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尾鱼儿贴在肌肤上挣扎,云曦痒得缩了下脖子,连忙道:“你快转过去!”“转什么转,老夫老妻有什么没见过的。”李云舟怕她一身湿吹了风,还嫌她一堆顾忌烦人,将她领口一松,手进去拂了一下,一尾火红的锦鲤掉了出来,在岸边上扑腾了两下,掉回了池塘里。云曦半张着嘴,脸色快赶上那尾锦鲤的尾巴红了。好在池塘浅,小皇帝也没受什么惊,太后知晓了也只是训/诫了宫人几句,知道云曦被连累得落了水,叫人送他们出宫时拉了一车的赏赐。云曦觉得受之有愧,李云舟面色平常地说:“收着吧,太后库房一堆宝贝没处赏,觉得怪烫手的。”“……”云曦回侯府前还精神着,睡了一夜反而有些着凉,眼看快到婚期,她却只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揩鼻涕。因为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的婚俗,李云舟只能让太医去侯府看病,等太医诊过脉开过药,再来王府告知病情。“姑娘只是偶感风寒,养几日就好了,王爷不必忧心。”太医见李云舟松一口气的模样,暗道王爷对安德侯府的那位还真是上了心了。李云舟听了,心里安定了不少,转而又拧着眉想,那丫头的身子也太弱不禁风了些,看来以后还是得好好养着些才行。那厢,云曦一碗一碗的药灌下去,就是为着能在成亲之日好起来,越急却见效越慢,等到大婚这日,人还没怎么好利索,不过上妆遮一遮倒也看不出来病容,就是觉得昏昏沉沉的,一挨着椅子就想睡觉。侯府老太太见她这样,却也没辙,总不能定好的日子花轿都到门前了,才说晚几天吧,只能嘱咐人多照应着些。云曦坐在八抬大轿里,一路上颠得晃晃悠悠,上下眼皮子打架打得厉害,只得揪着帘子偷偷跟随行的喜娘说:“我就眯一会,到了千万记得叫我!”不然李云舟当着众宾客的面踢轿,里面的人没反应,那就尴尬了。喜娘知道她身子还虚着,让她只管安心。云曦打了个哈欠,靠在一边就合上了眼,外面锣鼓喧天都进不了她的耳朵。第57章 千金x摄政王(9)大概因为病还没好利索, 云曦打盹儿的时候都感觉紧黏着的眼皮酸困不已,脑海里恍恍惚惚的,腿一伸就下意识往旁边架,不小心碰到了一堵肉墙, 意识到什么猛然打了个激灵, 一睁眼却发现还在花轿上, 撑着发昏的脑袋蹙起了眉。刚好喜娘掀开帘子小声叫她:“姑娘,到啦, 下轿吧。”云曦整理了下盖头,缓步下了花轿, 李云舟随即上前两步, 稳稳地扶住了她,觉察到她还有些发软的身体,低声问:“还是没好利索么?”云曦想打哈欠, 连忙止住, 挤着两颗眼泪花道:“我现在一闭眼就能睡着, 一会拜堂我要不动了你记得拉我一下。”“哪有那么夸张。”李云舟笑了一声, 把红绸一端放到她手里,手扶着她的臂弯还没放开,众人不免私下里议论起他多么体贴新娘子, “一会我让人把药煎好,你吃了以后先休息,我应酬完就回去。”云曦下意识就道:“你不是一直盼着洞房花烛夜么, 我要晾着你一个能行?”说完以后云曦就后悔了,抬起手拍了下自己的嘴。李云舟抓着她手腕的掌心炙热,暧昧地摩挲了两下,轻笑道:“你确定你这个样子还能应付得了洞房花烛夜?”云曦缩了下手, 赶紧闭上了嘴。跟一模一样的人成第二亲,这种感觉说起来很奇妙,云曦心底由衷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欣喜感。身为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还没有谁敢闹李云舟的洞房,不过大喜的日子,总归要热闹一下,李云舟万年不化的冰山气息也平易近人了几分。轮到喜娘给云曦夹生饺子,她凑近了一闻就皱起了脸,暗道怎么又是韭菜馅儿的……云曦犹豫了一下,飞快凑上去轻咬了一下饺子边上的面皮,就连声道:“生的生的!”众人听新娘子答得这么响亮,一阵哄笑。云曦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脸颊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有李云舟提前交代,众人也没闹得太过,说了几句吉利话就出去了。李云舟看着云曦吃过药,拨了下她头饰上的流苏,觉得沉甸甸的,就抬手帮她卸了,嘱咐道:“累了就只管拾掇了上床休息,我应酬完估计也很晚了。”云曦摁了摁紧了一天的头皮,舒服地出了口气,扑在嫣红的大床上滚了一圈。“不用你说我也打算先睡一步了,我眼皮一直在打架。”生病本需静养,药里也有一定的安眠成分,她喝了自然会觉得格外想睡觉。李云舟拉过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看着她身上繁重的喜服,微垂着眼道:“把衣服脱了。”说着就去扯她的腰带。云曦躲了一下拍开他的手,吓得花容一变,叫道:“你个臭流氓干什么!”