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 总是避免不了粘稠的亲昵,好?似分开那些日子的相思苦,要第一?时间拿回?来。
窗口还有一?些光线进来, 隐约模糊着墙角的那一?处,半拥半抵的, 男子将?女子摁在那处,吻着,缠绵悱恻。
直到窗外面的说话声,一?辆马车停在茶庄门前。
“茶, ”孟元元整个身?子挂在贺勘的臂弯上,好?似身?上气?力都被他给吸了去, 不稳的呼吸,“货送来了, 我要下去。”
过晌时, 她?便?是去码头接这一?批货, 碰上了下雨,结果货没接到,却接到了自己昔日的相公。如今外面,应该是明叔接到货, 送了过来。
贺勘俯首,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嘴角:“娘子, 现在比为夫还能干。”
说着, 不忘用手指去抹下她?的那颗唇珠, 软而烫。
孟元元感觉到他的松动,索性身?子一?顿, 灵活的从?他臂下钻了出来:“我去看看。”
脚下没停,她?慌着步子往房门走去, 软着手指拉了门把?,裙裾一?提便?出了房间。
总算出来了,走到楼梯口,孟元元长长吸了一?气?,双手捧上自己的脸颊,仍觉得发?热。也不能多耽搁,整理了凌乱的短衫,方才?下到一?层去。
一?层,伙计并没有走,正和罗掌柜张罗着卸箱子。
“东家,货齐了。”罗掌柜四十多岁,行事稳当,当年?跟过孟襄。是穆夫人帮着把?人找回?来的,有他坐镇茶庄,孟元元很是放心。
孟元元接过货单,往墙边的一?只箱子看了看,这只是留在店里?头的。
她?点?了下头:“车上的那些,直接送去后宅的仓库就好?。这边我来收拾好?,你们做完事直接下工回?去罢。”
孟家的宅院很大,甭管是进来多少货物,都有地儿存放。孟元元还未来得及在外面找仓库,想着干脆放回?家宅中,
罗掌柜称是,便?带着伙计一?起,跟着明叔的车往孟宅而去。
等人走后,孟元元把?铺门关上,贺勘来了权州,她?也想带他去孟家看看。以前他说过,好?像是去过孟家的。
回?到二楼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点?了灯。
贺勘已经将?自己打理好?,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方才?那两本账簿。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来门边:“果然,隔行如隔山。不过,看着上面的数目不小,想来娘子经商十分厉害。”
“就是茶庄的一?些平日中的账目。”孟元元坐下,拿起其中一?本,翻开来看,手里?拖过桌上的一?把?算盘,“我对一?下,咱们就回?家。”
她?低下头,开始看今天的账目。没有听到贺勘的回?应,她?抬眼看去。
“嗯,”贺勘颔首,“我等你,咱们一?起回?家。”
孟元元唇角软软一?勾,遂就低下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她?一?边看数目,一?边手里?噼里?啪啦的的敲着算盘。好?看的手指,不仅可以弹阮,同样能够拨算盘。
烛火轻摇,余光中她?见着贺勘安静坐在对面,看着她?一?瞬不瞬。
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出去了外面,听脚步声应该是下了楼。
孟元元只当他是随便?走走,自己这边加快了速度,想把?剩下的那点?儿账目对清楚。
没过过久,脚步声重新回?来,然后男人坐在了她?的身?旁,一?起的还有他送过来的茶水。
“我来,你歇歇。”贺勘攥上孟元元的手腕,把?茶盏往她?手里?一?塞,顺便?抽走了算盘。
孟元元手中一?暖,鼻间闻着淡淡的茶香,另只手下还压着账簿。
他对她?一?笑,眼中几分清凉:“在秦家时,我也会算账的。”
“是这样啊。”孟元元应了声,松开账簿,双手捧上茶盏,抿了一?口。
也是,秦家的时候,秦父每日里?都很忙,秦尤不在家,秦母要照顾秦淑慧,不少事情都是贺勘帮着家里?处理。
清脆的算珠相碰声,他的手生得白皙修长,不止拿笔,就连打算盘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而且身?姿始终端正。
“淑慧很好?,你不用挂记她?,”贺勘垂着眼眸,还不忘分神出来同她?说话,“等回?京的时候,咱们就把?她?接出来。”
终于,有些事情还是说了出来。她?与他的以退为进,接下来会怎么走?
孟元元明白,如今的贺勘,洛州贺家是没办法掌控了。当初也是想着用京城本家那边,一?起联合。只是,贺勘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并不是贺良弼那般的平庸之辈。
“可是我这边并没什?么进展,仍旧没有爹和大哥的消息。”说到这儿,不禁一?叹。
贺勘手指点?上账簿的一?处,往妻子看了眼:“不用担心,你在权州做了这么许多,他们若是知道,必定会过来找你。”
“你,”孟元元捏紧瓷盏,“你看出来了?”
