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唐宁如愿来到相应楼层, 环顾四周,眉眼窃喜,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太多。
他都做好被承渡舟劝返的准备,结果男人二话不说就把他放进来了。
唐宁调整了一番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才节奏拘谨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 承渡舟高大的身形挡在门口, 英俊的脸庞不带一丝情绪, 漆黑眼眸瞥来一眼, 足以叫人心生畏惧。
唐宁膨胀的情绪霎时间缩水, 声音小了:“师兄……这么晚打扰了。”
“谁给的你地址。”承渡舟开门见山,低沉的嗓音里,连平时对外人的三分礼貌都收了回去,剩下的全是距离。
唐宁忽而不安, 吃不准承渡舟的意思。
都愿意放他进来了, 为什么还这么凶,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
但承渡舟再可怕,也没有段星野凶残。
唐宁重振信心。
“对不起, 我不能说。”他抱歉中透露出倔强, 拿出3.8分古偶剧的演技, 道, “我真的有事找你, 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
——“咔嚓。”
过道深处的卧室房门打开。
唐宁心下一咯噔, 忘了礼数, 目光直接越过承渡舟的身侧朝里看。
有人?
谁?
他下午可是眼睁睁看着段星野上车的。
承渡舟在家偷腥!
可紧接着, 唐宁瞪大了眼睛。
承渡舟寻着声音回头。
就见段星野出来了, 斜倚在主卧门口的墙边, 他衣服换了,一身松绿色真丝浴袍,低饱和度的色调压不住浑身冰洁玉肌,反而衬得皮肤白皙发亮。琥珀般的灯光投射进翘稍眼睛里,透出猫一样的慵懒。
承渡舟的视线顺着那张明艳脸蛋至延伸的颈,浴袍的交叉领口松垮,有点随意地歪斜,坦露出精致锁骨,再往下是被带子束住的窄窄一把腰,然后是修长笔直的小腿,精雕细琢的脚踝骨——拖鞋里垫着一只脚尖,拎起脚后跟,轻轻在脚踝磕碰一下。
——“咕咚。”
承渡舟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到唐宁都狐疑地瞅他一眼。“……”
段星野却没分一个眼神给承渡舟,歪头望向唐宁:“你有事?”
唐宁脑热到湿发都冒出了水蒸气,仿佛被干烧的cpu。
见了段星野,他本来就心虚,又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对大晚上来找承渡舟这事避重就轻,硬着头皮道:“段老师你好,我想参加唱作人101。”
“哦。”段星野道,“我问你找他有事?”
嘴上说着“他”,目光却不看承渡舟。
唐宁脸色一白,被段星野看似散漫其实强硬的问话态度逼得恨不得逃离,艰难点了下头:“是……”
段星野接着问:“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唐宁支吾:“我……我刚巧路过……”
“知道现在几点了?如果不是急事,你们约个时间再聊吧。”段星野踩下那只悬空的脚后跟,三言两语打发走,“承渡舟,送你师弟下楼。”
唐宁计划挫败,着急,他已经撞到枪口上了,不信段星野没乱想,日后肯定会报复他,干脆心一横道:“段老师你千万不要生气!我不知道你今晚在家,知道我就不来了,现在果然惹你误会了,这事都怨我不好,你不要怪师兄,但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承渡舟气息抽紧,眼一低,压抑的声线很沉:“走吧……”
“能有什么?”段星野打断,问唐宁,“还是说你希望我怀疑有什么?”
唐宁一噎:“我……”
“我说话比较直,你别往心里去。”段星野打量的目光从头到尾,最终回到唐宁脸上,道,“他的胃口是我惯出来的,饿死了都不会找粗粮吃。”
唐宁脸上爆炸开一团耻辱的红。
承渡舟终于得以呼出一口长气息,仿佛沉冤昭雪。
“承渡舟?”
段星野尾调上扬,堪称轻快地催促,示意一眼唐宁。
承渡舟的视线直直落到浴袍下方修长莹白的小腿上,流连两轮,什么都没说,转身出门。早去早回。
——“承渡舟。”
唐宁已经失魂落魄走向电梯间,承渡舟正要关门,段星野突然叫住他。
承渡舟重新拉开门,看他,语调有些软:“干嘛?”
