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野已经猜到了，心里痒得想笑，却硬生生绷住表情，配合地闭上眼睛。
果不其然，伴随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混合鸦片甜味袭来。
段星野睁开眼，面前铺开硕大的玫瑰花束。
承渡舟扬了扬下巴，淡声道：“你应该不记得了，明天是结婚两周年。”
段星野伸手艰难地抱住花，视线在上面逡巡一圈，抬眼：“哦。”
就这吗。
承渡舟双手叉腰，忍住叹气的冲动。
段星野的反应非常打击人的积极性。
浪漫过敏的尽头可能是无感。
不过凭他们的塑料关系，一点不意外。
承渡舟走向浴室：“我去洗澡了。”
段星野背靠在墙上，正数数。
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花，好奇其中到底有多少朵。
承渡舟到了浴室门口却停下，偏头看他，不经意问：“你要洗吗？”
刚刚碰到段星野的手，是冷的。在楼下吹了风，如果不嫌麻烦的话，洗个澡能舒服点。
段星野看着玫瑰花，点头。
承渡舟可能是意外他的答应，停顿一下，想了想，“泡澡？”
段星野：“嗯。”
“我去放水。”
承渡舟卷起袖管，进入浴室。
但是很快又折回来。
他当着段星野的面，从超大一捧的玫瑰花间抽出三朵，带进浴室。
“……”
段星野头皮发麻。
玫瑰花浴。
你别土了吧！
……
那晚末了的时候，湿淋淋的手指交缠，泛着光泽的对戒相贴在一起。
***
隔日早上，承渡舟要去隔壁市出席新戏开机发布会，睡了不到三小时又爬了起来。
衣帽间的灯开着，在天还没亮的清晨，白光刺得有些眩目。
承渡舟一身笔挺西装，站在中央的玻璃柜台旁，脑袋昏沉地给自己打领结。
段星野突然跟游魂一样推门进来，被灯光刺得眯了眯眼，瞄到承渡舟的手指，在深色领带间灵活轻巧地穿梭，无名指戴着戒指，优雅又高级。
承渡舟讶然：“起这么早？”
“一会儿还睡。”段星野嗓音沙哑，趿拉着拖鞋走到自己的衣架旁，摸了摸自己昨天穿的外套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个首饰盒。
段星野往回走，经过玻璃柜对面。
“啪”一声，盒子拍在台面上。
“两周年快乐。”
段星野眯着睁不开的眼睛，轻飘飘留下一句后离开。
“……”
承渡舟站原地静默半刻，从门口收回视线，拿起首饰盒打开。
里面展示出一对钻石铂金袖扣，闪着璀璨灼目的光。
***
周五的时候，《唱作人101》关闭怀旧金曲的投票通道，得出了观众最喜欢的三首经典老歌，也是三位导师将要在个人舞台上演绎的曲目。
排名第一的是《黎明》，八十年代家庭伦理剧的同名主题曲，承载了一代人的童年回忆，比第二名多出了整整一倍的票数。
结果公布时，陶子逸在群里火速预定了排名第二的曲目，还推荐《黎明》这首歌应该由段星野来演唱，理由是音色合适。
金子米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表示自己随意。
本来制作组还担心导师会因为演唱曲目产生争执，看到大家这么和谐，不禁松了口气。
余姐却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陶子逸他怎么不争了？”
导师个人舞台虽说是表演秀，但同时也是导师实力的一种较量，陶子逸胜负欲那么强，又处处跟段星野作对，怎么可能把热度第一的曲目拱手让给段星野？
段星野用手指缠绕发丝，随着动作，铂金戒指微微闪动，懒洋洋道：“因为陶子逸知道唱得没我好，也算有自知之明了。”
余姐：“……”
小祖宗你心再大点。
陶子逸在群聊天里看到段星野回复“确认”后，拍了下掌。
“你不想唱黎明吗？”他经纪人奇怪，“观众的好感度摆在那儿，唱这首歌更容易从导师间脱颖而出。”
“怎么不想？”陶子逸笑道，“但也要能唱才行。”
经纪人不解：“什么意思？”
“黎明是郑老的歌，郑老从一年前就停止所有歌曲的授权了，人家老爷子只想退休养老。”陶子逸挑了下眉，道，“但这事一般人还不知道，毕竟大家很少关注八十年代的金曲，我也是透过熟人得知，天王最近一次演唱会上想翻唱郑老的经典作品，被拒绝了。”
经纪人闻言有些唏嘘：“郑秋华可以说是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歌手，那些年的电视剧好多都用他的歌，尤其是作家阚大山，他每部搬上荧幕的作品都由郑秋华作词作曲，黎明这部剧就是两人合作的巅峰，哎……后来再也没出现过那样的传奇组合了。不过郑老不惜驳人情面也要拒绝授权，他是一点都不希望受到外界打扰了。”
“可不是。”陶子逸扬起眉，道，“天王都请不动的人，一个网综能请动？没有版权就不能公开演唱，段星野后面肯定得换歌，那时候换，不仅耽误排练时间，挑的还都是剩下的。”
