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人
城北,狄府。
狄府的二堂上,陈松涛坐在主客的座位上,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沈槐在下手陪着,却有些坐立不安。
主座上,狄仁杰神态端详,时不时与陈松涛寒暄几句,但一双眼睛却分明透出少有的焦虑和不安。
他们在共同等待着一个人——袁从英。按照约定,半个时辰前,陈松涛便带着沈槐到达了狄府。本应立即出发去勘察蓝玉观现场,可就因为袁从英缺席,才坐在二堂上等着,没想到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狄忠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道:“老爷,袁将军的房门紧闭,我在门外喊了好久,也没人答应。可房门是从内锁的,袁将军应该在里头。”
狄仁杰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从英从来没有这样过……”
沈槐显得愈加不安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松涛瞥了他一眼,道:“沈将军,你有话要说吗?”
沈槐终于下定决心,禀道:“狄大人,陈大人,昨夜袁将军和末将在九重楼酒肆一起饮酒。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狄仁杰一惊,忙问:“喝酒?还有谁和你们在一起?喝到几时才散?”
沈槐道:“是狄三郎设宴请袁将军,我和吴司马席间作陪。后来吴司马醉了,我送他回的家。当时袁将军和狄三郎还在喝,他们什么时候散的我不知道。”
狄仁杰的脸色变了。陈松涛却笑道:“呵呵,到底是年轻人啊。看来景晖与袁将军倒很投缘,大约是喝过了。狄大人,您说我们还要不要等啊?万一袁将军沉醉不醒,我们今天的正事可就……”
狄仁杰招呼狄忠:“狄忠,你再去袁将军那里敲门,如果他不应,你回来告诉我,我亲自去叫。”
“是。”狄忠答应着跑了出去,突然又转了回来,“老爷,袁将军来了。”
“哦。”狄仁杰站起身快步往堂前走,正拦在匆匆走进来的袁从英面前。二人四目交错,狄仁杰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揪,他正要开口,右手却被袁从英一把握住了。
袁从英朝他摇了摇头,低声说:“大人,对不起,我来晚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狄仁杰长吁口气,点点头,转身对陈松涛和沈槐道:“现在可以走了。”
一干人马在官道上飞驰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赶到了蓝玉观外的绝壁前面。
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绝壁看上去还不算太狰狞,反倒显得十分巍峨。绝壁外守卫的士兵排列整齐,孙副将已经站在夹缝前肃立等候了。因夹缝狭窄,几个人便在外面下了马,沿夹缝鱼贯而入。
蓝玉观前的空地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血迹都被冲洗掉了,只有热泉潭中的泉水依然一片黑红,散发出阵阵腥气。在一片死寂的幽谷中,热泉瀑布的哗哗水声不绝于耳。如果在平时,这声响应能带给人灵动的生机之感,而此时此刻,在狄仁杰听来,却只能令他心绪烦乱,无法集中精神。
陈松涛似乎心情不错,东张西望了一番,感叹道:“哎呀,在并州待了大半辈子,却从来不知道郊外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所在,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
袁从英冷冷地开口道:“陈大人,这里刚刚发生了血案,您倒有心情赏景。”
陈松涛被他说得一愣,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袁将军,本官着实佩服您的恪尽职守、心怀仁义啊。”
袁从英朝他跨了一步,狄仁杰马上向袁从英使了个眼色,极低声地叫道:“从英。”袁从英掉过头去,走到一边。
狄仁杰叫过孙副将来,问:“前天夜里发现的那些尸体,现在何处?”
“都堆放在两间正殿和几间较大的丹房之中。”
“带我们去看看。”
“是。”
尚未走到老君殿的门口,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孙副将打开大门,只见老君殿里横七竖八地摆放了二十多具尸体,裸露出来的肢体个个残缺不全,泛溢出阵阵臭气。陈松涛站在门口喘息起来,狄仁杰看了他一眼,道:“松涛,你看不惯这种场面,就留在外头吧。”
陈松涛道:“多谢狄大人体谅。”赶紧捂着鼻子走了出去。
狄仁杰带着袁从英和沈槐走进殿内,一具一具尸身慢慢看过去,来回走了两遍之后,他的心里有了些底,便示意二人离开老君殿。接着,狄仁杰三人又细细查看了另外几间放置尸体的房间。最后,狄仁杰蹲在一个龇牙咧嘴的尸体旁边,问袁从英:“从英,你能看出这具尸身有什么问题吗?”