段星野走到门口,伸手把承渡舟的手机扔进他的睡衣口袋里。
承渡舟掠了眼沉甸甸的口袋,抬眸。
段星野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握住门把手,低头把门带上:“一会儿你也不用回来了。”
承渡舟:“……”
***
出了楼栋,外面的雨势已经停了。
在低温的二月,凄风遇上冷雨,足够透心凉。
承渡舟站在台阶上,让潮湿的空气灌入肺腑,望着前方昏暗的景观带,又问一遍:“谁给的你地址。”
唐宁站在远离男人的角落,憋出一个名字。
承渡舟不再说话,给周边造成的压迫感却一点没减少。
“师兄,给你惹麻烦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唐宁红着眼眶,哽咽道,“找你是真有事,之前段老师在直播间说我整容,那次以后我失去了很多工作机会。当时段老师对我有误解,我不怪他,而且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不能再错过这次音综,我希望跟段老师解除误会,不然他一句话就能让我退出综艺,我又怕他不同意,所以……师兄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
盛行的人都知道,承渡舟和段星野平日里王不见王,虽然他们最近才开始营业,但唐宁始终觉得两人关系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只要承渡舟不站段星野的队,他卖惨就有用,以承渡舟绅士的品格,不可能对同公司后辈见死不救,那他又何必去求段星野。
“我为什么帮你。”
承渡舟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唐宁愣了下,小声试探:“师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承渡舟瞥向唐宁,那眼神有高高在上的冷漠,有看穿一切的嘲弄,唯独没有善良仁慈。
唐宁瞬间懂了,刚刚那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他脸上唰的充斥血色。
“你怕段星野一句话让你退出综艺,就不怕我一句话让你退出娱乐圈,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我脾气好?”
“放心,我不会针对你,你在我和段星野这儿根本算不上什么,你的道歉对我们同样一文不值。”
“今天你的行为已经构成骚扰,公司会按照规定处理,你可以走了,以后好自为之。”
……
唐宁走的时候还在想,其实承渡舟和段星野两个人很像。
他们的倨傲,对自身和彼此的笃定,都是那么的相似。
……
承渡舟送走不速之客,问题终于落到自己身上。
他站在楼下给简明明打电话。
盛行的第二大股东,一个整天只用躺着数钱的富二代。
“承总?”简明明很意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承渡舟一手抄兜,沉着嗓:“公司一个小明星夜里跑到我家,正好被我先生撞见。”
“咳!”简明明呛了下,精神了,“这事我会查清楚,尽快给你个交代,今晚你就安心睡个好觉。”
承渡舟吐字优雅:“睡睡睡,睡你……”
后面两个字太不入耳,简明明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下。
承渡舟是唯一能跟盛行大股东骂街的人,连老板都不行。
承渡舟离开盛行,依旧能风生水起,但盛行离开他,相当于塌了半边天。
简明明把手机靠放回来。
就听承渡舟:
“管管你们高层里喜欢小男孩的变态吧,能不能尊重个人隐私?”
“别用我的名字捧新人,我没有师弟师妹,别他妈什么人都跑来沾亲带故,发声明给我澄清一下。”
“知不知道明天是我结婚纪念日?但我先生现在很暴躁,有你们这么破坏别人家庭的吗?”
“……”
感觉现在是你更暴躁。
简明明被炮轰得哑口无言,诚恳告饶,表示自己管理疏忽,要亲自给段星野赔不是。
“没用的。”承渡舟声音冷了下去,仔细分辨,是一种心灰意冷。
简明明安慰:“别啊承总。”
承渡舟觉得简明明不会懂,直接挂断电话。
……
仅仅过了五分钟。
盛行娱乐公司官博发布一条盖公章的声明。
【承渡舟先生从未承认过有任何师弟或师妹,请勿以此为噱头营销及捆绑炒作。】
网友虽然不知事情始末,但因为近期《一路相伴》爆火,提到承渡舟,观众就会联想到段星野。
“连公司都下场给官配盖章了。”
“旅夜书怀太稳了,不上恋综的时候也在持续发糖!”
“营销最厉害的是唐宁,都把小师弟当自己的标签了。”
“这条声明就是给唐宁看的吧?他为了红,连脸都不要的,还好翻车了。”
“此处应该@段星野seen”
大半夜发声明给谁看?
