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鬼吗?”
白文姍刹那之间天旋地转,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蒙了一层绫缎般的涌上心头,只觉得头疼欲裂,头颅如掉进深海似的沉闷。
明明有很多的记忆碎片,但却无比的零散和缺乏逻辑,竟让她找不到一丝的关联。一时难以分清到底是自己的往事还是属于别人的回忆。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又为何会被伥鬼追逐。
细细想来,白文姍竟是丝毫不知。
直至一声清冽的男声将她拉回现实。
“还记得你是谁吗?”赤足和尚站起身子,凝神盯着对方的女子。
“……文姍”
白文姍尝试着在脑海中搜索残缺的记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姓什么。
赤足和尚再次开口:“白。”
她木讷道:“什么?”
“白文姍,”赤足和尚寡淡的解释到:“你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白文姍多少有些诧异,又在和尚的面容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剑眉星目、明眸皓齿,生得几分好看,可惜面目之中却多少带着些超脱世俗的寡淡。
白文姍不确定自己是否熟识对方。
“你认识我吗?”
赤足和尚并没有搭话,不动声息地摸了摸笔挺的鼻翼。
“我不过是超渡亡魂的僧者罢了,只是在送鬼魑上路之前,总能看到他们的前世今生。”
白文姍哑言:“那……我这是要被你超渡了吗?”
和尚摇了摇头,“我渡不了你。”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能超渡的话,对方早就同伥鬼般消散在刚才的光晕之下了。
“为何?”
“你灵魄不全,七魄尽失、三魂也丢了大半,爽灵、幽精所剩无几,只有胎光还算旺盛。”
赤足和尚口中喃喃有词,说得尽是白文姍听不懂的话语。
瞧见对方蹙着的眉头,才转言道:“灵魄不全者,入不得轮回。”
白文姍总算是听懂了。
她就不是个完整的人儿,阴曹地府都不要是吧?
“跟我来吧。”赤足和尚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白文姍有些迷茫,她不知自己从哪来、去哪里,如孤魂野鬼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和尚:“无主的魂魄留在世间会不断吸收煞气,积累成灾后,便被吞噬了灵智,也就变成了厉鬼。”
想到刚才追逐她的伥鬼,白文姍不由后背一凉。
会成为那失去了灵智仅剩饥饿支配的模样吗?
她不愿成为那种样子,脚上不自主地跟上了对方的步子。
鼻尖轻悄地动了动。
好似对方身上浅淡的香火味能化解她身上的煞,闻了之后燥热的心神也能定上几分。
赤足和尚背着身子,口中应声:“去我的处所,帮你寻个法子。”
白文姍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疲倦感没有缘由地涌了上来。
耷拉着眼皮,跟在后面轻哼一声:“嗯。”
无意中瞥见,这赤足和尚的白衫晃动之下,隐隐能看到腰间别着一根柳木簪,用红线串挂着。
想来又觉得好奇。
明明是个毛发不生的光头,竟是带个木簪在身上,着实有趣。
好在没走几里路,和尚便在一处造型古韵的商业建筑物面前停了下来。
白文姍眯着眼睛打探了两眼。
联排的门市之上,有卖古着的、有卖茶叶的、也有卖电子产品的。
虽然生意寥寥,但都开着门营业。
只有一间挂着黑牌白字的店铺,明明正值晌午,却偏偏大门紧闭。
夹杂在这市面之间突显得有些落寞。
她朝着店铺牌匾细细端详了两眼。
——川半仙心理咨询事务所。
下方一行让人难以注意到的小字标注着:营业时间晚上9点至凌晨4点。
啧,现在连算命的都这么卷了吗?
营业到深更半夜,怕是给鬼算命差不多。
和尚在木门上轻叩两下。
不一会儿,一名青年女子就慵懒着身子,将木门“吱呀”一声拉出一条缝。
露出个睡意朦胧的眼睛,看清门外的人才转身而去。嘴里嘟囔着一句:“师伯,你回来了啊?”
好像困得不行的样子,一秒钟都不愿多站,晃着身子就往通向二楼的楼梯处走去。
走了几步,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回过头面色平淡地探视了两眼跟着和尚身上的白文姍。又满不在意地撑着扶手上了楼。
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哦,还带了个女鬼回来。”
白文姍有些惊讶。
一路上走来,如同赤足和尚说得一样,生人不见死人。
没有任何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而她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仅仅是让生人感觉被谁敲了下肩膀。
仅此而已。
但这青年女子,竟然能看到她的存在。
甚至还一眼就看穿了她不是人。
不过想到这女子把身前的和尚唤作“师伯”,也大概有了些眉目。
看来这川半仙心理咨询事务所,营业的还真不是世俗凡物。
只是不知道这“川半仙”是何许高人。
和尚随手将禅杖搁置在楼梯旁,抬手指了指二楼最里侧的房间。
“困了吧,去睡会儿吧,”睫毛微微低垂,“晌午的阳盛最烈,一般的厉鬼都撑不了几时,休息下就会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