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的短暂绚丽结束,这片空地重新变得黑暗。
“他时常过来?”贺勘问,显然指的是贺御。
刚想迈步回去的孟元元,脚下一顿:“偶尔,小公子和淑慧挺能说得上话儿。”
贺勘看着两步外的人:“他叫你?嫂嫂?”
“这个,我跟他说过不能乱叫,”孟元元略有无奈,又解释道,“他许是跟着淑慧学的罢,其实不是真的……”
“随他去吧,”贺勘道,似乎只是随意?聊话,“再者,他也?不算叫错。”
孟元元笑笑,小孩子有时候总会随着喜欢的来,心思?简单,并不会知道一些深处的复杂。
夜空一抹月牙儿,浅浅淡淡的悬在那儿。
贺勘往后腰上摸了摸,夜色掩住了复杂的深眸:“元娘,有件东西给你?。”
说着,他把别?在后腰上的一卷布包拿到?眼?前,往孟元元手上一送。
“这是什么?”孟元元手指一捏,试到?的是细柔的软和,拿到?手里?又很轻。因为是用布包着,并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贺勘的手垂下,往不远处看了眼?:“回去看罢,我要去一趟博文堂。”
闻言,孟元元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见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道了声好。
贺勘直了直腰背,朝着前方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孟元元反正看了看布包,完全猜不到?是什么,只是相?当柔软。
回到?轻云苑,秦淑慧和贺御已?经洗了干净,正坐在榻上吃点心,正是晚上贺勘带过来的花生糖和七宝包儿。边吃,还边说着方才的烟花。
孟元元回了自己的卧房,把布包往桌上一放,而后看着整间房,心中想着一件事。
不若这回离开,干脆带上自己的东西,等红河县的事情解决清楚,就直接去权州,如此倒也?不耽搁。况且自己的要带的也?不多,一把阮咸,两件衣裳。
这时,竹丫进来,说是银嬷嬷来了。
孟元元抬步到?了外间,才出去,就见着银嬷嬷走进正屋。
“娘子可还安好?”银嬷嬷问了声,相?较于第一次见孟元元,她现在已?然变得客气。
孟元元道声好,便请人坐下。
银嬷嬷摆手,走到?贺御旁边:“夫人叫小公子回去。正好清荷观的空清道长给你?捎了东西,我顺道儿给你?送来。”
说着,就给跟进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双手将一个雕花梨木食盒放上圆桌。
“空清道长?”孟元元看着食盒,想起那位说话和蔼,姿态端庄的女道。
她和她不过一面之缘,缘何捎东西给她?
银嬷嬷也?不多说,拉着贺御站起:“那我先带小公子回去了。”
孟元元称是,跟着将人送出了垂花门。
贺御走了后,轻云苑安静下来。
孟元元姑嫂俩站在桌子前,掀开了食盒的盖子。共摞了三层,每一隔都是好吃的点心。
红豆饼,杏仁酥,枣子糕。便是只闻味道,就觉得十分美味,看着酥软的程度,定是当天?做出来的。
“空清道人?她为何给嫂嫂你?送点心?”秦淑慧不解的问,接着没心没肺的笑道,“嫂嫂今晚收到?了两人的点心,共有五样儿呢。”
孟元元笑了笑,遂看着食盒发呆。
正巧吴妈端着药进来,也?往那食盒看了眼?:“道长这是还惦记着俗世,这么些年也?够苦的。”
“妈妈知道她?”孟元元回想起清荷观时,吴妈当时神情有些怪。
吴妈笑笑点头,算是给了肯定的答案,接着将药端着送去了东间。
