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微微亮起,苍空泛起鱼肚白,二人才从露台下来。
刚准备下楼,就听见下方传来一男一女小声讨论的声音。
“梅子姐,师伯当真带了个貌美鬼魑回来啊?”
说话的人是体型些许硕壮的青年,看样子应该十七八岁。
他声音低沉,像是怕被谁听见一样。
被他唤作“梅子姐”的人正是昨日睡意朦胧前来开门的女子。
梅初一边把冒着热气的粥从锅里盛出,一边轻声答道:“嗯,正睡在师伯那屋呢。”
齐木楷听闻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睡师伯那屋?师伯平日连房门都不让咱进,居然能让其他人睡他的屋?”音调不由抬高了几分,“那师伯昨日睡的哪?”
“沙发呗,”梅初摊了摊手,表示她也看不懂。
直到一声铜铃声响起,两人才像是打激灵般的腰杆笔直。
立马转过身子朝着楼梯上方望去。
异口同声:“师……师伯。”
“师伯。”
纪释表情依然没有变化,语气也没责怪的意思。
“尽嚼人舌根,半年多了也没长进。”
声音平稳,甚至还着些暖意。
反而是跟在身后的白文姍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来她昨日睡的竟然是这赤足和尚的房间。
还把房间的原本主人给挤到沙发去了。
难怪屋内若有若无的香火味。
听着纪释的训诫,二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立马招呼起来。
“师伯,快下来吃早饭吧。”
梅初熟练的将粥碗小菜摆好,“那位姐姐,你也快来吧。”
瞧见对方唤起自己,白文姍也只好跟着纪释下了楼,围坐在四方木桌前。
躲在纪释袖中的长鼻豚鼠像是迫不及待了,嗖的一声就蹿了出来,找到专属于它的位置,伸出长鼻咕噜咕噜起来。
模样有些邋遢,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桌上淡粥青菜,明明很是寡淡,但浓稠的米粥白露露的,颗粒分明,让人看了好有食欲。
但白文姍是无福消受了。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碗黑乎乎看不清是什么的汤水,汤水表面还漂浮着不明粉末状物体。
怎么看都不像是食物。
“这是……”
梅初看出了她的疑虑,解释道:“这是焚香燃尽的香灰,泡的汤。”
所以呢?
难不成她要吃这个吗?
不好意思,第一次当鬼有些搞不明白流程。
是直接一口闷了还是细细品尝?
心头有万般疑问,此时白文姍却问不出口。
“对了,你们为什么都看得见我。”
她还记得纪释所说的,生人看不见死人。
但这两人分明就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们也完全不像死人啊。
齐木楷喝了一大口暖粥,舒舒服服地呼了一口气才接过话。
“人死之后,如若残留在世间,便以魂的形式出现,它们能触碰物体、能感受风拂,如一般常人无异,但若没有附身在实物之上,便无法被生人所睹视。”
说完话锋又是一转:“但我们可不是一般常人。在下龙虎山外门弟子齐木楷。”
梅初瞥了一眼对方,接着道:“神霄派弟子梅初。”
“……”白文姍盯着这报出名号的二人。
只瞧见他们脸上报出师门后那隐藏不住的自豪和傲气。
虽然这些名号没怎么听说过,但想必不是寻常世俗门户。
“失敬、失敬。”
但是她想问的是,这两个不同的门派弟子,怎么朝着对面的光头和尚喊“师伯”。
毕竟神霄派、龙虎山,这一听就是道家子弟。
“姐姐你怎么称呼?”齐木楷筷子在碗里扒拉着,两眼透过碗沿盯着对方。
“文姍……”她顿了一下又补充到:“白文姍。”
竟是差点又把姓什么给忘了。
“文姍姐,快吃啊,别客气。”梅初示意着眼前的香灰汤水。
“好。”白文姍喏喏地应了一声。
转头瞥见,纪释正目无视物地夹着小菜,送服着口中的白粥。
她不由感到,高僧就是高僧,吃饭的姿势都是这么雅致。
看这三人一豚吃得这么香,白文姍也端起瓷碗战战兢兢的浅嘬了一口。
好苦。
果然同想象中一般,涩苦难耐。
不像是人吃的东西。
虽然她的确也不是人。
硬着头皮嘬了两口,白文姍实在是有些咽不下去了。
四处张望了下,这半仙店铺里还真是多少有些简陋。
除了他们吃饭的木桌外,就只有一处沙发和一组木橱。
瞧见那洁净但看上去都觉得有些年头的麻布沙发,白文姍有些疚愧。
昨日纪释就睡的这里?
他那大身板能躺得直吗?
“文姍姐,你找什么呢?”
梅初也跟着她转过脑袋,四处张望起来。
但这半仙店铺就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周遭。
白文姍笑了声答到:“我在想,川半仙在哪?”
她可还记得刚进门时,特意看到这店铺的名号叫川半仙心理咨询事务所。
打量了半天,也没在这屋子里寻到其他的人。
“噗——”齐木楷一听忍不住呛了两口。
“姐,你这问题简直和我半年前刚来时如出一辙。”
梅初强忍着笑意,浅浅递了个眼神。
“喏,那儿呢。”
顺着对方的视线,白文姍入眼及视。
“川半仙”正光着脑袋给长鼻豚鼠喂着米粒呢。
白文姍忽然觉得这可能不是家正规的店铺。
里面的人不仅鱼龙混杂、佛道参差、怪力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