经纪人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强，先预祝你首秀成功。”
陶子逸笑了笑。
音乐才是他跟段星野的主战场，他肯定得扳回唱作人这一局。
***
到了周五晚上，网友们期待了一周的《一路相伴》终于要开始了。
时间还差几分钟，[旅夜书怀]直播间亮起，单单播放了个空镜，弹幕就已经疯狂涌入。
“我来了！我来了！高举旅夜书怀的大旗走来了！”
“想死我了tat，看不到承总和段老师的日子里，只能在超话找糖吃。”
“有了旅夜书怀加持，周五下班的幸福感都提升了！”
晚九点整一到。
画面切换。
承渡舟和段星野一起出现在镜头下。
看两人后方的背景，他们这次直播的地点在沙发前，并肩坐在地板上，距离一下子跟观众拉得更近，就像好友围炉谈话。后方还有一只熟悉的海豚玩偶入镜。
弹幕滚动速度快到眼花缭乱。
俗称一回生二回熟，段星野知道这帮cp粉的德性，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谁搞颜色谁出去。”
弹幕速度肉眼可见地缓冲了一下。
承渡舟忍笑。
“纪念日？”段星野看观众留言，道，“是一起过的……细节？谁跟你透露细节？出去。”
弹幕一片哈哈哈，被骂了都高兴。
段星野这次直播互动表现得很淡定，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被气跑。
制作组掐着点上门，递来任务卡片。
两人拆信封的时候，手入镜。
“是结婚对戒！”
“一直好奇旅夜书怀的婚戒长啥样，终于见着了，好看！”
“这两位的手，戴狗尾巴草都好看吧。”
“好棒！以前承总和段老师低调得过分，真的都被说成假的，现在越来越像两口子了！”
这次的信封有点厚度。
段星野先从里面拿出任务卡，念道：
“房屋展示。”
“明天，我们即将踏上新的旅程，前往南方传统村落亲近自然。明晚下榻的地方已经准备就绪，请二位跟观众一起分享照片，最终将根据各组嘉宾完成挑战的速度分配房屋。”
弹幕：
“节奏越来越快了，还没出发就要比速度。”
“什么挑战呀？”
“这一期的主题是下乡吗？哈哈难以想象段老师的农村生活。”
大家热烈讨论之际，段星野拿出了信封里的照片。
他本来就关心在外的住房条件，自己看一张照片，递给承渡舟一张，承渡舟再翻转过来展示给观众。
一号房是一个四合院，白瓦黑墙，院子里种满月季，像热门网红民宿。即便不看室内装修，都知道是享受型住房。
二号房是普通的民户，房间墙上有挂式空调。
后面开始，情况就逐渐不对劲。
三号房的院子荒得长草，房屋上的两扇窗黑洞洞的。
至于四号房，照片里只给了一个行李袋。
弹幕：节目组太损了！第四名搭帐篷呀！
段星野的接受程度只到一号房，后面的不考虑。
一条弹幕滑过：
“段老师要是捡到四号的帐篷怎么办？”
段星野：“闭嘴。”
弹幕：哈哈哈哈哈！
段星野把照片收起来：“这次一定要拿第一。”
承渡舟说话留余地：“我尽量。”
段星野纠正：“不是尽量，是一定。”
承渡舟无奈：“要是不行呢？”
“那你给我等着。”
“……”
看着一个强势霸道，一个无语凝噎，弹幕的笑声都快溢出屏幕了！
***
由于住房条件差距太大，竞争激烈，段星野很关心决定分房的挑战是什么。
但是制作组没有透露的意思，而是先让嘉宾收拾行李。
这回，是自己收拾自己的行李。
段星野先在储物柜拿了护肤品套装，又进浴室抱了堆毛巾，再去厨房拿了个保温杯。
承渡舟倚靠在墙边，看他走来走去，突然道：“你对自己挺上心的。”
段星野往行李箱里塞东西，没好气回道：“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他又不是傻子，只是在这方面没经验，上次承渡舟给他带了些什么行李，他都在备忘录里记下了。
承渡舟又站着看了会儿，确定段星野没问题，转身收拾自己的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
手机震了震。
段星野拿起来看。
摄制团队群里，有人艾特他。
跟镜导演：【@seen 段老师，出来确认一下身份信息。】
段星野暂停收纳工作，拿着手机出门。
每次旅行前，摄制组都要采集一次信息，用于给嘉宾买保险。
段星野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到了外边过道，跟镜导演老徐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
段星野被请到临时搭建的桌子旁坐下。
老徐递给段星野一个手持卡，笑眯眯道：“只要让承总对你说出这句话，就算挑战成功。”
段星野翻开卡片，就见上面写道：
【你今天真可爱。】
“……”
对于节目组的趣味已经无力吐槽。
