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手里利索的剪开那缎子,三下两?下就出来了?形状。
竹丫是见?识过?孟元元的做针线,手指那叫一个灵活,简直就和人弹琴时一样好看。她放下茶盏站在一旁看,单是看人的手指都觉得赏心悦目。
孟元元瞧着身旁的小姑娘一眼,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手里头穿针引线,很快便有了?一个锦袋的形状。
这块缎子算起来是新的,当初的想给秦淑慧的袄子做领口用,后来觉得颜色太深,便就放在这笸箩里,如今也算有了?用场。
外面?院子里,贺御跑了?来,抱着一堆烟花和秦淑慧一起放。
窗纸上透进?来烟火的光亮,还有外面?的欢笑声。
孟元元给锦袋修了?边儿,摊在手心上,看着大小刚好合适。最后她做了?两?串穗子,作为封口的抽绳,两?手一拉,锦袋便被收紧。
短短的功夫,一个精致的荷包做了?出来。
竹丫瞪大眼睛,不由赞叹:“娘子做得真好。”
孟元元笑,竹丫这丫头,好似夸人的话永远就那两?句:“绣字应该是来不及了?,就这样罢。”
她的双手托着荷包,放在灯下看,唇角弯弯。
院子里的笑闹声越来越大,听着是秦淑慧在跟贺御说着红河县的事,说秦家的林场有多大。那贺家小公子从没出过?远门儿,听得一脸向?往,不时问上两?句。见?此,秦淑慧更加得意,尽捡些贺御不知道的来说。
孟元元站在门边看着,嘴角浅笑,酒窝若隐若现。瞧着秦淑慧说得起劲儿,殊不知那小丫头也没去过?几次林场。
要说贺府深沉阴冷,但还是有好的地方的。
贺御带过?来的烟花已经放完,只剩下最后一挂鞭炮。他几次试探着想挂到?梨树上,都被吴妈给阻止了?。
这么大的鞭炮,那得是男人们才敢点,这个小公子真是天大的胆儿,什么都敢做。可?她们这些下人不敢啊,小主子一点儿皮肉伤,她们可?擎等着遭罪罢,大过?年的谁也不敢让他乱来。
正在贺御还想试探的时候,院门走进?一个人,才踏进?来院中,他就老实了?。手里那挂鞭炮,直接没拿住掉到?地上。
不止是贺御,原本跟着闹腾的秦淑慧也瞬间安静。两?个小瓜头站在梨树下,一个比一个老实。
“大哥。”
“二哥。”
贺勘停下,看着一双弟妹,又看看地上的鞭炮。难得弯下腰捡起那挂鞭炮,随后抬手挂到?了?树枝上。
做完这些,他往正屋看去,他的妻子此时站在门边,一身亮丽的海棠色,那般耀眼。
孟元元从门下走出,踩下两?级阶子,院中的男人也朝她走来。从书房中分开,他回到?储安院收拾了?一番,崭新的衣袍,干净的面?庞,又是那个芝兰玉树的倨傲郎君。
“他俩怎么了??”贺勘站去孟元元面?前,眼神瞄了?下梨树下。
那边,秦淑慧和贺御还是没怎么动?弹,正偷偷往贺勘这边看。
闻言,孟元元嘴角莞尔,手习惯的抬起挡住唇边:“自然是被你吓的。”
“怕我?”贺勘皱了?下眉,有些不明白,他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好怕?
孟元元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因?为你总冷着一张脸,从来不笑,他们当然只敢远远的看你。”
这很好理解,一个冷着脸的人,和一个微笑的人,表象上来看,总是后者?会让人觉得好相处罢。
贺勘无?话可?说,似乎连他自己也无?法想想,对那小子和丫头能笑得出来。
已经有人家开始过?年,鞭炮声传进?来,还有腾空而?起的烟火。
“站树下做什么?”贺勘冲着那俩小的道了?声,声音一如往常的冷硬,“过?来这边。”
贺御和秦淑慧一前一后过?来,乖巧的站去孟元元身后。
见?此,孟元元不禁一笑,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老鼠见?了?猫。方才闹得多欢腾,现在就有多颓然。
贺勘轻咳了?两?声,手探过?去,从贺御手里拿走线香:“等过?两?年你再点。”
“是。”贺御点着小脑袋,很是认真,眼中有着对大哥的崇敬,“大哥,你来点吗?”