才不爱看。
段星野退出微博。
***
承渡舟回到楼上,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放得很轻,连落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都比平常慎微许多。
主卧里还开着灯。
段星野靠坐在床头翻书,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本就巴掌大的脸愈发显小,不说话时斯斯文文。
他洗过澡了,不过已经换上了平时穿的棉质睡衣。
承渡舟低了下眼。
对那件松绿色的丝质睡袍还有些念念难忘。
段星野似乎没看见房间里进了个人。
承渡舟想了想,尽量自然地走过去,掀被子上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睡吗?”
“哗啦”。
段星野翻过一页纸。
承渡舟看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了,躺下后背对段星野。
一切如常,就是被子裹得有些紧。
房间里好半天都没再有声音。
“我知道你生气。”承渡舟突然低声道,“换我我也气。”
段星野淡淡撩了下眼皮,睨向承渡舟。
新鲜。不仅不给他讲道理,还会换位思考了。
段星野不说,但承渡舟知道。
段星野不是吃醋,他讨厌的是自己的空间遭到越界,身份受到挑衅。两人从前各过各的,没有闹出过花边新闻,所以相安无事,但是从年会开始,他跟所谓小师弟同台的事就挑战了段星野的边界。
之前承渡舟没有采取措施,不仅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舞不到他面前,更主要他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段星野,他一直做着本分的事,恪守着协议夫夫的距离,多余的则没有了,除非段星野要求。
今晚唐宁突然闯入,捕风捉影化为了实质,让公司特意发声显得兴师动众,也不见得段星野能瞧得上眼,但他欠段星野一个交代。
“对不起。”承渡舟声音更低了,“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年会那次就该澄清。”
段星野看承渡舟片刻,收回目光,盯着书本上的某个字。
如果承渡舟澄清,就没有后来恋综的事了。
以承渡舟的咖位,除非是闹得全网沸沸扬扬的谣言,不然不必澄清,理会了反而是替别人抬咖。
唐宁那种只算作小打小闹,放在一年前,段星野多给一个眼神都嫌掉价,但现在正好卡在离婚前几个月爆出来,段星野拒绝众人给他的离婚理由添油加醋,为了自己的名声和面子,才不得不在意。
年会的事,承渡舟无需道歉。
但今晚的事让他道歉,不冤枉。
段星野还是不说话,又翻一页。
“这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承渡舟久久得不到回应,心中泄气,轻蹙一下眉,“我没有叫他来,我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哗啦”。
承渡舟难受地翻身,脸埋在枕头里,膝盖屈起往前蹭,像个鸵鸟一样趴跪在床上,段星野手边的被子都被高高顶了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承渡舟抓紧枕头闷闷地叫,憋着嗓子的低音炮早就失了平日的沉稳。
段星野一瞬不瞬看着他:“……”
跟谁撒娇呢?
“你不能总这样。”承渡舟露出的耳朵通红,抱怨道,“不能光我一个人努力。”
“?”
“我一个人发声明有什么用?”枕头遮了承渡舟半张脸,能看到他抿直一下唇角,“就算我表现得对你一往情深,你又不对外宣誓主权,别人还不是以为可以趁虚而入?作为领证的另一半,你给我提供过保护吗?你让我有过已婚人士的安全感吗?”
“……”
承渡舟的官宣虽然在微博挂了两年,但大家都默认他的婚姻形同虚设,因为段星野从未以另一半的身份陪他出席过公开场合,也不曾跟他有过互动。
唐宁如此明目张胆,正是看穿了他们婚姻空虚的本质,即便做的过分网友都不会骂,因为官配拉胯,没人会真情实感地代入。
而唐宁这样的人在娱乐圈不算少,名利场里可以坚守自己,但别指望周围人人讲道德。周边狂蜂乱舞,还都当他的保护罩是纸糊的,承渡舟确实不能有安全感。
……
……
不对!
“啪!”
段星野阖上书本:“承渡舟你少模糊重点,自己处理得不干不净,还让我给你提供保护,我给你脸了是吧?结婚又不是帮你挡烂桃花的,安全感都是自己给的,你看我找你要过安全感吗?”
“……”
承渡舟下颌肌咬紧了一下。
半晌,才道。
“那以前就算了,现在咱俩都参加恋综了,大家都承认我们是一对了,互动是不是该有来有回?”
