只用十天,罗马人就攻下了厄族的大部分领地,只剩这最后一块城池。然而,在这关键时候,厄族的联盟部落忽起反抗。这无疑拉低了罗马的胜算。无奈之下,克劳狄乌斯和雷珂分别带走一部分兵力,去平定其他地方的叛乱。于是留给尼禄以攻城的,只有两万名疲惫的士兵,以及他的罗德。脏污的锁子甲紧裹在尼禄身上。他骑着马,纤瘦的腰身紧绷,系着一柄饱蘸鲜血的长剑。一绺卷曲的额发如银烟般耷下来,将他阴鸷的眼光掩于后。在这十天里,尼禄亲自参战。一种雄性的战斗魅力,满溢于他的身体之上。罗德手握缰绳,骑马紧跟其后,宛如他的另一个影子。两人身后即是两万大军。士兵手持盾剑,如黑浪般涌上道路。扬起的走尘如蒸汽般溢出在人缝之间,宛如一层黄雾。队伍两侧是燃烧未竟的烟火,周遭已被大火夷为平地,浓厚的灰烬宛如黑泥,焦糊味能把人呛出眼泪。厄族人在逃亡时,为了断绝罗马军团的粮食供给,沿路将市镇、庄稼全部烧毁。最后的一场战斗。罗德绑紧作战用的皮手套,美艳的双目放出肆意的黑光。他的嗓音因为连续作战而微微沙哑。尼禄指向前方,那里矗立一座死死闭合的城墙,好象一座死气的坟墓。这里易守难攻。三面都是沼泽,只有这一条路。尼禄对照着地图说,我的侦察兵告诉我,那道城墙里藏着厄族人大量的物资和兵锐!他们在负隅顽抗。罗德脸色深重。两人的对话声几乎要被轰隆隆的行军声淹没。尼禄苍黄的眼底映出前方的黑城墙,宛如硌进去的一块脏泥。他高昂的眉骨之下皆是忧虑的阴影,我们携带的粮草撑不了几天了。厄族人在拖延时间,他们想等军团饿得头晕眼花,再趁机突围!罗德嗅到一丝危险,面色冷如灰铁。他拔出长剑,寒光陡然照亮他刚极易折的脸廓。只要攻城成功,粮草的补给就会解决。他紧迫地说,如果不成功能不能安然撤兵都是个问题!紧张宛如一层不结实的薄冰结在空气里,好象只要轻轻一戳,崩溃的态势就会一触即发。很快就兵临城下。罗马军以树桩撞击城门,有的搭起梯子、企图攀进城墙。厄族人有所对治。他们在城墙上架起投石车和弩车,往下投落重石和利箭,用削尖的木枪投刺罗马人。他们还把油烧得滚沸,浇在进攻而上的罗马人身上。剑石密集如雨,好象一只重大的兽爪从天而降。罗马军团一时伤亡惨重。居高临下的优势使厄族人很快就压制了进攻。尼禄下令暂停攻城。厄族与罗马的对峙陷入了僵局。他扫视一周,眉锋骤然紧锁,青春的气质间隐动着沉郁。我失去了一些兵力。他有些烦躁。jūn_rén 被油烫得昏迷不醒,裸露的脸部尽是枯黄的水泡。有的连头颅都被石块砸成肉泥,只剩一具鲜血淋漓的无头尸。空气中蔓延着皮肉被油烫的糊味儿,浓烈的血腥气如同煮沸般滚动在鼻尖下。罗德沉思一会,五官宛如凝固般深定。现在就建攻城塔吧。他对尼禄说,建得比他们的城墙还高,再用木轮车推过去,就能获得高处的优势。尼禄想了想,神情浮现一丝凝重。他明亮的银发被沙尘掩埋得十分暗钝。建塔会耗费很多兵力,厄族人会趁这个时候突围。他语气沉重地说。罗德笑笑,翻手一动,锋利的剑光如游龙一般逆行他的脸庞。他的五官过于明艳,即使在铺天盖地的沙石之中,都如高跃的虹光那样不可掩盖。那就让我带兵去克制他们!他扬起一个自信的微笑,黑亮的眼眸散发着熊熊之火般的狂放。这一刻的罗德是无坚不摧的,从身到心都是。尼禄象是被捏住命脉一样怔忡。他摇头阻止道:不行!那样太危险了现在不是顾忌危险的时候!罗德已经握起缰绳。他所散发的进攻性,从厚实的战甲之下逼射出来。他用小腿捶打马匹,您所要做的,就是尽快造出高塔,把那座城墙上的混蛋弄死!他没等尼禄作出反应,即刻就骑马掠过他。马匹长啸出一声尖利的嘶吼。尼禄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罗德的黑影在他眼底从浓重的墨块慢慢化成一点黑光。他愣一会,接着就象狂躁了一样,担忧的潮红从脖颈涨到他的眼角。他本性里的暴戾在体内膨胀,立刻就要占据他的理智。建塔!现在就建塔!他厉声吩咐手下。厄族人观察到罗马军团在建造器械,果然趁他们兵力分散的时候突围。罗德带一帮铁骑,如巨浪般冲入呼啸而出的厄族军。漫天遍野的箭雨如黑云般压下来,他举盾一挡,箭锋如瓢泼般砸上来,发出咚咚巨响。他就以刺猬般的盾牌作掩护,拦腰斩断几个厄族人的身体。直到他骑的马被射倒,他才一个翻身跳到地面,与汹涌的厄族人近身肉搏。