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念了却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残念。
枯槁的魂魄如薄雾般涣然。
在纪释的涅槃经中化为了尘土,入了轮回。
那薄弱蝉翼的护体经文顷刻间消散。
昼亮的光晕如车轮般回转入赤足和尚的体内。
场面一度归于平静。
众人的思绪均从光绪年代返回了现实。
除了白文姍。
随着郭念的执念被解开,尘封的记忆被揭破。
她好似感觉自己的记忆碎片也有些松动。
刹那间头疼欲裂、额蹙心痛。
恍惚之中,她仿佛又见到了曾在睡梦中出现的面具男子。
青衫男子戴着赤色厉鬼面饰,如血般斑驳,明明瘆人的可怕。
但却没有让白文姍感到一分一毫的畏惧。
她只觉得自己此时像个旁观者般,矗立在男子身旁。
盯着他正襟危坐在庭院竹林间。
膝上枕着少女的一脸好奇的脑袋。
“小扇子,听够了吗?”
男子声音蔼然,与他戴着面具的恐慑风格迥然不同。
甚至还多少觉得有点温柔。
真是个怪异的人。
“不够、不够,”少女满脸撒娇耍赖,“再给我多讲讲外面的世界嘛。”
男子抬头看了眼天,估摸着时辰不早了。
“嗯……下次吧,下个月我再给小扇子好好讲讲那道虚观子里藏着小白蛇的事。”
“小白蛇……?”
“对,会征风召雨的小白蛇。”
少女来了兴致,但却听出了对方有意离开的意思。
立马赌气似的站起身来。
“哼,我才不信呢。”
“上次你就说只需一个月便来永宁。”
“我叫嬷嬷专门记下了日子,足足等了三个月你来才。”
“来了之后,又只顾着给弟弟讲那些道法儒经,唧唧哇哇的我听都听不懂。”
少女像是生气了,鼓着腮帮子像个小河豚。
“这次又想敷衍我,本公主已经不是将笄之年,你少骗我。”
男子满头黑线,没想到这文姍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不过这次的确是有要事在身,他也确实该走了。
“小扇子,生气啦?”男子像是变法术似得从指尖变出一柄西域锦扇,“你看这是什么?”
常年被困在这永宁宫里,虽说好玩的物件从来缺过,但少女还真是没见过这稀奇玩意儿。
做工精巧、金丝游走在屏面精细入微,的确别具匠心。
小眼神很快就紧锁对方手中的物件。
还是多亏心大、年纪又小,转眼就忘了刚才赌气的事儿,原谅了对方的食言。
“那可说好了。”
少女把玩着西域锦扇,爱不释手。
“下个月,一天都不许多。你要是不来的话,嗯……不来的话……”
少女结结巴巴,一时间没想出来怎么才能治得了对方。
男子略有趣味地重复着对方的话:“不来的话……怎么?”
“我就……”少女眼珠子一转,“我就把弟弟藏起来,让你下次来找都找不到。”
男子赤鬼面具背后脸抽了一下。
这永宁国“名声在外”的文姍公主,果真是如传闻般顽劣。
“文姍姐?!”
齐木楷用手在白文姍眼前晃了晃,口中有些担忧。
白文姍眨巴了下眼睛,才恢复了过来。
“啊?怎么。”
齐木楷瞧见对方回过了神才松了口气。
“看你双眼无神、目光呆滞,还以为是随同伏矢鬼一并被师伯给渡了。”
白文姍无语。
你才被渡了。
她思维有些混乱,刚才瞬间她的脑海又浮现了些陌生画面。
那戴着赤鬼面具的男子,还有那被称为“文姍公主”的少女。
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这孤魂野鬼做得可真是太难了。
自己的身份来历不明所以,还要时时刻刻接受脑内记忆碎片的“轰炸”。
如打哑谜般让她想解开都找不到落手点。
可能是她智商不够用吧。
不过一想到纪释说她的前世是个傻子。
她自个儿也就释然了。
对傻子要求不能太高。
更何况是丢了七魄和大半三魂的傻子。
“走了,送李墩儿回家。”
梅初从纪释的怀中接过仍然熟睡的李墩儿。
小男孩满脸赧红,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
好像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厉鬼被掳走一遍,闯了一回生死关。
梅初叹言:“还好遇见的是只人畜无害的伏矢,没什么害人的意念。要不然这娃娃可真是凶多吉少。”
白文姍听着对方的话,眼前不由浮现出伏矢那手中锋利并带着寒光的爪刃。
只觉得自己可能和对方不在一个思维层面。
她和齐木楷可是差点殁在这“人畜无害”的伏矢手中。
把昏倒的委托人李庆德和李墩儿带到胡同巷子里的面馆时。
早就在铺子里急得打转的老板娘哭得眼泪汪汪。
“墩儿,我的墩儿,你终于回来了。”
老板娘失子复得,感动得痛哭流涕。
一个劲地对着众人礼拜。
一口一个“半仙”叫个不停。
纪释一把扶住对方想要叩拜的身子:“大娘,不必。出家人不受如此大礼。”
老板娘赶忙作揖:“太谢谢了,感激不尽!”
梅初将李墩儿递到对方怀里。
“娃娃没事儿,睡一晚就好了。”
说完又扯着李庆德的领子“扔”在板凳上。
“这个大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