这还算人话。
段星野拉长了一下眼尾,捞起手机打开微博,懒得跟他吵:“那你想怎么样?”
就想让他转发声明是吧?
承渡舟的声音突然虚了:“圈住我……”
“……”段星野停顿,看向旁边。
承渡舟还保持埋着脸的姿势没变,只是耳朵上的红往外蔓延,线条清晰的下颌晕开淡淡的粉色,锋利喉结上下动了动,艰难重复道:“圈住我。”
段星野张了下嘴,却未发出一个音。
什么意思。
还不能明确含义,但平地已经刮起了那阵风,吹拂得心间荒草再次凌乱。
承渡舟用脑袋抵着枕头,腾出一手抄进睡裤口袋,摸索。
段星野一边眼皮跳了跳,好像懂了,在劲风里悄悄紊乱了气息。
承渡舟把手伸出来,换了另一只手,另一边口袋。
“咦?艹!”
在段星野的注视下,承渡舟突然跪着直起身,把口袋内衬都抽了出来翻找,确实慌了。
“我戒指呢艹。”
“…………”
憨批。
***
夜里十一点。
两个人不睡觉,在楼下景观带周围徘徊。
承渡舟跨进灌木丛里找戒指。
段星野站在台阶上的避风处,打着手机电筒给他补光。
寒风呼啸而过。
段星野睡衣外包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依旧冷到跺脚,突然想到不久前,承渡舟还穿着单薄的睡衣,自己给了他一部手机,就把人关在门外。
现在段星野体验到室外的温度,才发现那样不人道。
应该再多给承渡舟一件外套。
他的良心微微发热,把灯光抬高了些,声音却懒洋洋的:“还没找到吗?要不然不找了吧。”
承渡舟背对着他直起腰,左右环顾,并不接受:“你有钱,你了不起。”
段星野无声地笑,低眼,舌尖顶了下唇角。
找还是要找的,就是逗逗他。
段星野只当两周年的礼物是超大的玫瑰花束,没想到承渡舟还准备了戒指。
经过《一路相伴》第一期录制,他同样观察到,四组嘉宾里,其他三组都戴着婚戒,就他们手上光秃秃的。
诚如承渡舟所言,现在网上都承认他们是一对了,互动应该有来有回。
戒指就是互相宣誓主权。
不过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参加恋综的道具。
就在这个时候。
承渡舟跨出灌木丛,朝回走,手上摆弄一个丝绒盒子。
段星野本来倚靠在廊柱旁,见状站起身,视线滑过承渡舟冷白的手指,上面沾着湿润的泥叶,很显眼。但不觉得脏。
承渡舟走到台阶上,打开丝绒盒的盖子。“就这样的。”
绒垫上,卡着两个铂金色的对戒,在外边昏暗的环境下依旧能看出闪耀的光泽,设计简洁大方,连镶着的一圈钻都显得低调。
“挺好的。”
段星野评价。
这样的戒指不会喧宾夺主,跟衣服百搭。
承渡舟几不可见地松下气息。
段星野伸手摘下尺寸略小的那枚,问:“这是我的吗?”
承渡舟嗯一声。
下一秒。
段星野把戒指套到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承渡舟眼角抽动一下。
“……”
自己给自己戴。
你礼貌吗。
段星野没察觉承渡舟收紧了一瞬的面色,展开五指,戒指大小正合适,越看越顺眼。
不愧是他,戴什么都好看。
接着,段星野取下另一枚戒指,端起承渡舟的左手,动作自然地剥掉他手指上的枯叶。
承渡舟还来不及体会具体的心境,就见段星野握着他的手,将金属圆环直直推到底。
“……”
承渡舟的心房膨胀,却难以收缩,抵抗般地猛烈颤动。
段星野抬头,脸庞背着光,浮光掠过乌黑的眼瞳,眉梢微微一挑。
“我圈住你了,承渡舟。”
***
回到家后,段星野连忙把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又打高两度。
承渡舟刚刚深入灌木丛找戒指,衣服裤子上蹭了不少雨水,身上沾了泥,嫌脏,准备去冲个澡。
他进衣帽间找衣服。
只是没一会儿,他又拉开一条门缝,探出头:“段星野,你过来一下。”
段星野盯着他看两秒,放下掀起的被子,走过去:“干嘛?”
承渡舟回头瞄了眼什么,道:“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