李云舟听到她的称呼就不满意了,干脆欺身上前,扣着她的手腕一副霸王硬上弓的姿态,“说谁流氓呢?”他眼神一沉的时候自然就有一股摄人的气势,云曦还真被他唬了一跳,在他俯下身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李云舟越发纳闷了,“你这样我感觉自己就像强抢民女一样。”云曦抿了下嘴唇,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就像急着要往壳里缩的小蜗牛。李云舟想继续逗她,又觉得把一大帮子宾客晾在外面自顾自喝酒失了礼数,这才掐了把她的脸过了下手瘾,翻身下了地,顺便抽走了她的腰带,不正经地留了句:“脱好衣服等我。”云曦抓了把床褥底下的红枣莲子,冲着他就丢了过去。李云舟转过身,作势要回来,云曦连忙一缩头躲进了被子里。等李云舟出去了,云曦也懒得动弹,觉得又有些头晕,就势歪在一边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云曦迷迷瞪瞪地掀了下眼皮,顶端还是嫣红未褪的床帐,却又有些不一样。“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曦看见周祈拿走她额头上的帕子,用手背贴了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重新拧过帕子敷回额头上,丝丝的凉意让云曦蒙圈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她看着周祈,心里已经像炸了锅了。她回来了?她在洞房花烛夜一觉睡回来了?!云曦动动手指想掐自己一把,不过浑身虚软得厉害,握拳头都没什么力气。她拍了拍额头,有点头疼,完全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回来的契机,现在反而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加之突如其来的风寒,云曦的脑子里糊成一片,许多想好的事情都打乱了次序。云曦还有些纳闷,梦里染了风寒也倒罢了,醒来也是这副样子,真是巧合得可怕。云曦完全没想到反省自己夜里踢被子的坏习惯,本就是秋凉时节,虽说跟周祈一张床,中间却隔着个楚河汉界,这不一不留心就着了凉。周祈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一条腿架在自己身上,亵衣的袖子撸到半截子,睡得无比随意,一听她睡梦中不舒服的哼唧,反应过来后才摸到她有些发烫的额头。等云曦清醒过来,周祈已经叫过太医也开过了药,凡事都办得妥妥帖帖了。连着梦里那些天,云曦感觉自己都快躺废了,但是一下地又没什么力气,晕晕乎乎的头重脚轻。陈氏知道她生病,第二天就和邹世辰来看她,见她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一脸了然地数落:“又踢被子了吧?就该给你缝个大点的压枕,省得你比孩子还闹腾!”云曦吸着鼻子嘟囔:“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不说哄哄我。”邹世辰道:“改天给你新做个摇篮来,你躺里面我好哄着你睡觉。”云曦没好气地挥了他一爪子,听他说到摇篮的时候,就想起跟自己处了一些日子的小不点,还怪想念的。也不知道他长大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还有被自己搅黄洞房花烛夜的李云舟,估计得气得昏过去了。“唉……”云曦再一次叹着气,面对一团乱麻的情况十分头痛。“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叹气,运气都被你气走了。”陈氏捋了捋她披散的头发,见她享受得直眯眼,没好气地点了她一下。探病又不是坐月子,陈氏也不好一直呆着,看着云曦用过午膳就回去了。云曦精神略好了些,想问题也就清晰起来。记得在花轿里那会好像就有一瞬间感觉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病着的原因,所以精神比较混乱。云曦一边想,一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又想起来李云舟告诉她,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他一滴血,这才重新重视起这个问题来。她看过周祈的神态,显然她之前那个方法错的离谱,用血可比这个馊主意省事多了,大不了挤一点弄到茶水里,一滴血他也不可能闻出来什么味。