贺勘一?笑,手翻页的空隙伸过来,揉了揉她?的头顶:“别担心,会好?的。”
她?去讨要屋宅的事情,整个权州都知道了,闹得动静非常大,一?来是为了屋宅,二来便?是事情闹大,传播的广,若是父兄知道,就会闻讯来寻她?。她?不过就是守着原来的家,等亲人回?来。
“你来权州多久?”孟元元问?,低头看着清澈的茶汤。
既然是公务,那么他还是要回?京城的。这才?是第一?次的重逢,可后面还是会分别罢?父兄的事,她?不可能放下。
算珠声攸然一?停,贺勘嘴角抿平:“我想带你一?起走,这次过来,最多年?底前就得回?京。”
其实他也知道孟元元的心思,有些事情不是不解决,而是没有丝毫线索,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
两人间短暂的沉默,便?听着算珠声又响起。
“在这期间,”贺勘开口,“我们一?起寻找,总会有办法。”
孟元元点?头,想起了郜夫人小年?节那天给她?求得上上签,至今那签文还被她?好?好?地收着,今年?既然这样顺利,那么父兄的事也会明朗罢。
一?点?儿账目终于做完,两人走出茶庄。
不知何时,天又下起了雨,地上积了不少水。刚好?,茶庄门前就有一?处低洼的水坑,看着踩上去,能没过人的脚踝。
站在檐下的石阶上,贺勘撑开了自己的伞。
边上,孟元元盯着水坑发?呆,忽而一?笑,轻柔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很是悦耳。
“怎么了?”贺勘问?。
“十年?了,”孟元元指指那坑洼处,“这里?还是没有修,以前每每下雨,我爹就说会垫平这里?,后来总会忘记。”
再后来,那两位叔叔占了家产,也根本不会在意铺子前有没有坑洼,就连铺子里?都是破旧不堪的。
贺勘侧着脸看她?,孟家双亲应当都是很好?的人,才?会养出这样好?的女儿:“岳丈很疼你罢?”
“嗯,”孟元元想也不想便?点?头,眼睛熠熠生光,“有一?次也是这样下雨,他自己踩进水里?,抱着我,后面一?直抱回?了家。”
说着这些,心中淡淡忧伤。父亲那样宠她?,知道她?在权州的话,肯定会来找她?,可半年?了……
“那时你多大?”贺勘问?,“岳丈能抱得动你?”
“自然能,那时候五六岁,其实都不小了,不该抱了的,”孟元元嘴角挂着淡笑,面上很是温柔,“他还是像小时候抱着我那样。”
她?给他示范着父亲当时如何抱她?,路上还给她?讲故事。
说完之后,轻轻叹了一?声:“走吧,往前走一?段,绕过去,免得湿鞋。”
孟元元踩着石阶,往隔壁铺子门前走,绕过水坑。才?转身?,后面人的手拉住了她?。
“什?么?”她?回?头看他,下一?瞬,他把?伞柄塞到了她?手里?。
“五六岁,”贺勘摸摸她?的头,随后腰身?一?蹲,“是这样抱的吗?”
他单臂从?前绕着勾上她?的双膝弯,另只手臂从?下托上她?的大腿处,稍一?使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孟元元身?子一?轻,差点?儿松掉手里?的雨伞,好?容易抓紧,一?只手过去环上他的脖颈。低头间,与他双目对上。
这样侧着身?子抱起,整个人坐在他的手臂上,双膝被他稳稳揽住,像是抱小孩子的那种姿势,小时候父亲正是这样抱她?。她?从?未比他高出这样多,头顶几乎碰上檐下的匾额。
“放我下来。”孟元元小声道,眼睛四下里?看。
好?在天黑了,又下着雨,路上没有行人。
“把?伞撑好?,咱们回?家。”贺勘颠了下身?上的重量,还未曾这样的抱过她?。
看她?蜷在自己身?前的样子,还真是像一?个小孩子。
说着,他抱着她?下了台阶,才?换的新鞋就踩进水中。那水坑泛起浑浊,没过了脚背,趟水而行。
孟元元坐在他身?前,手里?撑伞遮住落雨。她?和他都不是那样性格很外放的人,可偏偏总是做出这种荒唐事。他是否都忘了,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这般瞎胡闹?
过了水坑,贺勘没有放下她?,抱着继续往前走,问?着她?孟家的方向。
“元元,”他抬脸笑着看她?,新衣湿了大半,“想听什?么故事?”
孟元元抿抿嘴唇,他做的是当年?父亲做的事,那时候父亲守护她?、宠爱她?。她?想不出自己要听什?么故事,因?为父亲给她?讲过的太多了。
“相公会讲什?么故事?”她?问?。
“我不会讲。”贺勘摇下头,他小时候被送去族里?,可能听过母亲的故事,只是太小都忘了。如果没被外祖带出来,他如今会不会也已变成贺泰和手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