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就是有人盗了皇家墓地,从中取出了这只瓶子。
顾北知研究过了,蟠龙瓶在赵国出现的时间不长,一般都是用于皇族的陪葬,目的是保护魂魄不被打扰。
但因为这种器型也可用于招魂,为了防止逝者被打扰,短暂的出现之后,又被摒弃了。
据传,墓葬之中有这种瓶子的皇族,不超过十人,其中有两个是皇帝,三个是死于非命的储君。
这样一来,万一这个瓶子是这五个人墓葬里被偷出来的,谁拥有都是死罪,少说也要牵连三族。
徐振荣这下真的笑不出来了,这东西根本不该出现在郑家,郑家虽然在柳县乃至北方有些名气,但比起其他大商户和皇商来说,只是个小角色,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东西来陷害郑家?
徐振荣想不明白,只能让顾北知先停一停,他得和人商量一下。
先停下,等会儿我回来再说。徐振荣让郑兴安陪着顾北知,他急匆匆的去找郑兴安的二叔商量。
过了一会儿,郑二和徐振荣一起来了,盯着那个瓶盖看了几眼,对顾北知说,顾师傅,继续吧。
你别胡闹!徐振荣快气疯了,怎么说不明白呢,这蟠龙瓶岂是寻常人能看的!就连他都只是从书本上看过而已。
郑二却很冷静,既然已经送到郑家了,不看看庐山真面目岂不是浪费了对方的心血?看过才能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向徐振荣,现在躲避已经没用了,只能见招拆招,看是我郑氏厉害,还是对方技高一筹。
徐振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成,听你的,小顾,拆,继续拆!
好的,东家。顾北知心里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吐槽转瞬即逝,他又继续研究如何拆开瓶身,瓶身比较复杂,外面的这层还好,只要全部敲碎,慢慢敲,问题不太大。
但里面的芯子却麻烦极了,因为瓶身是细口鼓腹,也就是说里面的芯子只能打碎了才能拿出来,不然就只能卡在里面。
可是里面的空间狭小,无法用力,想要借住锤子的辅助来敲开芯子,估计是不行,顾北知一时没想好该如何拆出来里面的芯子。
只能先拆掉外层,外层上仔细看,有一些非常浅的线迹,顾北知判断应该和盖子一样,是让人沿着这些标记敲开。
于是他沿着一圈一圈的线慢慢的敲着,每一下都很小心,用力匀称,果然,过了好一会,顾北知将瓶子竖起来,沿着瓶口敲了一圈。
然后握住瓶颈,另一只手按在瓶子的低端,用力一拧一提,将瓶颈连带五分之一左右的瓶身和下半部分离。
一只精雕细琢的蟠龙露出了一半,龙首扬高,双目有神,似乎和瓶盖上老虎对峙一般。
整条蟠龙盘旋在瓶子的肩颈处,起伏而卧,虽然并没有露出全貌,却也足够震撼了,这是一条通体藏蓝的龙,身上的鳞片都雕刻的十分清楚,一双龙目炯炯有神。
蟠龙气势强盛,和上面的虎啸的老虎对比起来,倒显得有几分游刃有余。
顾北知看了一下瓶子外层和里层的距离,仅仅只有两毫米左右,但也留出了一定的安全距离,让他可以放心的用多一点力气去敲下一圈。
有了前面的经验,再继续下去就很快了,顾北知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将剩下的外层瓷全部敲开。
里面藏着的蟠龙瓶全部露了出来,整体是明黄的,瓶身上除了蟠龙是藏蓝的,还有底部有一圈藏蓝的圈纹装饰,瓶盖除了老虎是橙黄与黑色的,盖面是明黄,盖面的边缘有一圈藏蓝圈纹。
这样的搭配,初看不觉得什么,但是越看越被吸引,而且明黄这个颜色一般很少有人用,民间使用的黄釉多为鹅黄、淡黄,如此明艳的黄色很是少见。
不过这件蟠龙瓶本身也不是民间所用就是了。
外面都敲干净了,里面却让顾北知发了愁,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让里面的芯子像外层一样一圈一圈的拨开,只能用锤子砸碎了倒出来,而且还有可能砸碎宝瓶。
顾北知将这个情况和徐振荣他们三人说了,徐振荣决定,不砸里面了,就这么放着吧,郑二老爷却让顾北知继续砸。
两人又是一番争吵,最后还是郑二老爷获胜,顾北知先用刻刀沿着瓶口的内缘凿了一圈,没有听到瓷器碰撞的声音,估摸着内芯和宝瓶的内里紧紧的贴合,但仔细看内缘处,明明是有些缝隙才对。
他摸了一下刻刀的刀片,发现有些滑滑的物质附着在刻刀上,问郑兴安要了一壶热水,倒满内芯,过了一会儿,一股臭味飘出。
这种臭味顾北知有些熟悉,是特殊的蜡质,密封性极好,容点较低,融化时有臭味挥发。
顾北知等了一会,将里面的水倒出来,将水分擦干,这时沿着里圈按压,内芯略微移动,说明夹层里也有蜡质。
对着日光看里面,能看到很明显的切线,顾北知用刻刀在瓶口内缘撬了一下,蜡质充分融化,不需要用力就可以将内芯的一片撬下来,然后取出。
一共六片,全部取出之后,顾北知还能再重新平成一个内芯,此时再看,就是一个普通到有些丑的小黑瓶了。
真是巧夺天工。
这恐怕得反复实验过很多次,才能严丝合缝的放进蟠龙瓶里。
然后顾北知就被请到了另一个房间休息,徐振荣他们三个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直到顾北知下工的时间,都没有人来理他,但他今晚还要去柳家,只能找外面的小厮去通报一声儿。
过了一会儿郑兴安过来了,直接给了他一张面额较大的银票,顾师傅,今天这事儿,我希望不要从你这儿露出什么风声去,这是一点心意。
顾北知痛快的收下,郑公子放心,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今天来,只是替郑公子看了一下新收的镇纸,并聊聊天而已。
对,我新收了个黄玉的奔马镇纸,虽然和御马镇纸比不了,但造型很流畅,我很喜欢。郑兴安接上他的话,还得多谢顾师傅帮我看了价。
份内之事,要是无事,北知就先走了。
好,辛苦顾师傅,慢走。
由小厮领着,顾北知很快就离开了郑府,匆匆赶回宝艺轩将工具箱放下,小丁哥今天留在店里看店,看他急匆匆的,还让他慢点。
顾北知着急,好的,小丁哥,一会儿掌柜要是回来,你帮我说一声,我今天看了一件黄玉奔马镇纸,费用是二十两。
哎,知道了。小丁哥送走了他,将门掩上,顾北知拿着新出好的卷子去了柳府。
柳长清沉迷做题,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再加上顾北知并不是一个一味严厉刻板的老师,即使不喜数算,也渐渐入了门。
顶着稀疏的星星,和十一月夜晚的寒风,顾北知脚步迈的很快,今晚的月光昏暗,路都看不太清楚,不过这条路顾北知走了大半年,十分熟悉了,没有光线都能顺利的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