虽然在以往的梦里,云曦也流过血受过伤,不过现在平白无故要自己扎一针,想想还有些下不了手,觉得怪疼的,她拿着针犹豫了一下,还是颠颠地跑回了床上,暗暗想着还是等好全了以后再行动吧。作者有话要说:跟女主一样感冒脑子糊了,偏偏又逢收尾卡壳,今天少码一点,先一步上炕了~第58章 现世(15)这段时日以来, 云曦连房门都没出去过,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还是清减了一圈。体会到生病时的难受,云曦自己也就学乖了, 以往都是陈氏千叮咛万嘱咐她天冷加衣裳, 现在一看见外面刮风就自觉去翻衣柜了。不过通常都是穿戴整齐了也懒得出门, 就在屋子里找事做。这日收拾妆奁的时候,云曦看到被自己放在抽屉的木盒子, 才想起回门的时候她爹交代给她的话,于是收拾了一下往书房走去。这几天周祈又卷铺盖睡在了书房, 云曦抓不准他的态度还有些忐忑, 再一想自己还病着,怕把病气过给他,也就默默地没发声儿。周祈在朝无事的时候, 总喜欢呆在书房里看书。云曦见过他书房里满满当当的大书架, 称得上博古通今了, 甚至还有许多晦涩的医书, 也时常见他捧着读得津津有味。云曦有次翻过,也只觉得内页画的草药有趣,至于里面写了什么字, 根本看不进去。云曦进门就看见周祈盘腿坐在榻上捧着本本草经,面前的矮桌上却摆着一盘未尽的棋局,不由佩服地咋舌, 暗道这人还真是能够一心二用。周祈看到她,目光在她恢复粉润的脸颊上划了一圈,将一个坐垫往过推了推。云曦走过去,两手顺势搁在矮桌上, 把手里的木盒子递了过去,“我爹之前叫我把这个交给王爷。”周祈放下书,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枚黝黑的钥匙,清亮的瞳孔闪过一丝诧异。他见云曦伸手捡着棋盘上被黑子围堵的几粒白子,仿佛对此事并不感兴趣,将盒子放到了一边,就势道:“下一盘?”云曦点头,“好啊,不过我不怎么会。”“打发时间而已。”云曦看他也挺闲的,就把棋子重新拢回去,兴致勃勃地下了起来。周祈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她的水平,一直有意无意地让步,让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让了,执棋子的手指擦过鼻端,似乎对云曦的走法觉得很新奇。云曦看着棋盘上乱糟糟的棋局,已经分不出来该走哪一步了,丢下棋子拍了拍手,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看来表哥说我棋艺臭不是开玩笑的了。”“下棋并非就要讲输赢,其中变化多端的路数其实更为有趣。”“既有心布局,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赢的吧,不然岂不是做了白工。”云曦看着棋局上一眼分明的走向,觉得一开始就能让对手不得不盯着自己,每一步都能收放自如,本身就很厉害了。“也许吧,毕竟赢的感觉比输的感觉好。”周祈放下棋子,看了看外面晴朗的天气,嘴唇翕动终是没说出来什么,拿起了一边的书册。他看见云曦把黑白子混在一起,一粒一粒分开捡,十分有耐心,脱口便道:“这么有耐心,不如帮我整理书架?”“好啊!”云曦对整理东西也有着特殊的偏好,总觉得把乱糟糟的东西整理出来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周祈也不会把书摆得到处都是,只是对于排放的次序不会很在意,高高低低混杂在一起,这对云曦来说非常不能忍。她踏进这书房几次,每次都有种想帮他整理的冲动。现在周祈了话,云曦心里就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周祈听到她还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眼角余光也不由被她吸引过去,看着她在几个书架间穿梭,恍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想却又觉得陌生得很,不禁摇了摇头,抵着眉心揉捏了一下。云曦整理的时候,倒也发现不少有趣的读物,有些不可置信道:“想不到王爷也会看这些杂书。”周祈看过去,见她手里捧着本关于解梦的杂记,似乎都忘了自己还收集了这些书,于是起身走了过去。云曦翻了翻,就由不得拿自己的梦去上面找对照,说的不是发大财就是撞大运,尽管知道做不了什么数,还是乐开了花:“看来我今年运气会很好啊,王爷有梦到什么?我帮你看看。”周祈却道:“我从不做梦。”云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做梦呢?”周祈摊摊手,对此也是不解:“不知道,也许会做梦只是我忘了而已。”