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飞着?, 萦绕在两人的?身?旁,清雅的?梅香钻进鼻间,沁人心脾。
孟元元自斗篷下探出双手, 从贺勘手里接过那一大束的?梅花,抱来身?前?。抬头?看上他的?脸, 昏暗中并分辨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也不知道方才茶肆中的?那些话,是否还让他不快。
“真好看。”她软软的?唇角勾起,双颊上酒窝深深。
贺勘垂眸, 手指去点了下她右颊的?那颗酒窝:“我?家元元才是真颜色。”
正好边上有人经?过,他的?声调那样明显, 行人不由往他俩看了眼。
孟元元无奈生?出一份羞赧,抱着?花束转身?, 斗篷随之飘动, 露出里面遮掩的?细腰。无人时?说这些也就?罢了, 如今他都在大街上乱说,让旁人听去好生?难堪。
见她转身?走开,贺勘留在原处,轻叹了一声, 随后笑笑,抬步去撵她。
“回船上罢。”他走到她身?侧, 伸手从那花束上折下一截小枝。
孟元元看着?前?路, 眼睛微微眯着?, 眼睫上落下轻盈的?雪絮,感受到一丝冰凉。耳边已经?能听见水流声, 洛江就?在不远的?前?方。
街上已经?无人,两人并排而行, 有几分清闲。
“他们说的?是真的?,”安静中,贺勘开了口,脸色清淡,“确实?是因为火珊瑚树。”
“嗯?”孟元元脚下一慢,侧过脸去看他,
贺勘同样驻足,站在渡头?的?边缘,望去雪中茫茫的?江水:“那件事几乎没人知道,火珊瑚是皇上为太?后准备的?寿礼,祖父负责将珊瑚送去京城。是封在一个箱子里的?,我?没见过,只是看过画师的?画,一幅画已让我?惊叹不已。”
这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说起陆家的?事,虽然口气平淡,但?是孟元元能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不然,他这样稳当的?性情,怎会突然离开茶肆?
“那这些年,公子一直在寻找珊瑚树?”
“算是罢,”贺勘扯了扯唇角,转过身?来面对孟元元,“只是不知为何,东西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这么多年,一直打听寻找,到头?来一无所获,他甚至以为根本没有这棵火珊瑚树,不过是有人想借此除掉陆家。
可他还是寻找着?,无法忘却当年陆家坍塌的?一幕……
孟元元低头?,心中想着?什?么:“我?娘留给我?的?箱子里,有一本书上记着?关于珊瑚的?事,瞧着?也是一棵珊瑚树。”
她当时?看了几眼,后面便来了左宏阔,再没看下去。
“嗯,”贺勘点了下头?,手扶上她的?鬓间,“以后关于珊瑚的?事,还要多多请教娘子才是。”
本还说着?严肃的?事儿,这厢他就?开始逗她,孟元元抿了下唇。要说见识,和他比起来,她还是有些自知的?。
她试着?头?发被轻扯了一下,抬眸就?见他正将手中那截粉色梅花往她的?发间簪,好似怕弄疼她,手里动作很轻。
“红梅,”他垂眸与她对上视线,嘴角微扬,“与元元你很是相配。”
孟元元低头?,耳根一热。
后来,贺勘没有再说关于陆家的?事,一路牵着?孟元元回到船上。
孟元元知道,他可能并不想提及,也隐约觉得当年之事并不简单。按理说贺勘是贺家公子,并不会直接跟着?陆家受牵连,那他被秦父救回去的?时?候,只剩半条命,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没有问,人若是想说自然会说出来。
回到船上没多久,船便开始开动,沿着?洛江继续往西。这一段水势平缓,并无暗流之类,是以黑夜里多走一些也无妨。
用过晚膳,贺勘去了内间看书,而孟元元则把?那束梅花摆于桌上,手里一把?剪子,修理着?花枝。
桌上两只瓷瓶,她修剪好的?便插去瓶中,接着?修理下一枝。没一会儿,一只瓶儿已经?插好,很是雅致。
坐于书案后的?贺勘,看了几眼书,总不自觉隔着?珠帘去看外面的?妻子。她安静恬然的?坐着?,偶尔咔嚓一下,剪掉花枝多余的?部分,后面摆弄着?花瓶。
他微微一笑,所谓的?红袖添香,果然很妙。只不过,心思全在人那儿,能看的?下书的?又有几人?
孟元元修理完梅枝,又看了一会儿书,对照着?那张海图。
贺勘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可能是看得太?深入,她没有觉察。
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目光落在她手指点着?的?地方,权州。贺勘唇角抿平,眸中闪过什?么,她是还想着?回去吗?