强敌环伺之中拳拳到肉,罗德挥汗如雨,杀得眼睛发红。他的耳边充斥着刀戟磨砺的尖刺声,眼前尽是齑粉和飞溅的血肉。实际上他已身中数箭,但被他仿佛不知痛感地拔掉了。他已然把性命置于刀尖之上。厄族人屡次突围皆遭失败,却如久割不止的杂草一样重新疯长出来。战场的另一边,罗马人堆砌泥砖,筑起坚固的底层,再用木板支起一层层台面。他们将这种简易的攻城塔搬上木轮车。弓箭手提着箭和热油爬上高台,骑手推着木轮往城墙处逼近。形势陡然逆转。罗马军占据更高处,箭、石和沸油如遮天蔽日的鬼手般,覆向城墙上的厄族人。厄族很快就死伤一片,宛如被辗轧的蚁群。绝境之中的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更加疯狂地突围。负责克制突围的罗德就这样从中午持续作战到夜晚。断肢残骸血淋淋地堆在地上,他的铁靴已沾上一层黏黏的血块。罗德松掉被他刺死的尸体,满脸脏污,疲惫地行走在血气浓烈的尸堆中间,黑色的战甲早就残破不堪。他脚步绵软,双唇因失血而泛白。身心俱疲的他眼前发黑,呼吸逐渐微弱,刀锋般的脚步如被磨损似的有点发虚。他以长剑作拐杖,走进一片比夜色还深的黑影里。罗德警戒地扬起头,黯淡的黑眸闪过一丝犀亮。他正面撞上一个高壮的厄族人。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罗德笑着自嘲一句。战斗的号角在他们四目对视时拉响。厄族人挥着刀斧,呼啸一声扫过,罗德沾血的黑发被刀风飒飒扬起。他以残损的剑刃抵挡进攻,剑斧相碰,划拉出一串激烈的火星,金属摩擦的声音尖利如刀割据耳侧。厄族人也很疲倦,坚硬的块头象砖石一样块块隆起。他嘴里说着令人费解的蛮族语言,猛地跳跃而来,象一只自天落下的重锤。罗德的视野已经不明。他感受到地面被厄族人踩得隐隐震荡,循着震荡的方向与他短兵相接。他现在所能倚仗的,只有灵活的搏斗招式。在力量的比拼上,他处于绝对的下风。厄族人一斧子削砍下去,被罗德如鬼影般躲过,斧刃扎进地面上的一具死尸。罗德于此瞬间踩着斧柄而上,拼尽全力膝击他的下颚。厄族人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以铁饼般的手刀撞击他的脖颈。罗德吐出一口鲜血。他完全失了力,意识不清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狰狞而肮脏的血水。厄族人往前迈两步,高举起沉钝的巨斧。罗德衰弱地眯着眼,斧影在他清亮的眼缝间挪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长剑猛地扎进厄族人的脸,在头骨里旋转一圈,再横着划出来。剑刃就从厄族人的鼻梁骨里扫出,半个头颅飞了出去。只剩下半张脸的厄族人僵立着,血肉黏连着森白的脸骨,肥大的嘴唇还在神经性地抖动。他手里的斧子咣地砸在脚上,强壮的身体如山崩般倒了下去。罗德虚弱的脸庞溅上一些血液和脑浆。他松懈下来,望到了一脸焦急的尼禄。在远处的火光和银冷的月光之下,尼禄顶着一头剔透的银发,清瘦的剪影宛如降临的神明。这一瞬间罗德的思绪无限倒回,追思到当年的尼禄。他的眼前逐渐泛起黑雾,意识如坠入深海般模糊。罗德勉强咧开一个脆弱的微笑,迷迷糊糊地说:尼禄你来保护我了尼禄慌张地跑来,溅起一路血水。慌乱裂开在他年轻的面庞,他的呼吸愈发紊乱。罗德面如死灰,柔软的黑发散落在血泊里,浑身都被血液浸泡,十分狼狈。他向来坚硬的身躯如被砸裂的海螺一样,从中透出最脆弱的内芯。尼禄一下子跪倒在他身前。城破了吗微弱的问话从罗德口中溢散而出。尼禄狂乱地点着头。他哆嗦着扶起罗德,唇齿打颤地说:嗯厄族人投降了罗德气若游丝,轻闭着双眼说:那就好酸涩饱胀尼禄的心脏。他把罗德搂进怀里,双臂象禁锢一样圈住他失力的腰背。他眼睛发热,心脏如有刀剜一样疼痛。他的耳畔好象有雷霆鸣响,苦涩象无数根细针一样刺遍他的全身。我再也不让你受伤了他心疼地说,话语里夹杂着哆哆嗦嗦的气音。罗德在他耳旁轻笑,少矫情尼禄已经泪流满面了。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战术和建塔,我参考的是《高卢战记》。