袁从英道:“大人,这个人死的时候十分痛苦。”
“哦,难道一个人死的时候不应该痛苦吗?”狄仁杰反问。
袁从英避开他的目光,指着近旁的另一具尸身,道:“他的表情就很安详。”
沈槐在一旁轻呼道:“果然,这两个人的表情很不一样啊。”
袁从英对沈槐道:“沈贤弟,你仔细看看,这里的尸体基本上都是这两种表情,一种很痛苦,似乎死的时候受到很大的折磨;而另一种则很自然,仿佛是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
沈槐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确实如此。另外那些房间里面的尸体也都是这样。怎么会有这种区别呢?”
袁从英道:“肯定是他们的死因有差别。”
沈槐疑道:“死因会有什么差别?他们不都是被杀的吗?”
袁从英对狄仁杰道:“大人,您看呢?”
狄仁杰注视了他一眼,道:“从英,你说得很对。这里的道众虽然看上去都是被砍杀致死,但细察下来,却有两种明显的差别。”他指着那具表情痛苦的尸体,道,“这具尸体,面容狰狞,口眼歪斜,表示死的时候十分痛苦。其面目、脖颈、前胸都有多处抓伤,像是挣扎时候产生的伤痕。还有,这具尸体虽然被斩断了左手和双腿,但是他衣服上沾的血迹并不多。”
沈槐听得频频点头。狄仁杰对他道:“沈将军,你再看看旁边这具面容安详的尸体,能看出什么不同吗?”
沈槐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瞧瞧袁从英,再瞧瞧狄仁杰,鼓足勇气道:“这具尸体脖子上的伤直入咽喉,应该是致命的。此外,他的后脑、前胸和腹部都有砍伤,血流得很多,衣服几乎全部被染成了鲜红色。”
狄仁杰赞赏地看着沈槐道:“沈将军,孺子可教啊,你的观察很敏锐。那么你能不能试试看,推测一下这两种尸体状况所代表的,不同的死因是什么吗?”
沈槐凝神思索了半天,摇了摇头道:“狄大人,沈槐想不明白。”
狄仁杰看着袁从英道:“从英,你说呢?”
袁从英低声道:“大人,还是您说吧。”
狄仁杰不由轻叹了口气,道:“面容安详的尸体,显然是被一击致命的,而且杀人者为死者所熟悉,死者在毫不防备的情况下被杀,所以表情松弛。死后马上又被连砍数刀,血液尚未凝固,所以鲜血横流,溅满全身。至于那些面容痛苦的尸身,死因则不好说,仿佛是死于某种疾病,或者中毒,总之是在经历了巨大的肉体折磨后才死去的。不过,这些死者身上的砍伤,却是在死后一段时间以后才有的,当时死者的血液已经凝结,所以砍杀导致的流血很少。”
沈槐叹道:“狄大人说得太有道理了!想来肯定是这样的。”
狄仁杰道:“沈将军,现在就请你带领属下,把所有的尸体再清理一遍,按照我们刚才所说的这两种情况区分一下。如果发现还有另外第三种情况,再留待我查看。我与从英再去看看别的丹房。”
“是!”沈槐答应一声,连忙招呼了几个属下布置起来。
狄仁杰道:“从英,你随我来。”
两人依序走入其余的那些丹房,简单地看了一下,狄仁杰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又都咽了回去。最后,他们来到最狭小的那间丹房中。狄仁杰道:“从英,你看看榻下的洞口,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袁从英探头下去看了看,道:“没有。这个洞口上的泥盖板和周边的泥地十分契合,而且紧贴在墙边,很难被发现。看来,暂时还没有人动过这里。”
“嗯。”狄仁杰点点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从英,你还记不记得沈槐说过,大约半年前,曾经有些工匠被带到这里来修建房屋?”
“记得。我刚才查验尸体的时候也留意了一下,这些房舍建的时间确实都不长。”
“嗯,其实你我二人第一次夜宿此地时,我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从英,你再看看这间丹房,却十分陈旧,绝不是半年前新建的。”
“对,这间丹房确实和别的都不同,屋舍狭小,建筑陈旧,肯定比其他的丹房和观殿都建得早。”
狄仁杰点头:“这一点十分重要。”他看看袁从英,突然问,“从英,你还好吗?”
