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还给你送过诗句啊,哈哈哈哈。”
千堇眼神中满是绝望,对方的每一句话语都像是扎在她心脏上的一根针。
支撑她这么久以来的信念,终于是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鹤田君……原来真的是个骗子吗?
他不再出现在金兰屋,不再来找她的原因,原来是已经成婚了。
他口中所说的嫁人是真,只是要嫁给他的人并不是出身花街柳巷的千堇花魁。
为何,为何要如此骗她。
这么久以来都不敢来见她,哪怕是托人带封信件……她也不至于沦落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不明白鹤田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正如游女猜不透顾客的心思,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光是尝试着去猜测、理解就已经输了。
她不再挣扎,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杂役往外拖去。
武士几人见闹剧结束,也没什么心情再继续吃下去了。
“对了,鹤田的老婆叫什么名字来的。”
旁边的人思索了片刻:“好像是叫什么胜美来着。”
“这名字……听起来就带感,”男人脸上露出佞笑,“老妈子,被那丑东西一吓,我们几兄弟连肉都吃不下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妈妈桑赶紧过来赔笑:“吃不下就不吃了,这桌饭菜我请了。要不客官赶紧上楼吧,柳月花魁还有几名头牌早就已经备好了。”
“这还差不多。”几人满意地摇着肚子上了二楼。
等将客人送上了楼,妈妈桑才阴着脸说:“那个不要脸的贱东西,给我狠狠打上一顿,随意找个地方扔了。”
她气得眉心发疼,鼻孔微张。
“我就不该发‘善心’把她给接回来,这下好了,又陪了一桌好菜。”说完捂着头朝着后院指去:“打,给我朝死里打。”
从那日之后,花柳街上多了个“怪物”。
她蹲在阴暗角落处,专门寻找戎装甲胄的浪人武士。
只要寻到了,立马扑着身子过去,问询别人是否认识鹤田健太。
有时被惊扰到了,浪人抽出武士刀抵在那“怪物”的身前,竟也是没吓退对方半步。
千堇问了很多人。
认识鹤田健太的人并不多。
浪人之间本就漂泊不定,交战期间更是把身份藏得好好的。白日他们是受名门贵族雇佣的武士,兵刃相见。傍晚,说不定还正坐在对面把酒言欢。不过利益驱使罢了,他们谁都不认识谁。
难得找到几名听过鹤田名号的浪人。
他们口中的答案也同千堇先前所听到的一致。
鹤田健太成婚了,听说娶的是名为“胜美”的大小姐。已经很久没有人看到他再受雇出来征战了。
应该是已经安顿了下来。
问了几天之后。
千堇也就消停了,不再出现在街道上,而是蹲在后巷的那口枯井前,整日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白文姍将偷偷藏起来的白面馒头用黄纸包好。
趁着老板娘不注意,假装出去打水,绕到了后巷中。
“千堇姐姐,吃点东西吧。”
白文姍尽量模仿着梨花的语气,将白面馒头递到对方的面前。
千堇没有伸手接。
只是歪着头看着她。
“梨花酱,”千堇眼睛转动,面向巷子的另一侧,“你知道那条河之外是什么吗?”
那条河?
白文姍反应了过来。
整个花柳街被一条宽约数十尺的护城河给团团围住,供给整个城市水源的同时,也将里面的人限制其中。北侧则是陡峻的岩坡,没人能翻越而过。
能与外界相联系的,只有那道跨越河流的石板桥。
这也是花柳街的游女小厮不敢逃、也逃不了的原因。
石板桥上日日夜夜守着武士,没有人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这和白文姍刚来吉原时所见到的现代歌舞伎町构造是相似的,只是歌舞伎町已经因为科技的发展,将那岩坡推平了,城市朝着北向又发展了好几公里,一路灯红酒绿。
千堇继续述说:“河道之外,是自由。”
梨花是她在金兰屋中最亲近的人,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前来,千堇的话变得有些多了起来。
“自由?”白文姍心神一动,千堇是否话里有话。
难道突破幻境的关键就在于那座桥?跨过那座桥就能破开幻境苏醒过来?白文姍强忍着心悸颤动,继续听对方说话。
“我六岁就被卖到这花柳街,”千堇说,“至今已经十余年了,竟是一步也未踏离过。我都有些忘了,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是这番金迷纸醉。”
“说起来也可笑,”千堇低笑一声,“鹤田君怎么可能娶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千人侵万人辱的游女,他又怎么会看得上我。”
她言语卑贱:“我居然也是信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