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如此费事?即是我店里的人,我叫他来看,他还敢骗我不成?徐振荣不太乐意郑二和顾北知过多接触,谁叫顾北知长的确实出众,尤其是一双眼睛。
郑二知道他的小心思,拍了他一下,刚刚他不就看出来了也没说?而且他是柳家大少爷的西席,值得咱们拉拢了。
徐振荣不置可否,只说,那我也要在场。
嗯,随你。郑二语气慵懒,眼皮合着,困意涌上来,只要别在我爹面前,都随你。
得了他的话,徐振荣那点不开心立即没了,手上按摩的动作不停,换了另一件事问他,大哥现在到哪儿了?
前天来的信,到京都了,和孙家搭上线,只不过孙家最近似乎出了事,家主孙和泰不在,其他人又做不了主,因而耽误了。郑二动了动,换了个姿势。
嘶,这事儿我知道。徐振荣托了一把郑二的腰,再蹭下去起了火,怀里这祖宗就该恼了,还跟倒了的顾家有些关系。
嗯?
那孙和泰年纪轻轻,便成了孙家家主,只因他父亲去的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他要是不成长起来,就得被豺狼虎豹吞的渣子都不剩...徐振荣打算细细的讲这个故事。
但郑二没耐心听,他正困着,拍拍徐振荣的胳膊,说重点。
啧,孙和泰和他母亲的感情很深,但偏偏在娶妻上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愿,娶了顾家的庶哥儿,老太太再不满也得看在顾家的面子上忍耐一二,谁知他们成亲不过三年,顾家这棵歪脖树倒了,老太太逼着儿媳自降为妾,让儿子娶了她的外甥女。
哼!郑二对孙老夫人的所作所为不齿。
你先别气,这个孙大夫郎也是个奇人,他不愿意做妾,并在孙和泰向他母亲妥协之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嫁妆,丢了一份休书休了孙和泰,然后去衙门和顾家人一起发卖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郑二睁开眼,这事儿有点惊世骇俗了。
那孙大夫郎将身边小侍放为良籍,让小侍拿着休书站在菜市口宣扬,现在满京都无人不知,包括表小姐勾引表哥的戏码,都讲得一清二楚。徐振荣挺佩服这位原本的孙大夫人的,够烈性。
孙和泰也是窝囊,自己的夫郎都保护不了。郑二吐槽了一句,又闭上眼休息,显然是不想讲了。
徐振荣也理解孙和泰,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夫郎,确实为难,孙和泰将家里的事平息了之后,现在已经沿着顾家发卖的路线追出来了。
不过这就需要时间了,顾家上下一百六七十口人,分成好几条路线发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卖一部分,却不会记录买主的信息,能查到的只有卖掉了哪些人。
要找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郑兴安早早的来到店里,请顾北知去他府上鉴定一件瓷器。
因为是熟客,顾北知没有多想,就和他去了,到了府上却发现自家老板也在,还有那个熟悉的木盒子。
小顾,这东西昨天你也看过了,兴安说你眼力很好,你再看看,有什么就说。徐振荣笑眯眯的说,他那普通到平凡的脸在顾北知眼中和狐狸脸有些重合。
郑兴安打开木盒,顾师傅快帮我瞧瞧,这也是从我三叔那儿拿来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北知放下工具箱,将瓷瓶在手上转了很多圈,眼睛的视线也一直在瓷瓶上看着,却看了很久没有说话。
徐振荣将他的犹豫都看在眼里,示意郑兴安。
郑兴安过去拍了拍顾北知的肩膀,顾师傅,一事不烦二主,这瓶子和之前的陶器都是有人故意卖给我三叔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在柳县管辖范围内,我们郑家还算是数得上号的,徐家和我们家也是世交了,定然不会让顾师傅麻烦缠身。
一方面告诉顾北知,他已经下了水,洗不干净关系了,另一方面又告诉顾北知,他们两家都会护着他。好的、坏的都让他说了,顾北知也没有了拒绝的可能,若是再装傻充愣,得罪了郑家不说,还得罪老板,工作保不保得住可就难说了。
郑公子所言,北知都明白,只是这瓶子是一件夹藏瓶,它外面的这层是为了保护原本的宝瓶而二次烧制的,若是想看真正的宝瓶,需要将外面这层打碎才行,要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将里面的宝瓶伤了。
昨天顾北知只是判断了结果,并没有研究瓶子该怎么打开,他其实也对这样的夹藏瓶很好奇。
一方面想看里面藏着的宝瓶是什么样的,另一方面又觉得将外面的瓶身打碎很可惜,很是纠结。
不过现在不用纠结了,郑家肯定会选择打开,他刚刚也在夹藏瓶的瓶身上发现了浅浅的印子,沿着印子一点点的撬,就能将里面的瓶子取出来。
顾师傅可有把握?郑兴安很信任顾北知的技术,半点没有考虑找个别的大师来的意思,即使不能完整取出也无妨,只要知道里面的秘密即可。
顾师傅放心。
顾北知见状也不多拖延,从自己的工具箱里取出八支大小不同的刻刀、毛刷还有棉布出来。
先将瓶子的盖取下来,放在棉布上,然后问郑兴安,郑公子可是要北知现在破开外层?
他们在郑兴安的书房里,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光线也很合适,要是现在开始撬开外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花多少时间,顾北知不能保证。
顾师傅,就在这儿吧,若是今天弄不完,明早你再过来继续。郑兴安本想让顾北知在郑家住下,但又想起他下了工还得去柳家,只能让他明日再来了。
好,我尽量。顾北知也干脆,将盖子翻过来,仔细观察里面的纹理,时不时的拿起来对着光,然后将盖子平放在棉布上,棉布下面垫了很多层布料,防止震碎整个瓶盖。
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只有手掌大小的锤子,锤头也是小小的,用最细的刻刀在瓶盖上不太明显得纹理上加深痕迹,还了一把稍大一些的,抵在刻线上,然后用小锤子敲击。
他用的力很轻,且匀称,沿着一圈刻线反复转圈的敲击,足够次数之后,将手指分开,食指和中指卡在盖上圆角的两侧,张开的角度较大,正好露出刻线。
然后他站起来,另一手拽住圆角,用巧劲这么一拧一提,圆角和盖子分离露出里面小了一半不止的雕塑,那是一只呼啸的老虎。
整体造型只有拇指大小,却将老虎的形神表现得活灵活现。刻画流畅自然,栩栩如生,甚至连老虎身上的毛流都清清楚楚。
掀开了圆角,剩下的部分也就快了,顾北知没有着急,还是慢慢的细致的敲击,然后揭开,为了防止盖子收到损伤,他甚至不敢用刻刀去撬,而是用手指去抠。
哪怕带着手套,手指也避免不了的被刺破划伤,但好歹是将整个盖子毫无损伤的打开了,那是一只精美的黄釉彩盖子,盖顶的老虎是真实的橙黄与黑色釉彩,盖身是明黄,外缘有一圈藏蓝的花纹。
看到瓶盖,徐振荣已经有了猜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制止顾北知继续打开瓶身,等等。
顾北知抬起头,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僵硬了,甚至因为做的久且用力,脚都有些发麻。
东家,可是有什么问题?顾北知放好瓶身,将工具也收好,才站起来打算活动一下。
徐振荣看他并无半点惊讶地样子,你早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对吗?
根据瓶子的器型,以及外面裹的这层上面的起伏,大概有些猜测,但不能确定,刚刚看到瓶盖才确定下来的,这是一只蟠龙瓶,因为是墓葬品,严格来说,这是一只招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