贺勘看看手里的线香,随后看去孟元元:“新年的爆竹啊,让你们的嫂嫂来点罢。”
孟元元还未明白过?来,面?前已经送过?来一只线香:“我,不会。”
那一挂爆竹,瞧着就怪吓人的,她可?不敢。要说当初郜家仓库的那枚烟花弹,那是情势所逼。说实话,她害怕这样的巨响,更别说去点了?。
“不会,我教你。”贺勘攥上她的手腕,拉着往梨树那儿走。
整个轻云苑的人,看着两?人到?了?梨树下,金童玉女相依,好一对璧人。
孟元元手里抓上爆竹,一颗颗的由引线编织串联,圆滚滚的,看着小小的,实则威力大得很,爆开的响声着实了?得。
“没事儿,我在呢。”贺勘看她才碰上爆竹,身子就往后躲,不由笑了?声。
孟元元瞅他一眼,抿紧了?唇。
“来,像这样。”贺勘的手包裹上她握着线香的手,另只手从她后背穿过?来,带着她的手抓紧鞭炮。
他是这样,从身后拥着她,纤瘦的她被他抱在身前。
孟元元很是紧张,手心里全是汗,耳边却落下一道声音。
“辞旧迎新,”是贺勘,轻着声音只有两?人听得见?,“年年岁岁皆有今日。”
话音落,他握着她的手点上了?鞭炮的引线,“滋啦”,火星子瞬间冒了?起来。
孟元元还在回味他那话的意思,这厢见?点着了?火,吓得直接松掉了?线香。
“快跑啊。”贺勘拉着她,跑开了?梨树下。
孟元元心跳得厉害,拖着裙裾再顾不上别的,跟着就跑。
站在边上的秦淑慧和贺御很是开心,拍着手跳:“过?年咯,过?年咯!”
才跑来正屋外,就听见?梨树上的爆竹噼啪一声炸开,紧接着一连串的响着。
孟元元喘息着,嘴角轻轻勾起。下一瞬,双耳被一双手给捂住,遮挡了?爆竹巨大的响声。能试到?这双手骨节有力,有些微微凉意,像它们的主人一样,让人感觉有些清冷。
贺府的别处安安静静,偏得轻云苑这边热闹的很,因?为偏僻,也很少?人注意到?。
西间。
孟元元与贺勘坐在床边,瞧着他手里握着那枚荷包已经半天,还是没有收起来。
这样瞅着,似乎觉得针线脚儿太粗拉,不够精细。只是素素的缎面?,都没绣上个字,或是一点花草之类。
与他送给她的东西相比,自己这个是不是太过?寒酸?
“不好看,还是以后再绣一个罢。”她伸手想去拿回来。
贺勘眼疾手快,手一抬高便轻松躲过?:“送出来的礼物,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他握着手里的荷包,脸上笑着。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是如此的合心意,花色、大小、穗子,哪怕每一个针脚儿都是。
是上次自己把?荷包投进?功德箱,她记住了?吗?
孟元元抢不回来,干脆作罢,于是重?新坐好。然后身旁的人,紧跟着靠了?上来。
“我要去前厅守岁,你留在这边罢,等结束我就过?来接你。”贺勘收起荷包,脸上笑意淡了?。
他也想留下来,只是有些事情始终要去做,不管他是否愿意。
孟元元道了?声知道。
“嗯,”贺勘放松的舒了?口气,手过?去握上孟元元搭在腿上的手,“元元,你身上有水仙的香气。”
房间静了?下来,窗外的红灯笼,红光透进?窗纸来。
孟元元往身旁看了?眼,发现贺勘安静坐在那儿,头垂低,竟是坐着睡着了?。
曾经,她以为他根本不知道累,在红河县日夜在外奔忙,去巨阙山,也是短短几日将事情做成。其实,他是会累的呀。
他也是血肉之躯,只是很多时候他不想别人看见?。
孟元元低头,他还握着她的手,手背上的伤痕有些还新鲜着,有些已经开始愈合。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慢慢翻过?来,然后一根根的扣进?他的指间。
“以后,一起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