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贾王氏毫不犹豫的立誓,神情自若,越发觉得贾赦为了赶贾政出荣禧堂血口喷人,正想暴起怒斥贾赦,却见贾王氏突然一声尖叫,满脸惊恐的大喊大叫道:“你走开,是你自己掉进荷花池的,不是我害的,莫来找我!”
贾赦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除了贾赦和贾王氏,其他人都看不见贾瑚。邢夫人刚开始被贾王氏突然发疯吓了一跳,后见贾王氏吓得这样,口中说些胡话,又觉真现世报。
反正自从贾赦坠马之后,邢夫人就觉得贾赦说的都是对的,贾赦说瑚哥儿是二房害死的,那就是二房害死的。贾王氏这是立刻就被打嘴。
贾瑚死的时候,贾琏刚出生。后来张氏没了,贾赦不理事,赵嬷嬷想起贾瑚就伤心,也没跟贾琏提过什么;贾母和二房的人更不会跟贾琏提贾瑚。所以贾琏只知道自己上头有个哥哥叫贾瑚,后来没了,其他一无所知。如今听贾赦说贾瑚是被二房害死的,刚才贾琏又亲耳听见贾王氏暴露面善心恶的真面目,现在觉得贾王氏面部可憎,也觉贾王氏吓成这样大快人心。
贾王氏一个劲的否认自己害死了贾瑚,贾瑚却抱着贾王氏的腿不放,问贾王氏道:“那么二婶身上怎么沾着和我死有关的因果?二婶你为什么要害我?”
贾王氏见甩不开贾瑚,又骗不了他,更吓得肝胆俱裂,声泪俱下打大哭道:“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又一面大喊:“有鬼!有鬼啊!”
贾王氏痛哭流涕,满脸扭曲,脸色实在是骇人,贾母原本觉不相信贾瑚之死和贾王氏有关的,如今见贾王氏满嘴胡话,口口声声说什么‘荷花池’‘你自己落水’‘不是我’‘有鬼’等,分明是说的贾瑚,心中难免起了狐疑。
因为要和贾王氏说些梯己话,贾母房外本来守着一个婆子两个丫头,吩咐了其他下人不许靠近,后来这三人都被贾赦定在了外面。贾王氏突然发疯,动静实在是太大,外头好些粗使婆子都听见了,苦于贾母有吩咐,没人敢靠近。贾母阻止不了贾王氏哭闹,二房一家子不管,竟是由得贾王氏委顿在地上嚎哭不止。
贾王氏又哭闹了一阵,直哭得声嘶力竭,吓得双眼圆睁,嘴巴一张一张的,声气越来越小,仿佛被人卡住喉咙一般,偶尔从喉咙缝隙间流出一句恐惧到极点的嘶吼,却显得更加可怖。
贾母忍无可忍,对贾赦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贾赦冷哼一声说:“贾王氏此人,我离她略近一点都嫌恶心,一直离得远远的能做什么?是她自己起誓说若害过瑚哥儿,瑚哥儿会来找她让她日日不得安生,结果遭了现世报而已。”
贾瑚放开抱住贾王氏腿的双手,走到贾赦身边无辜的说:“爹爹,二婶为什么说谎,我明明感觉到她沾了害我的因果,她却说不是她,说谎是不是不对?”
贾赦听得百味杂陈,对贾瑚点了点头。这孩子当年的教养真是好啊,可是教得越好,想起他的遭遇越让人觉得心疼,觉得可惜。
贾王氏现在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钗环也掉了,发髻也松了,直如一个疯婆子。
贾王氏因为不敬鬼神对贾瑚产生了感应,但是贾瑚一旦放开她,她便听不到贾瑚说话了。她只看到贾瑚走到贾赦身边,仰头看贾赦说了什么,贾赦冲贾瑚点了点头,便以为贾瑚是贾赦派来害她的。
于是贾王氏声音嘶哑又面目狰狞的对贾赦喊:“大老爷,求求你放过我,我搬出荣庆堂就是。”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啊,贾王氏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装了多年的端庄贤惠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贾母听说是贾赦害王氏,也以为是贾赦使坏,大怒道:“贾恩侯,你学了玄法用来害自己的一家子骨肉,也不怕天打雷劈,不怕老太爷在天上都不得安宁,后悔传你玄法!”
贾赦冷冷的看了贾母一眼,有些替原身悲哀,在贾母心中,难道原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吗?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误会,原身只怕本质不坏也自暴自弃了,原声长成那样的性子,焉知不是贾母偏心刻薄,长久压抑造成的?
贾母被贾赦这冷淡的眼神看得一瑟缩,有一瞬间,贾母觉得大儿子和她彻底离心了,对她失望透顶了。以前她不管怎么骂贾赦,贾赦就算心中委屈,都敢怒不敢言,对她还是尊敬和孝顺的,可是现在,大儿子看她的眼神仿佛她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贾赦没有理会贾母,而是转过身对贾王氏说:“你对不起的是瑚哥儿,该道歉,该跪下赔罪也是对瑚哥儿,你跪下向瑚哥儿磕九个响头,或许瑚哥儿今日会放过你。”
说着贾赦轻轻拍了一下贾瑚,贾瑚走到贾王氏身前站好。也许是早吓得破胆了,贾王氏竟然真的跪下对贾瑚磕了九个响头。但是口中并没有承认是自己害了贾瑚,而是道:“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贾瑚受了贾王氏九叩道歉,虽然这九叩并不够诚心,贾赦依然看到贾瑚身上的戾气消了几分,这有助于贾瑚的修为。贾赦对贾瑚一招手,贾瑚果然来到贾赦身边,身形淡了几分,贾王氏看不见了。
贾王氏看到贾赦一招手,恶鬼就消失了,越发肯定那恶鬼是贾赦派来害她的。
贾母看到贾王氏磕完头之后安静下来,忙过去扶贾王氏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却怕成这样。”又回头对贾赦怒目而视:“贾恩侯,我倒不知你有了这份窝里横的本事,欺负自己兄弟媳妇不说,还男欺女,欺负一个孕妇,你真是丧尽天良!”