袁从英掉头往门外走去,说:“大人,我很好。”
狄仁杰又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碰上兴冲冲跑过来的沈槐,见到他们就说:“狄大人,从英兄,你们说得太对了。弟兄们已经把所有的尸体都清理过了,确实就只是这两种状况,并没有第三种。”
狄仁杰满意地点头道:“很好。如此,我们今天的勘查就算是卓有成效,可以打道回府。”
陈松涛也来到他们面前,对狄仁杰道:“刚听沈将军说了狄大人的发现,真令松涛佩服之至啊。”
狄仁杰含笑摆了摆手,忽然眼睛一亮,盯着热泉瀑布看了一会儿,才叹道:“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呐,可惜被歹人利用,变成了一个杀戮的现场。”
陈松涛附和道:“是啊,是啊。咱们并州附近本就颇多奇观。狄大人,看见这个热泉瀑布,倒令松涛想起了并州的另一处胜景。”
狄仁杰瞥了他一眼:“松涛想说的是恨英山庄吧?”
陈松涛道:“是啊,那恨英山庄里也是热泉遍布,颇为奇特的一个地方。松涛听说,狄大人前日已经去过了?不知山庄女主人冯丹青是否给狄大人看了范老先生的尸体?”
狄仁杰冷冷地回答:“看是看到了,只是死因还有诸多疑问,老夫正在踌躇之中。”
袁从英突然插嘴道:“大人前日才第一次去恨英山庄,查案尚需时间,陈大人何必如此催促?”
陈松涛道:“袁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催促了?这案子是我并州都督府委托狄大人帮忙办理的,我连问都不能问了吗?”
狄仁杰道:“从英!陈大人,请莫多心。老夫只是需要多几天时间而已,但凡有所突破,我一定会及时与并州官府沟通。正好,老夫还想请陈大人帮个忙。”
陈松涛拉长着脸,问:“什么忙?”
“老夫想要沈槐将军协助办理恨英山庄的案件,沈将军是并州官府的人,也可起个代表和监督的作用。”
陈松涛道:“这倒没什么问题。松涛这就将沈槐派给狄大人,请狄大人随意差遣。”
再次奔驰了一个半时辰,一干人马才在晌午过后回到城内。陈松涛和沈槐将狄仁杰和袁从英送到狄府门口,便自行离去。
狄仁杰目送他们走远,才松了口气,正要招呼袁从英进府,袁从英突然一催马拦到他面前,轻声道:“大人,从英就不进去了。”
狄仁杰诧异:“怎么?你要去哪里?”
袁从英垂下眼睛,道:“大人,我、我认识了几个朋友,住在您这里不方便经常与朋友相聚。因此,从今天起,从英就不到您府上住了。”
狄仁杰大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袁从英看着他的神情,勉强笑了一下,道:“大人,等我找好住的地方,会让人把地址送给狄忠,您以后有事找我,就让狄忠送信给我。当然,现在有案子在办,我还是会天天到您这里来的。我……走了!”说罢,他冲着狄仁杰一抱拳,也不等狄仁杰回答,就催马飞快地离开了。
狄仁杰在原地呆了半晌,直到狄忠从府门里面跑出来,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无知无觉地回到书房,狄仁杰颓然坐在案边,长久地发起呆来。
东市,九重楼酒肆。
狄景晖用缎被蒙住脸面,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陆嫣然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斜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道:“景晖,我熬了碗酸枣葛花根的醒酒汤,你喝了吧。喝下去会舒服些。”
狄景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就着陆嫣然手里的碗,一口气喝干了醒酒汤,又倒回到床上,抱着脑袋不停地呻吟。
陆嫣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昨晚上拼命地闹,今天难受成这个样子。”
狄景晖翻着身,嘴里嘟囔着:“不用你管,你走开。”
陆嫣然道:“景晖,你不能再躺了。已经过了未时,刚才狄大人就派人送信到酒肆来,要你马上回去一趟。来人说狄大人正在到处找你,很着急。”
狄景晖坐起身来,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默默地开始穿衣服。
陆嫣然一边伺候他,一边说:“景晖,会不会是袁郎把昨晚的事情和狄大人说了?”
狄景晖低声道:“不会,他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而且我敢肯定,袁从英现在已经离开我爹那里了。”
“为什么?”