在他印象里,“梦”这个字都很陌生,他总听人说起,但是也从未明白过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云曦听了,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不像说假的样子,咬着唇面带沉思。她一直就在想,周祈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会做那些奇怪的梦,现在听他这样说,虽然不确定,但是心底却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会不会真的是他梦到了而又忘记了?云曦想罢,就有些蠢蠢欲动,当即就想戳自己一针放点血给他,正要兴冲冲的去找东西的时候,长风走了进来。“什么事?”周祈见他欲言又止,干脆一问。“属下刚才见到相府的表公子,似乎是相爷出了事……”“我爹出事了?”云曦一听,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一层,急急忙忙往外走。周祈连忙起身跟出去,叫了长风备车。此时相府上下倒是一片安宁,陈氏见到他们突然上门,还惊讶了一下。“我爹呢?他怎么样了?”云曦一脸着急,边说就边往后院走。陈氏见状眸光一转,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你爹就是头犟驴!不过一个小毛贼,还非得追出去,追也罢了,还学人家翻墙,这不没翻上去自己跌下来,碰着尾巴根了么!”云曦越听越糊涂,快到卧房门口听到了云容海中气十足的痛叫,知道他老人家还健在,也就松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爹怎么会去追贼?”陈氏指了指前头墙上半塌下来的砖瓦,道:“已经交给官府去查了,估计就是贪财,趁夜进来偷东西的,偏巧被你爹撞见了,一叫就跑,书房里被翻得乱糟糟的,倒也没丢了什么。”云曦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家里遭贼,这还是第一次,不由就想是不是邹世辰赚得太狠了才遭了贼惦记。邹世辰帮自家姨夫搓完了药,出来碰见他们一群人,也挺讶异:“你怎么来了!”邹世辰微捂着下嘴,好像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说出去的。“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怎么都打算瞒着我。”云曦有点无奈,好像她出嫁了就真的不能管娘家的事了一样。“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不能还专程去告诉你一声,这不是也是怕你不顾时间风风火火就跑来么。”陈氏整了整她襦裙上的飘带,见她气色已经大好,反觉欣慰,完全不管自己夫君摔了尾巴根正在里面疼得嚎叫。“你们瞒着我反叫我越发担心了,我去看看我爹。”陈氏见周祈跟得寸步不离,原本不打算进去了,转而又顾忌到什么,调转步子也跟上去了。云容海听着云曦喋喋不休一顿问,还有些发懵,看到陈氏在后面跟他使眼色,知道云曦还不清楚实情,就含含糊糊应着。“大夫说了,没伤到骨头,就是淤青厉害了些,等散了就好了。”云容海怕云曦放心不下,还要站起来转两圈,被云曦按住了。“知道您本事大着呢,也不用这么显摆啊!”云曦扶他侧卧下来,见他手腕上还有不少青,又忍不住念叨起来,“您也真是的,府里那么多人,抓贼还用得您啊,亏得没摔掉门牙,不然连我娘都要嫌弃了!”云容海还不知道陈氏是怎么说的,只能笑呵呵地点着头。为让云曦放心,周祈还是将自己的牌子给了长风,让他去宫里请一位有资历的老太医来看看。云容海等人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趁机留下他们用膳。云曦见她爹似乎有话要跟周祈说,便自觉去厨房看药熬好了没,回来便见周祈站在院子外面,垂眸看着碧油油的池塘。“我爹都交代什么了?是真的有贼还是……”周祈原以为她已经被蒙混过去了,未想她心思倒是清明,微讶后又恢复平淡的神色:“相国既然有意瞒你,你还是不要知道好了。”云曦撇撇嘴:“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家里一有大事都想着瞒她,可是生活在一起久了,他们些微的神色变化她都能揣摩到,又哪里能觉察不到呢。“总之,相府不会有事的,放心便好。”未知的事情总是越想越抓心挠肝,云曦听他说得这么有保证,也就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陈氏叫人摆好饭,见两人站在池塘边上说话,还等了好一会才叫他们。