这本书里讲述的军事战略非常精彩,恺撒真的雄韬武略,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看看~第30章 启蒙的轻响昆汀的丧期已过,麦瑟琳娜从父亲家中搬回了皇宫。出于女性的嫉妒,她逼迫手下所有的女奴喝下加有白铅的药水。这种药水会导致妇女不孕。丧子和家族的压力,使这个女人暴躁更甚。目光短浅的她经不起一点挫折,她愈发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安东尼打扮得油头粉面,在金发上涂抹东方香油。他拿起湿润的木条,蘸了蘸从胭脂虫卵提取的口红,均匀地抹在嘴唇上。他的衣饰是明艳的红与紫,油腻的脂粉气使他女里女气的。麦瑟琳娜赤|裸着上身,撑着下巴侧躺在沙发。她松弛的胸脯垂落,火红的指甲一夹,往上提了薄得几乎透明的衣纱,光裸出一对僵白的小腿。女奴以树脂油调合松香和蜡,抹在她的小腿和腋窝,为她脱了毛。她皱着眉发出细微的呻|吟,象蜕皮的蛇一样挪了挪身体。安东尼端着玫瑰花露走来,如虔诚的教徒般跪在她身侧。他保养得细嫩的手拿出喷壶,朝皇后的肌肤上喷洒花露。麦瑟琳娜从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她忽然顿住,纤薄的鼻翼鼓囊几下,象狗嗅闻到陌生气味一样机警起来。什么气味?她板着脸问,语气很不善。女奴清理干净脱毛膏,战战兢兢地回答:公主正在楼下招待朋友麦瑟琳娜厌恶地冷哼。她扯过艳红的羊绒披肩,遮住微微松垂的皮肤。陪我下楼看看,安东尼。她轻慢地说,这股该死的大|麻味就象阴沟里的瘴气一样呛鼻!安东尼象黏油一样缠上来,谄笑着搀扶她,好象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两人悠悠地走到楼下,浓烈的大|麻气味瞬间象水泥般灌进鼻腔,这近乎是窒息一样的感受。麦瑟琳娜掩鼻。透过毒性的层层浓烟,她看见了她的女儿。屋大维娅象一只翻肚鱼一样躺仰在沙发,身边紧挨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那是她的朋友。她倾倒蜡烛,手指颤抖着点燃银盒里的干草碎。白烟浓得象牛奶一样溢出,有一股粘腻的香气。屋大维娅连忙拿起木管,吸了一口。接着,餍足的笑容就象一头狂野的猪一般拱到她的脸上。她神经质地扭两下粗脖子,白烟罩住她发黄的牙齿,肥厚的嘴唇间吐出一串串烟圈。她的朋友吸食完大|麻,四肢痉挛地抽动,脸上绽开怪异的笑容。她们好象两只蠕动在泥沼里的、欢乐的蛆虫。麦瑟琳娜抄起胳膊,鲜厉的嘴角隐隐抽动。滚出去!她瞪着眼睛说,嗓音尖利得有如磨刀。屋大维娅瞬间就清醒。她歪过脸,看见母亲时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她赔着笑脸坐起身,讨好般地将银盒和木管递过去。母亲您快来尝尝这个。这是我的朋友从印度带来的,据说对耳痛很有效果她说起话来还在急促地喘气,声音十分沙哑。一旁的女孩转过身,晃了晃不清醒的头脑。她颤巍巍地坐起来,费劲地摆出一个端正的坐姿,小心翼翼地说:尊敬的皇后您还记得我吗?皇宫里每年用到的玫瑰花,都是我们家族经营的麦瑟琳娜额角的青筋弹动两下,刻有细纹的眼角泛红。她愤怒得嘴巴歪到一边,眉心骤然缩紧,挤压的眉眼间释放出浓重的凶意。她突然跳过去猛掐女孩的脖子。女孩惊吓一下,死命去掰开她的手。她拼命蹬着腿,窒息使她从脖子到额头皮肤紫红,脖间的血管如绦虫一样鼓起。屋大维娅发出猪嚎似的尖叫,踉跄着跪倒麦瑟琳娜脚边,抱住她挂满宝石的脚踝,焦灼地亲吻着。我警告过你麦瑟琳娜阴狠地说,皇宫不是低贱的商贩能进的地方!屋大维娅浑身发抖,卑微地说:可她的父亲已经养马了她是贵族骑士的女儿麦瑟琳娜冷笑一阵,笑声如尖利的锯齿那般高高低低,象冥河的水流一样撞向墙壁、再激烈地弹回来。她的红唇咧开到近乎撕裂,手指深陷进女孩的咽喉,钢筋般纹丝不动。身后的安东尼听得寒毛直竖,默默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