贾王氏体丰,贾母扶不动她,贾王氏早吓得浑身发软,好容易才挣扎着从地毡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贾母见此,忙问:“腹中哥儿可好?活神仙说了你定然一举得男,将来此子大有造化。”说完,贾母又恍然大悟的怒视贾赦道:“贾恩侯,你是不是听说政儿要得大有造化的麒麟儿,才妒性大发,故意来害兄弟媳妇。”
贾赦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嘴里含了一块破石头的孽根祸胎,有什么了不起?你放心,贾王氏必会将这个灾星生下来!将来害得家族破败!”贾赦看过贾王氏的面相,自从她否认害死贾瑚,身上带的煞气就越发重了,满身罪孽,罄竹难书,但是怀相稳固,不会出意外,贾宝玉定然会出生。
贾母听到贾赦这么骂自己未出世的孙子,气得发抖,越发笃定贾赦是嫉妒发狂,才会在那日追打保住自己宝贝孙子的活神仙,如今又诅咒自己大有造化的宝贝孙子。
贾赦懒得理会贾母婆媳,只留下一句:“记住,三日内搬出荣禧堂!”便带着妻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瑚:霸霸,二婶坏,二婶说谎。
大赦赦:儿子乖,儿子来霸霸这边。
第26章
看着贾赦带着家小走出荣庆堂的背影, 贾母简直被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至于贾王氏, 现在仍就吓得披头散发,魂飞魄散。
贾母待要传人进来伏侍, 一眼瞥见贾王氏的形容,又顿住了。贾王氏现在这个人鬼不像的样子叫下人看见, 别说贾王氏脸上挂不住, 连带珠儿、元春并贾王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丢脸。
于是贾母略带嫌弃的道:“那里有镜子妆奁, 你先自己收拾收拾,我再传人进来吧。也不知道青天白日的, 你突然发什么疯,竟被吓成这个样子, 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贾王氏素日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几时受过这样的惊吓,又几时受过婆母这样的嫌弃, 但如今却像落水的鹌鹑一般,点了点头,自己去镜子前拢头发。
贾王氏头发拢到一半,贾母冷不丁的问:“你当真要听那孽障的,从荣禧堂搬出来?”
贾王氏听了这话, 心头一凛,心道:难道老太太信了贾恩侯的话,也疑心贾瑚之死和我有关不成?我若搬了,岂不显得心虚?今日贾恩侯不知道用的什么邪法招来小鬼吓我, 我明日就去庙上多求几道辟邪符就是。搬离荣庆堂之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于是贾王氏语带委屈道:“这府上到底还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让我们住别的院子,媳妇没有二话,我们老爷更不会说什么。也不是我们要占着荣禧堂,只是大老爷如此行事欺人太甚,搬与不搬,我只听老太太的。”
贾母听了,点头道:“这话狠是,你们只管放心住着。”
话刚说一半,传话婆子来回话说赖嬷嬷来了,看赖嬷嬷神情慌张,仿佛有急事要找老太太。
贾母这些日子被贾赦左一出右一出的折腾得心力交瘁,听见赖嬷嬷急急的来找自己,本能的就心中咯噔一下。赖嬷嬷之于贾母,好比周瑞一家之于贾王氏,称之为左膀右臂不为过。
赖嬷嬷在荣国府,向来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还是前儿见周瑞及贾府多少年的老人落罪了不少,赖家才低调了些。今日她慌张来见贾母,必有要事,于是贾母一面命贾王氏回去安心养胎,一面命人请赖嬷嬷进来。
贾王氏还没退出荣庆堂,赖嬷嬷已经一头冲进来了,只一进门跪在地上就哭:“求老太太救命,今日一早,官府就带人围了我们家府邸,如今宅子都查封了,不让人进出,又给我们罗列了我老婆子都记不清名录的长串罪名。天地良心,像老太太这么精明的人,老奴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我们家是真真冤枉啊。”
刚才贾赦带着妻小在荣庆堂闹了一场,贾母余怒未消呢,又听赖嬷嬷来告了这样一状,越发怒火中烧。也亏得贾母身子还不错,若是差一些,只怕都要中风,蹬腿归西了。
贾母先传人来给自己上了茶,喝了大半碗,才让赖嬷嬷坐下慢慢说。今日一早,贾母打发了下人和贾王氏在屋内说话,贾赦一家突然闯进来大闹一场,屋内连个伏侍的下人都没有,贾母累了半日,着实口渴了。
赖嬷嬷等贾母喝茶完毕,上去接过茶碗交给丫鬟,贾母让丫鬟退下了,赖嬷嬷才道:“今日一早,我就出门去进香,谁知回来还没着家呢,就看着好些官差押着我全家老小并丫鬟婆子往衙门去了,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想着左右咱们家在府上伏侍这么多年,本分勤谨,没有做过亏心事,原也不怕官差问话。但转念一想,如今多少咱们府上的老人落罪,难道人人都是罪有应得不成?只怕其中也有些因为被人蓄意报复,诬陷了的。
于是我也怕了,躲在在街角远远的看了一眼,见不但家人被抓走了,连院子都查封了。老奴实在无法,这才来求老太太,看在老奴尽心伏侍老太太几十年的面儿上,到底给几个小的留一条生路吧。林总管要做府上的大管家,我带着儿子退步抽身就是,何必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