段星野抬头，问：“只要承渡舟说出来就行了？”
过于简单了。
“是的。”老徐眼睛更弯了，说，“但前提是不能让承总知道这是你的任务，你在任务过程中不能提及可爱两个字，任何语言或方言都不行，你唯一能做的是引导承总说出正确话术，同时不能显得刻意。”
“……”段星野一脸冷漠，“你直说要让承渡舟觉得我可爱并发自内心地感叹就完了。”
老徐“噗”的笑了出来。
似乎早就预感到，这对于段星野来说是项不那么轻松的任务。
……
离开前，段星野最后确认了几点细节。
他道：“能给我换一句话吗？”
老徐忍笑摆摆手：“不能。”
段星野问：“如果我今天完成不了呢？”
老徐回道：“截止时间是明天傍晚入住前。”
也就是说这项任务贯穿今明两天。
段星野挑眉：“如果我今晚下播后跟承渡舟泄题呢？”
“请嘉宾自觉遵守规则，制作组会根据你们表现是否自然来判断存不存在作弊行为，一经发现，取消挑战资格，直接入住四号房。”老徐道，“而且今天下播前你要是没能让承总说出这句话，明天制作组会给你换一个话术，你跟承总透露了也没用。”
“……”
制作组的套路千千万，不会让嘉宾钻空子。
段星野领了秘密任务，回到家里。
承渡舟问：“信息确认好了？”
段星野点点头，心不在焉：“嗯。”
今晚嘉宾和观众有面对面互动的机会，所以段星野的任务同样是对观众保密的，以防弹幕提醒承渡舟。
段星野回到房间继续收拾，满脑子都是“可爱”两个字。
小时候，大人把他带出去，无数的姐姐阿姨会围着他说可爱。
但是长大后，人与人相处看性格。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可爱的人。
回忆过往，承渡舟从来没用这两个字形容过他。
在承渡舟眼里，他绝对跟可爱不沾边。
段星野后知后觉。
制作组故意整他。
就算是夫夫，也不能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可爱。
观众一直看着段星野，很明显发现他出门前后的状态变了。
“段老师怎么了？”
“感觉遇到了麻烦。”
“不会是行李又出问题了吧？”
段星野正在琢磨时，一杯散发着热气的牛奶递到面前。
他抬头。
承渡舟握着杯子：“冰箱里还有一些牛奶。”
刚刚进厨房看到的。他们外出两天，回来牛奶就过期了，承渡舟干脆煮了。
弹幕看出来了：承总是居家型男人~
段星野把杯子捧在手心里，盘腿坐在床边。休息一会儿。
承渡舟瞄了眼段星野的箱子，厚外套还没放进去，就感觉已经快塞不下了。
段星野虽然知道要带生活必备品，但不会叠衣服，箱子里的空间浪费了很多。
承渡舟蹲下，拿起他的衣服，说：“我帮你叠了。”
段星野朝箱子看了眼，哦一声，抬起杯子抿了口牛奶。
“可爱”一般用来形容女孩，那可爱的男生是什么样的？
怎么样才能显得可爱？
承渡舟眼里的可爱又是哪种可爱？
段星野思考间蹙了下眉，低眼时，牛奶表面一层轻柔的泡沫飘过。
浓密的长睫泛动之际，突然，计上心头。
段星野又抿了口牛奶，这回，他故意让嘴唇上方蹭到白沫，形成牛奶胡子。
段星野把杯子放一旁，翻转过身，四肢着地跪在地板上：“承渡舟，你看我。”
承渡舟抬头，看段星野，第一眼没注意，又快速看一眼。
就见段星野因为仰着脸，乌黑的翘稍眼半阖，唇上多出来一层奶白色浮沫，那张明丽的脸庞便无端多了种孩童稚气。
观众早就按捺不住，在直播间疯狂打滚了。
“受不了！太可爱拉！”
“段老师好萌！”
“截屏新的头像！”
承渡舟却仅仅是视线下移，落向牛奶胡子下方玫瑰色的嘴唇，下唇瓣的形状饱满，看着就很软很好亲，此时唇角有些上翘的模样。
段星野因为趴跪的动作，领口挂下来，露出细白的锁骨，腰身微微塌陷，在褶皱明显的衬衫下显得很柔软。
承渡舟看着看着，眼眸变得暗沉。
段星野忍住舔掉泡沫的冲动，又向上仰了仰脸，问：“怎么样？”
承渡舟一言不发，终于倾身向前。
弹幕几乎要尖叫：
“按头小分队！快！亲上去！”
“麻烦承总把段老师舔一遍。”
“是我期待的画面吗！”
承渡舟停下，屈起手指，一边一下蹭掉段星野唇上的牛奶沫，眼眸寡淡：“别傻了。”
“…………”
段星野收起讨好的笑意，冷冷看他。
承渡舟，你给我等着。
计划失败，段星野又坐回去喝牛奶。
承渡舟收拾了两下衣服，突然起身，走进浴室带上门。
没一会儿，门又开了。
“段星野。”承渡舟叫他，“帮我找样东西。”
段星野看他一眼，不情不愿站起来，跟着进去。
“找什么？”
谁料一进门，就被承渡舟怼到了墙边。
“？”
承渡舟有力的手臂禁锢着他，抵得紧紧的，灼烫的气息喷在他耳边，报复性地低语：
“发什么骚。”
“那么多人看着还勾引我。”
“我搞你哦？”
段星野：“？？？”
他不理解。
但对承渡舟的脑回路大为震惊。
作者有话说：
段老师：我在卖萌，不在发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