云曦转过身,脚底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子,上身趔趄了一下,后退一步一脚踩在了池塘边的仙人球上,好在鞋底够厚没扎到脚底心。云曦一手扶着周祈的手臂,抖着鞋子上扎到的刺,嘴里念道:“我娘也真是的,我都出嫁了,还在池塘边上摆这么多仙人球。”周祈看着院子里的景物,觉得池塘边上的仙人球着实有些多余,便问:“摆仙人球有什么讲究么?”“哪有什么讲究。”云曦笑了笑,说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以前我贪玩不小心掉到了这池塘里,我娘就在池塘边摆了一排的仙人球,说我要再接近仙人球上的刺就会来扎我。我当时还不信,有一次调皮就去以身试法了,结果扎了一手刺,疼得几天没睡好,后来就长教训了,一直不敢再接近这池塘。”周祈听罢也笑了,见她蹲下身将踩得歪七八钮的仙人球又扶回了花盆里,小心翼翼地栽好,葱白的手指上染了不少泥土,便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预备递过去。“哎呀。”云曦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上面的刺,轻呼了一声,看见血珠一冒,反而有些兴奋地举到了周祈面前,“赶紧赶紧!”周祈见状,以为她是刺破了手指着急,毕竟姑娘家都娇弱一些,于是拿着帕子包住了她的手指。细小的刺在手指上也不会有多大的窟窿,不过轻轻抹了一下也就没了,云曦偷偷挤了挤也没出来,暗暗遗憾错失了这么一个不经意的机会。不过看见自己满手的泥,又有些讪讪,就算她伸着泥糊糊的手指过去,周祈怎么可能会吸她的血呢,真是生了一场病人都跟着傻了。第59章 现世(16)临近秋日, 夜里都要比往日冷寂几分。周祈从相府回来就径直去了书房,要安寝的时候看见云曦给他的那只木盒子,转身又去一面书架后的暗阁里取了当初郭鹏海交给自己的东西,看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钥匙, 周祈的目光有些沉沉的,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门外扣门声响起, 周祈脸都没偏一下,只道了声“进来”。长风推门而入, 看见那盒子里躺着的两枚钥匙,心想相国这是打算站在王爷这一边了, 是以面上还有些欣喜。周祈抓着一枚在手里抛送着, 抬眸以示询问。长风忙道:“属下已经按王爷的交代,把密钥的消息引向了尚书大人和赵将军那边,想来用不了多久, 皇上的人就会依迹去查询, 不过赵将军远在关外, 皇上会不会觉得大费周章而减轻对他的怀疑?”“重要的东西自然在说得上话的人手里, 大多数人不都是这么以为?赵栋手里还握着一半兵权,周靳早就动了心思,现在也不过是给他找一个付诸行动的理由罢了。”长风看着盒子里那两枚密钥, 犹豫了下道:“皇上也一直忌惮王爷,要不要加强府内的守备?”“这倒不必,他们既是来找东西, 只当不知道就好。”长风知道云容海受伤其实也是因为密钥的事,有点放心不下。“这次也是云相无意中惊动了对方才被刺伤,密钥的下落周靳还不确定,不会急着下杀手的。太后要保全三弟, 定然早就将密钥交了出去,怎么轮也该到我了。”周祈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父皇向来公平,留我一道赐婚的圣旨,我可不敢再奢求别的。”周祈说着将钥匙丢回了盒子里。长风以为他对那个位置完全不感兴趣,皱着脸还有些替他遗憾。不过他也不敢大逆不道怂恿自家王爷去造反啊,不过王爷又叫他放假消息引皇上注意,怕是也不打算把这东西交上去了。长风想了又想,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周祈看着对面榻上的棋盒,有一瞬也陷入了迷茫,他步步筹谋,当真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积攒已久的不甘么?既是不甘,定然也是想要些什么的……周祈啪一下合上了盒子,将其扔给了长风:“找个合适的时候,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事关玉玺的事情,自然是跟那把龙椅脱不了干系。长风意会到,忙不迭接住盒子,暗道自家王爷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宫里的人找到头秃的东西,就这么丢给他了。长风摇了摇头,藏好东西离开书房,一出门就撞见了云曦,见她端着个托盘,嘴角一抽,脸上就露出些许同情,给她把门拉得大开,恭敬道:“王妃里面请。”云曦冲他露了个笑容,端着刚熬好的桂圆茶走了进去。同样的,周祈看到她端的东西,也有一瞬间发愣,虚握的拳头抵了抵鼻尖,道:“夜里冷,你身子刚好还是不要走动的好。”