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对方分离的那一面,白文姍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罕见的惊惶。明明自己都心里没底,却还对着白文姍说:“没事,不过是天劫而已,我去去就回。”
那风轻云淡的模样,白文姍差点就信了。天劫九死一生,渡成者证得大道、渡败者烟消云散。同对方在雀阴幻境相伴了一生,她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司长川才刚刚继任了掌门一职,天劫竟然是来得如此之快。
与张灯结彩的永宁皇城不同,西边荒山上乌云密布、风起云涌,天生异象。
白文姍一直在等,等对方琉璃金身的出现。她笃定对方能渡得过天劫,如果连司长川都渡不过,她不信世间还有谁能证道。
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白宸的封礼还未结束,诏书还未宣告。等来的,却是城墙上那象征着敌袭的钟声。
她听说,来者是那位戴着赤色厉鬼面具的仙人。一反往常,接连屠杀了数十名护城将士。城邦里的民众乱作一团,都惊恐地往内城撤去。
白文姍迎着漫天大雨,逆着人群冲了出去。
她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之上,一身的盛装还未来得及脱下。
金钗和绸缎被凌厉的雷雨拍打到摇摇欲坠。
她终于见到了对方。
可眼前的赤鬼面具男子犹如入了魔,遍体被煞气所覆盖。
举手投足间,便是翻云覆雨。雷电如蟒蛇般在他的指尖游走,吐着信子贪婪地盯着脚下的永宁国土。
“你……渡劫失败了?!”
白文姍心里慌作一团,她没有畏惧雷蛇,朝着半空中的人影喊道。
她曾听闻,以凡胎肉.身渡雷劫乃是与天作对。
不仅要凭借肉身对抗天劫,还会时刻会遭遇心魔的侵蚀。
意志不坚者。
将会彻底沦为杀戮的机器。
这就是修炼者所追求的最终归宿。要么成神、要么成魔。
眼前人的模样,可能就是后者。
赤鬼面具男子并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漫天的均雷。
雷电在对方的召引下,如蚺蛇般席卷城墙,在地面上留下一片焦黑。那道雷蛇,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准备袭向白文姍,将她也揽入其中。
眼见自己即将在雷电中化为焦炭,白文姍纵身跃起,使出了对方曾在雀阴幻境中教授给她的法术。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身后整整一城的百姓。
就算明知螳臂挡车,她也要迎上去。
“司长川,住手!”
她尝试着唤醒对方的理智,可却并没有换得半点迟缓。
白文姍手中的雷法在对方唤出的雷蛇面前,如婴孩手臂与成人臂膀之差。须臾之下,就淹没了她半个身躯。
被雷法击中原来是这种感觉。
白文姍只觉得自己半侧身体瞬间干枯,灵魂被雷电所侵蚀,发出尖锐的疼痛。那强烈的痛楚,让她两眼一黑,几乎昏厥。
“司长川!”
她手指在地上抠着,想要爬起来。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赤鬼面具男子用雷法将她身后的城邦淹没。
雷鸣打断了庆典的声乐之声,只剩下百姓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在城邦里环绕。
一座一座熟悉的建筑物在暴雷下化为乌有,凄惨的叫喊、垮塌的屋梁,繁昌的永宁皇城此刻犹如无间地狱,吞噬着所有鲜活的生命。
白文姍目光呆滞地看向高楼金屋坍塌,她使劲全身力气,朝着凌空而起那人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声音抖动而又干哑,被绝望所充斥。那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她不相信。
仍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居高临下的那人,看不出面具下是何种表情。他如蝼蚁般看向城墙上奄奄一息的白文姍,摩挲了下指腹,浇筑下了最后一道滚雷。
白文姍凝视对方的身影,视线停留在对方的指尖,眼中满是震骇。
白文姍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但她的身子被滚雷所吞入其中,心脏已然停止了跳动。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任何声响。
但她的口型道出了两个字——白宸。
白文姍认得那个摩挲指腹的动作。
白宸总是不明白,何为自己说谎总是瞒不过皇姐,白文姍总是能一眼识破。他小的时候还以为皇姐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的能力。
其实白文姍哪懂什么读心之术,只不过她对于白宸的小动作再熟悉不过了。
她弟弟天资卓越、为人亲和,有帝王之相。就是有时嘴巴不着调,一说谎时就会出现摩挲指腹的小动作,她铭记于心。
白文姍在肉.体被毁前的最后一刻,认出了对方。那赤鬼面具下的男子,并不是司长川。
白宸为何要伪装成司长川的模样,她不知道。她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白宸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