狄景晖沉思着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算阅人无数,看人还是有些把握的。我原本以为,袁从英和我父亲身边其他的侍从一个样,故而一开始就从心底里看不起他。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昨晚上才算是真的见识了。坦白说,如果不是现在的局面,我真的很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陆嫣然轻声道:“昨晚上他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大意是说,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狄景晖愣了愣,苦笑了一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事出无奈,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其实,就连我自己也很难原谅自己的行为。”
说着,狄景晖把陆嫣然拉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亲吻着她的额头,温柔地道:“嫣然,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如今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感到真正的快乐。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算得罪了全天下,也不会在意。”
陆嫣然把头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轻轻叹息着道:“我又何尝不是呢?从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起,就一门心思地爱你。在我的心里,我生就是你的人,死也一定是你的鬼。今生今世,我就是为你活着,也随时可以为你去死。只要你说一句话,景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竟仿佛是来到世界末日一般,既感到绝望的辛酸,又备尝伤感的甜蜜。
沉默了一会儿,陆嫣然问:“景晖,你能不能够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要那样对待袁公子?”
狄景晖的脸色黯淡下来,沉声道:“嫣然,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就不要再问了。总之,我要让袁从英离开我爹,不让他再协助我爹做事。我与他个人,并没有什么恩怨。”
陆嫣然问:“可我不明白,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狄景晖突然烦躁起来,一把将她推开,道:“这些你不懂。好了,我要走了。”
陆嫣然跳起来,拉住他的手,道:“景晖,你告诉我,是不是蓝玉观出什么变故了?是不是?”
狄景晖脸色大变,嘶哑着喉咙道:“嫣然,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蓝玉观没有任何问题,都在我的掌控中。你要相信我!”
陆嫣然含泪点头,道:“那我就清楚了,这么说就是恨英山庄的事情,是我师父的死……”
狄景晖问:“你师父的死,什么意思?”
陆嫣然道:“冯丹青请了狄大人去恨英山庄,还给狄大人看了我师父的尸身。昨天她来百草堂找我,说狄大人已经验明我师父是被人用短刀杀死的,并且知道,师父死的那天上午,只有你一个人去见过我师父。”
狄景晖一拍桌子,恨道:“冯丹青!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她!现在她是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啊。逢人就说这些鬼话,简直是疯了。”他注视着陆嫣然道,“嫣然,你不用担心。我爹是什么人?他不会上冯丹青的当的。更何况,我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总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把自己的儿子定成杀人犯吧?我没有杀范其信,这是事实。她冯丹青想要嫁祸于我,那是她痴心妄想!”
他捧起陆嫣然那张布满泪痕、楚楚动人的脸,柔声道:“嫣然,这些天你都没有对我笑过。让我看看你的笑吧。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才是个三四岁大的女童,可我一下子就被你的笑迷住了,那么美丽……碧绿色的双目就像两潭深不见底的秋水,又像初夏时节的晴空……你笑一笑,嫣然,对我笑一笑。”
陆嫣然抬起头,对狄景晖露出悲伤而深情的笑容。狄景晖吻了吻她的眼睛,便走了出去。
袁从英骑着马来到了城东土地庙,和上次来时的小心谨慎不同,这次他一路飞奔,直接驾马冲进了土地庙的破院子。在院中勒住马缰绳,袁从英刚一翻身下马就喊起韩斌的名字来。喊了几声,院子里面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响动。袁从英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紧走几步跑上台阶,土地庙的门敞开着,破败的土地爷神像上披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满地的泥土中,靠墙有个草秆堆,应该是韩斌晚上睡过的。泥地上的小脚印乱七八糟,看不出有其他人的痕迹。
袁从英稍稍松了口气,在土地庙里面转了一圈以后,便走了出来,继续在院中慢慢搜索着。
院子东头的院墙已经完全倒塌了,院墙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僻之地,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棵大树,乌鸦在上头盘旋。
袁从英仔细地四下搜寻着,突然,在倒塌的院墙上发现了一小摊血迹。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凑过去又仔细看,果然是殷红的血渍,十分新鲜,顿时觉得胸口阵阵发紧,头晕目眩,几乎就要一头栽倒在地,赶紧扶住一块墙砖,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算稳住心神。再往荒草丛中看去,里面似乎伏着什么东西。
袁从英咬着牙,从腰间拔出若耶剑,牢牢地握在手中,跨过那摊血迹,一步步走进荒草丛中。走了十来步,若耶剑在草丛中探到了什么东西,他收回剑,伸手拨开面前的荒草,只见韩斌蜷缩成一团,正在那里呼呼大睡!袁从英看得呆了呆,若耶入鞘,伸手一把搂过那熟睡的孩子。
韩斌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噘起嘴来抱怨:“你干什么呀!我在睡觉。”
袁从英笑道:“大下午的,睡什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