周祈看着她颠颠地凑过来,把一碗桂圆茶捧到他面前,眼睛似乎都比平日亮了几分,纵使肚中已经没有空余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快喝啊,我专门熬的。”云曦见他不动,抬手催了催。周祈端到嘴边,忽而又放下了,犹豫一下,终是觉得心里有疑问搅得他不舒服,“我们谈一谈。”“好啊,边喝边谈不耽误事!”“……”周祈听她这么说,瞥了一眼深色的桂圆茶,想来这次应该是没加蒙汗药了,但是看她那副样子,还真算不准加了什么别的东西进去。周祈想到她上次对自己做的事,再一看这碗茶,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于是默默放了回去。云曦一看,急得不行,差点想端起来给他灌下去。她可是好不容易鼓起狠劲儿划了自己手指头一刀放血进去的,他要不喝不是白疼了么。“凉了就不好喝了……”云曦眼巴巴盯着那碗茶,指间的帕子绕啊绕,显得焦急不已。周祈默然看着她,心思百转。这婚事是他用父皇的圣旨换来的,一开始也问过她的意愿和心思,说要慢慢相处的也是他自己,如果现在想要半路放弃,怎么说都有点戏耍人的味道。周祈轻叹了一声,有点无奈,端起碗一口干了。自己选的路,就是躺着也得磨蹭完。云曦看他喝得一滴不剩,差点拍起了手,连忙抚平上翘的嘴角,道:“王爷有话跟我说?”“没了。”“没了?”云曦歪着头,斟酌着他脸上的表情。周祈点点头,低垂的视线触到她包裹住的手指头,便问:“你手怎么了?”“啊……我切生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云曦一看上头裹的布已经蹭开了,中指并过去紧紧夹着,抓着上面裹的线头。周祈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抬手将她伤口上的布重新裹好,叮嘱道:“这两天记得不要沾水。”说罢站起身绕过桌子,熄了就近的一盏灯,“回去休息吧。”云曦看到他站在旁边,像是等着自己,忙拎着裙摆跑到前头,还不忘提醒他:“王爷别忘了拿你的铺盖。”周祈又无言了一阵,看着榻上的铺盖,莫名就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是夜,云曦一直期待着结果,愣是掐着自己大腿不让自己睡过去。她铜铃似的睁着个眼,周祈也不可能没有感觉,直翻了好几个身,有点后悔今夜宿在屋里了,再者心里对那碗茶也有些敏感,别是这傻姑娘下了什么不该下的药,到时候他神志不清干出些什么事就不好了。如此,两个人均是一夜未眠,翌日用早膳的时候,哈欠都是轮流打。长风见周祈是从卧房出来的,心里着实替他们高兴了一把,暗道王妃的苦心总算见效了。“王爷,宫里来了帖子。”周祈接过描金的册子,一翻开云曦就凑了过来,说话间的气息洒在他脸侧,有点痒痒的,手一递干脆将册子给了她。“又是赏花,宫里怎么一年四季都有赏不完的花。”云曦最不爱凑这些热闹,不过想想先皇的孝期也过了,新皇自登基就一直不兴舞乐,如今还算迟的了。皇宫的赏花从来都只传达着一个讯号,不是皇帝打算选秀了,就是皇族内的亲王郡王打算成家了,说是赏花,赏的不过是人罢了。云曦跟着陈氏参加过几次,不过那时她尚未及笄,不少夫人总会模棱两可地打听她的年纪喜好,所以她对这里面的门道也清楚一些,再一次庆幸自己早早嫁了。周祈见她的兴趣也不大,就道:“宴会是没什么意思,不过御厨做的东西倒是不错,到时候只顾饱口福就好了。”一说起吃来云曦可来了劲儿,回味道:“说起来上次进宫的时候,在太后那里用的雪花酥当真不错,我夜里梦到都流口水!”“太后对饮食一道颇有讲究,小厨房有专门制作糕点的师傅,你若喜欢,下次去的时候我们去借借太后的大厨。”云曦托着腮笑道:“跟着王爷果然能吃香喝辣!”周祈唇角微抿,脸颊上漾起一点笑意。虽然千万个不愿意参与宫里这些宴会,但身为宁王妃,云曦也不得不把自己捯饬起来,毕竟不能落了周祈的面子。孝期已过,官家贵人们的穿戴也都鲜亮起来,云曦一身碧玉的襦裙扎在里面,到成了独一份。云曦也是为了配合周祈,见他常穿的衣裳都偏冷偏淡,也捡着差不多颜色的衣裙搭配,这在外人眼里看来,不免又夸赞一番伉俪情深。云曦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却有些泄气,暗自叹了口气。这都两天了,他喝了掺有她血的茶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她都开始怀疑他和梦里那个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了。“怎么会没用呢?”云曦一直在苦想这个问题,进了宫也没放空,“难道还差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