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房里的早膳向来是辰时二刻才备上的。宝桐想了想:您去花厅吃罢,大公子今儿要上朝,花厅定备好了膳食。
齐宥一听不乐意了,吃早膳本是他的快乐源泉,这倒好,源泉旁边摆了块儿碍眼的石头。
还能吃爽么?
他宁可饿着!饿得嗷嗷叫也不和齐贞言同桌用膳!
但一想到花厅里的香菇腊肠蟹黄粥,炸饺春卷小酱菜,再想到国子监味同嚼蜡的午膳,两条腿便如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不受控制的向花厅走去
齐贞言未着官袍,正端坐在桌案旁用膳。
齐宥眼皮也不抬的打了个招呼:早啊,哥。
说罢也不等他哥回应,小心翼翼撩起袍摆,动作幅度很小的坐在椅上。
齐贞言本还疑惑,瞧见齐宥睁着水汪汪的双眸盯着菜肴,心下了然,吩咐下人道:给他拿双碗筷。
齐贞言用帕子缓缓擦手:今日你去学里?
椅垫的花纹针脚直接磨到臀 腿处稚嫩皮肤,让人稍稍有些不适。齐宥嗯一声,筷子快准稳的夹住烤鸭包。
齐贞言瞥他一眼,忽然道:你今日身子不舒服?
咳咳齐宥轻咳两声,简直佩服齐贞言的敏锐:没有,就是饿了。
我去翰林院。齐贞言道:可顺道送你去学里。
不必,你忙你的。齐宥咬了一大口煎饺,含糊道:我和九朝约好了在阁老胡同口见。
填饱肚子,齐宥再也不敢在家逗留,慌慌张张赶去学里。
即使对着镜子再三确定过走路时并不会露出那里裤,可齐宥每次迈步时都能察觉到随着步伐移动,细链一松一紧的贴着大腿外侧,里裤边缘儿紧紧兜住自己的臀 瓣从齐府一路走进学里,齐宥羞耻得耳尖红如朝霞。
国子监,今日的齐宥格外安静乖巧,课上认真听讲,课间趴在课桌上睡觉,所有追逐嘻笑的热闹都和他无关。
魏九朝很快看出不对劲,凑上来道:阿宥,你今天屁股怎么黏在凳子上了?
齐宥今日没心思和魏九朝聊天打屁,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警告道:我打坐静心,修身养性,总之你今天最好离我远点。
当心发现他身上的秘密被人灭口。
魏九朝满腹狐疑的离去,倚着窗子独自寂寞了一上午。
按照惯例,逢五的日子,午后是音律课,有古琴可弹奏的音律课向来是监生们最喜爱的课程,没有之一。
用罢午膳,少年们便开始兴冲冲的收拾课本,准备去侧院的琴房。
音律课的位置不固定,先到先得,少年们都有趁手的琴,一个个小跑着过去抢位置。
别说跑了,齐宥都不敢大步走,生怕走路带风,卷起衣袍,被人看到异样!
一路上,魏九朝赵昭都心急了:阿宥,以往音律课你比谁都跑的快,非要抢二排第二个古琴,怎么今日拿出了散步消食的架势?
你们先走吧。还能替我占个位置。齐宥只想把这两人打发走,胡诌道:我腿方才抽筋了,走不快
魏九朝面色登时变了,在齐宥面前蹲下,皱着眉头欲掀齐宥的袍角。
齐宥吓得一抖,条件反射般双手牢牢按住长衫,脱口道:魏九朝,我拿你当好哥们儿,你竟想轻薄我?
轻薄?魏九朝愣了愣,缓缓抬头,眉眼间闪过诧异。
齐宥轻咳一声,正想解释,忽觉身子一轻,已被人拦腰抱起。
萧朗吟的声音淡然响起:再不走快些,真的要迟了。
说罢也不管齐宥反应,扛着他大步朝琴房走去。
萧朗吟个高腿长,占尽先天优势,稍一加速,立时越过不远处的几位少年。
魏九朝面色发冷,握紧齐宥的古琴课本,拔腿狂追。
哎,你等等我。赵昭看他突然臭着脸狂奔,忙跑几步拉住他喘吁吁道:你又没心仪的古琴,为何突然跑这般快?
魏九朝面色不善:没看见阿宥被旁人扛走了?
害,那是朗吟,又不是劫匪。赵昭弯着腰,用书本扇风:都是同窗,哪儿有什么旁人?
魏九朝不服气的瞪眼道:我们三个才是从小玩到大的!那萧朗吟和我比,自然是阿宥的旁人!
说罢一甩袖子,小跑着追上去。
齐宥模模糊糊趴在萧朗吟肩上,只依稀察觉到他背着自己过了方庭,穿过垂坠着海棠花的甬道,又绕过青石照壁。
萧朗吟肩胛魁梧,隔着衣衫的肌肉紧致有力,午后阳光洒下,齐宥趴在上头,倒是很舒服踏实,也懒得挣扎。
琴房内有三十多个排列整齐的红木矮脚方桌和坐垫,每桌上皆摆着古琴。充沛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琴上,也映得空气中飞洒的尘埃都能清晰可见。
齐宥到的时候,琴房内只有五六个少年,他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本飞过来的书啪一声落在桌案上。
齐宥抬头,望见魏九朝一头薄汗,冷着面孔眉眼望天的走过来。
齐宥笑道:九朝,你来得倒快,角儿里的位置我已经替你占好了。
旁人都抢正中间的好位置或者有名气的琴,偏偏魏九朝每次都抢着雄踞角落。
若是以往,齐宥替他占位也没什么,可今日魏九朝看了看坐在齐宥身侧的萧朗吟,又瞟了眼遥遥的角落,发冷的脸愈发黑了几分。
敲过上课钟声,少年们纷纷撩起袍角,跪坐在垫子上。
齐宥垂眸望着地上矮矮的坐垫,一脸为难。
萧朗吟轻挑琴弦试音,看身侧的齐宥始终未落座,皱眉道:腿还是不舒服?
唔,我午后容易犯困,齐宥努力做到面不改色:站着听课,精神!
琴艺先生进了琴房,一眼瞧见下首眉目如画的少年,立在古琴旁,满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微有些诧异,和蔼出声道:这位监生,古琴是要坐下弹的。
琴乐虽也是男子该熟悉的六艺,但书生们向来埋头苦读,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书生,在古琴前束手束脚,脑子一懵连是站是坐都搞不清也是有的。
他看齐宥年纪小,又手脚局促的站在那里,还以为他是从未见过古琴的寒门子弟呢。
齐宥脸色一红,只得认命般坐下去。
他不像别的男子般撩动袍摆,倒下意识的用双手拢住袍子后襟,规规矩矩跪到垫子上。
跪下的一瞬间,齐宥脑海中依次闪现出按着短裙落座的女孩儿们,害,他算是理解走光有多苦了!
他垂头整理袍摆,确定外袍把里衣遮挡得严严实实,方才直起腰,把手摆在琴弦上。
周围的监生:???
这还是那个下课时一言不合就抬腿踢魏九朝的小少爷么?
有人强忍住没笑出声:瞧阿宥这羞涩放不开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抚琴招徕生意的女子呢。
就连萧朗吟,也望着齐宥微微皱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