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很容易被当成枪使。
被别人当成枪使,还不如被自家儿子当枪使呢。
齐宥揣着小暖炉看着他爹急吼吼的冒着大风出门,心里没多少愧疚。
上阵父子兵,他还挺期待他爹表现的。
齐宥思索了片刻,赶制出两张请帖,轻扣桌面叫来小厮吩咐道:你去找陆家萧家碰个时间,我要请两位公子吃饭。
一听说此人是陆相叫到京城的,齐宥便能猜到定然是陆唯时在背后做的手脚。
至于萧朗吟,和陆家里应外合,绝对也跑不了。
小厮很快传来话,萧朗吟和陆唯时明日便有空,会一起来府中拜会。
算起来,三人已许久没见,特别是萧朗吟,自从退学后更是看不到人影。三人如往常一样说笑,陆唯时道:九朝不来?阿宥你做东还不把人请全?
这顿饭没他的事儿。齐宥噙着笑,给陆唯时倒上一杯酒:听说韩霁是陆相送进京的?我这顿饭是想要好好酬谢你。
陆唯时笑意盎然:是啊,他在南地教书,对科举多有见地,邀他改写教材也算是朝廷知人善任了,只是阿宥为何要谢我?
我当然要谢。齐宥笑吟吟的递上一杯酒:他是陛下旧日的侍读,如今来了京,和陛下叙叙旧,倒是能免我辛苦侍奉难道我还不该谢陆兄么?
陆唯时举杯,轻轻抿了口酒:这也是朗吟的意思,阿宥你要谢就谢他吧。
除了道谢,我还想向你们讨个主意。齐宥一脸苦恼抱怨道:陛下我实在不愿侍奉了,韩霁出现的正是时候,只是我爹特死心眼,说什么背叛陛下的人都能再位列朝堂,那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趣,宁可罢官不做,也要让判臣韩霁离京。
陆唯时放下酒杯。
我爹真不让我消停。齐宥叹口气:你们说怎么办啊!
他的语气充盈着少年人的稚气不设防,神色和以往考砸时来找两人讨主意一模一样。
也不算背叛吧。萧朗吟一厢情愿的认为齐宥是被迫侍奉雍炽的,此时自然真情实感的出起了主意:战场瞬息万变,令尊亦不了解情况,阿宥可以劝劝他,让他莫要再议此事。
只是个想为国做事的教书先生,怎么扯到判臣上了?陆唯时听得心惊胆战,轻描淡写道:令尊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是官员们百姓们哪里会深究查山一事的实情呢,他们只在意流言啊。
你们也知道,前几日地震的事儿,陛下歪打正着,很得京城的百姓爱戴。
齐宥叹口气:听我爹说,要是韩霁还不走,他们就要告诉百姓朝廷有小人当道,要和南城的百姓一起上书把人赶走呢。
陆唯时萧朗吟脸色齐齐一变。
底层百姓大多赤诚单纯,如今拿上了钱过上了好日子,正是最爱戴雍炽的时候,
只要齐鸣泰说朝堂有奸佞,立刻会群起攻之,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把判臣骂得不敢出门。
再说首辅本就是微妙的位置,如今皇权和相权博弈,陆茗的很多做法都会让人想入非非。
更何况是在召判臣入京呢。
你也知道我爹的嘴,最是激昂澎湃,煽动煽动百姓,也算轻而易举。齐宥看向陆唯时:听说这人是陆相叫来的?传出去是不是对陆相的声名不太好啊?
召韩霁入京若在从前也许可行,但如今雍炽在百姓中名声甚好,只要把韩霁在查山的事情放大宣扬,百姓们的口水都能淹死人。
陆唯时的脸色果然难看了几分。
我也会尽力劝住我爹,我是真的想让韩霁哥哥伴驾啊。齐宥按按太阳穴,一脸悲愤:韩霁本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爹怎么就不开窍?唉,他也算是你们请来京城的人,你们帮我想想法子吧,陆兄,要不你和你爹说说,帮我顶一阵儿?他是首辅,自然不在意民间的流言蜚语。
陆唯时差点喘不过气。
正如同齐宥所说,大部分人不在意真相,只想宣泄情绪。
朝廷的那些官员,因为金钱草一事,对陆家本就有怨言,而百姓们前几日也知道了兼并土地不是雍炽的意思,自然会把仇恨下移,把账记在陆家身上。
陆家的名声摇摇欲坠,这些人正愁没地方泄气,若把韩霁和叛臣联系起来,说陆相让判臣进京,那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此事说大不大,但若是名声传扬起来,定然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小事。
萧家陆家皆是有反心的,但却异常爱惜羽毛,即便是造反攻臣,日后也还想用护驾等名义洗白呢。
怎么会不在意民间的流言蜚语?
在意的要死好吗?
这次就是齐宥跪下求他,他也要收手。
此事本就是小事,令尊和朝廷众人应是要把韩霁往判臣名头上扯,这陆唯时扯扯嘴角:这我们也不敢保,况且查山之变是陛下逆鳞,家父也不便参与。
他这句话自然是警告,若是齐鸣泰执意要把韩霁往判臣名头上靠,那定然会牵扯出查山一事,若此事掀起陛下怒火,那齐家也不好收场。
要是我爹能这样想就好了。齐宥悠悠然叹口气:你也知道他是御史,向来不怕事,什么往事都敢往外说,从来不怕的。
他爹仗着和雍炽吃过几次酒,胆子又肥了不少,好几次醉后拍着雍炽肩膀给陛下讲朝政。
雍炽嘴角抽搐,但也只能乖乖忍了。
陆唯时无话可说,自从金钱草事件之后,他一步走错,步步被动,如今颇有作茧自缚之感。
那只能让韩霁远离京城,也算还朝堂一片清净。陆唯时忍气吞声:还请齐兄先稳住令尊和百姓,莫要到处非议此事。
这些我都懂,只是韩霁要走么?齐宥状若无意的看向萧朗吟道:看来你们也帮不上我了
阿宥,这次对不住。萧朗吟是真的歉疚道:春闱也快到了,等你考过,我带你出去骑马可好?
没帮上阿宥的忙,我心里也有愧。陆唯时维持着谦逊温和的人设,还要对倒打自己一耙的齐宥道歉:这份人情算是我欠你的。
齐宥微笑,把两位有些愧疚的同窗送走。
过了没几日,韩霁此人便在京城销声匿迹。
从韩霁第一次在国子监露面到离开,前前后后不到十天时间。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此人来去如风,来时声势浩大,走得悄无声息。
只有国子监,到处流传着他雪天露面的传说,赵昭还把此事写成雪日初霁,当作新章节写到了话本里。
雍炽也很是摸不着头脑,晚上就寝前还嘀咕:韩霁刚露面,怎么又走了?这几日又是大雪天,他也不知道挑个好日子走
齐宥偶尔会任由雍炽抱着睡一晚,此刻他乖乖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瞟了雍炽一眼:哟,舍不得故人了?
这话醋味儿扑面而来,雍炽立刻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