雪不算大,不急不慢的?,落尽江水中便消失不见。
船终于到达要停靠的?地方,船身?在浅水中晃了晃。如此的?晃动,让全船的?人都感受到了,包括房间内的?书案后。
强烈的?不稳,让孟元元扶紧了贺勘的?双肩,可他似乎并未察觉,一心一意的?碾磨,托着?她抛起落下。
隔着?一层琉璃珠帘,光芒氤氲了内间,只隐约瞧着?女子长发披下,半截身?形遮藏在书案之后,后背时?因力?道而撞着?案沿。
船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外头?的?船工吆喝着?,指挥着?往哪边停靠。
这才入夜,两个婆子已经?守在公子房外,等着?伺候里面的?人。而兴安似乎明白,贺勘应该不会需要他,干脆躲得远远地。
船停稳了,那条粗长的?绳索被固定去岸边,拴紧了船身?。船停稳了,可屋内的?似乎还没有结束,甚至比先前?还强烈,门缝中透出里面的?一缕光,一起的?还有女子娇媚的?轻吟。
直到婆子们进去收拾的?时?候,就?见着?那位总是端方持重的?大公子,拿一方斗篷将孟娘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横抱在怀里,自珠帘下穿过,到了外间来。
两人赶紧低头?,规矩的?避开眼神。然后就?见他抱着?人从面前?走过,冷不丁的?斗篷滑下一角,露出女子的?一只白玉足儿。婆子不禁瞅了眼,当即吸了口气,明白的?看着?那纤细的?脚腕上,留下一圈红印子。
心中不免啧啧,这明显是被手掌攥出来的?,得是用了多大的?狠力?哦?
很快,贺勘抱着?孟元元离开了房间,去了走道上,听脚步声便知是送人回去了最里头?小房间。
“既然书案太?硬,那咱们还选地毯,”他吻了下她汗涔涔的?额头?,抬脚踢开了小房间的?屋门,“可好?”
“嘭”,他反脚将屋门关死,至于孟元元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边,两个婆子开始整理内间的?书案。
掀开珠帘进来,才吃惊于里面的?混乱。整张案面上空荡荡的?,不管是书还是笔,全部散落去了地上……
“瞧瞧这闹腾的?,”其中一个婆子蹲去地上,眼神中全是深意,“跟要拆了这儿似的?。”
另一人赶忙嘘了声,也跟着?笑笑,小声道:“这是主子们的?事儿。”
说着?,捡起地上的?烟紫色衣装,可惜的?叹了声,瞧着?又给撕破了不是?到了这种时?候,这些个男人总是没了耐性,又撕又扯的?,恨不得把?那娇人儿一口给吞食掉。
瞧这书案和太?师椅,留下的?这些可得好好擦洗一遍。
那案沿儿边上留有几道轻痕,一看便是指甲抠着?留下的?。婆子叹了声可怜见的?,这被摁住了还能跑得掉么?
船选在江北岸停了一宿,一开始雪肆虐着?,翻卷着?无穷无尽,到了后半夜好像舒缓下来,细细密密的?落着?,很快将岸边染白,覆盖。
因为今日就?会回到洛州,所以大清早的?船就?离了岸,众人都想着?早些回去。
想念家人是有,也惦记着?年底了,赶紧回去忙活一下年节的?事儿,帮着?家人分担一些,也把?这次出来得到的?赏钱带回家。
孟元元拿了巾帕给自己擦洗干净,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床边,贺勘双脚落在脚踏上,借着?窗扇进来的?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从屏风后,两只小脚踩着?松软的?地毯,衫子松垮的?套着?,腰身?若隐若现。
“元元。”他唤她,伸手过去。
孟元元在脚踏下站着?,看着?面前?的?手掌,心中犹豫要不要搭手上去。大概她自己都没想到,答应跟他回来,如今是演变成这样。更没想到,于交合事上他如此纠缠,若说一开始嫁他,寥寥的?房事忍下来便好,可现在……
见她不动,贺勘身?形往前?一探,自己握上她的?手,适力?一带拉她过来,随后一起带进床帐中。
帐中还是慢慢充斥方才的?热气,枕上,那截梅枝早就?散落,连着?上面的?花儿也被碾碎,零落在被褥各处。
她偎在他身?旁,阖上了眼睛:“我?睡了。”
轻轻软软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哑,算是告知,可贺勘听来,这样更像是她的?撒娇。
“睡罢。”他勾着?嘴角,眼睛盯着?帐顶。
在江上走了半日的?功夫,船终于回到了洛州,并停靠在南岸。
而这一切孟元元并不知晓,她一直睡着?,连朝食都没有用。还是外面船工的?吆喝声,才让她模糊觉得船又在靠岸。
撑着?从床上坐起,旁边的?位置已经?没了人,但?是留下了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