等到?秦淑慧回了东间喝药,孟元元将食盒重新盖好,推放去桌子中央。
没一会儿,吴妈从东间出来,到?了圆桌旁:“元娘子,在贺府中,一般都不敢议论空清道长。”
“谢妈妈提醒。”孟元元清浅一声。
吴妈自来知道孟元元心里?有主意?,又见着今晚的情形,大公子一直相?陪,知道人迟早要入储安院:“对?着大公子也?莫要问。娘子聪慧,定然是看出来了。”
孟元元不语,经此提醒,是彻底做实了心中的猜测。
“空清道长便是咱们府中原来的陆夫人,”吴妈压低声音,故意?往孟元元凑近一些,“大公子的亲娘。”
“陆夫人?”孟元元亲耳听到?这些,心中仍觉震惊。因着贺勘与空清完全不像mǔ_zǐ ,关系冰冷的很。
“对?,”吴妈道,存着些讨好的意?思?,又道,“还不是十年前闹的?陆家倒了,大公子流落在外下落不明,陆夫人她……她就去了清荷观清修。”
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吴妈没说。
孟元元从人的身上也?能感觉到?,那段往事大概是禁忌。
“总之娘子心里?知道就好。”吴妈最后说了句,便出了正屋。
贺家的那些过往,孟元元没有打听的心思?。
天?色已?经不早,她回到?自己房间。一踏进去,就看见窗边桌子上的那一卷包布,于是拿到?了手里?。
“嫂嫂,”喝完药的秦淑慧跑到?西间,跳着脚就到?了房中,“你?手里?的是什么?我帮你?打开罢。”
“好。”孟元元把布包给了秦淑慧,自己走去窗边铺被子。
看见床尾叠好的衣裳,又想起直接从红河县去权州的打算。相?比于洛州,红河县离着权州近一些……
“咦,这是做什么用的?”身后,秦淑慧一声疑惑。
孟元元回神,转身去看,见着少女手上拿着两截皮毛做成的细细筒子:“我看看。”
她伸手接过,手中顿时觉得细腻又柔软。难怪方才拿在手中又轻又柔,原是上好的兔毛皮子。
“臂套,冬日?里?套在手臂上保暖用的。”孟元元说着,眼?眸半垂,指尖摸着臂套内里?的软毛,无比的暖和。
臂套的做工相?当好,外面看完全找不到?针脚,边上镶了靓丽的锦缎系带。可是看着皮子,她总觉得眼?熟。
是那块皮子,当初从清荷观回来,在长街的那家布庄,贺勘选下的那块,他还曾询问过她的意?见。怎的就做了臂套给她?
“嫂嫂带上试试。”秦淑慧道,手里?摸了摸软毛,“好软好暖。”
在小姑的催促下,孟元元套上了臂套。柔软的毛皮裹在手臂上,瞬间就觉得暖和,而且臂套做得轻巧不臃肿,放下袖子后根本?从外面看不出来。
做什么事都不妨碍。
秦淑慧满意?的点头,双臂环抱胸前:“正合适,是不是嫂嫂的右臂还不舒服,才做得这个?”
右臂?孟元元下意?识摸了小臂。
。
博文堂。
“南城的事你?办得不错,”贺泰和坐与主座,从一旁下人手中接过水烟袋,咕噜噜吸了两口,“后面会怎么做?”
相?隔四五步,贺勘站在堂中,神情淡然:“剩下的事我不会插手,全看衙门争不争气。”
“嗯,不错。”贺泰和舒服的长叹一声,看似对?贺勘的处理很满意?,“只需让他们知道,在洛州府,凡事还是得贺家来出面。听说你?要去红河县?”
贺勘没想到?,自己的决定这么过就传到?了博文堂这边,面色不变:“明年的春闱,不想到?时候横生枝节,回去处理一下。”
贺泰和惺忪着眼?皮,口中吐出一口薄烟:“也?是,那头总是个麻烦,你?需尽快与他们撇清关系。自然,一些事情上做得好看些。”
高门大户,内里?有多龌.龊肮脏先不说,最擅长的总是做给外人看。
贺勘道声是,也?不多说。
贺泰和满意?的嗯了声,随后微阖上眼?睛:“秦家小门小户,那丁点儿的家业着实没什么用,我倒听说秦家有一片林场?”
堂内攸儿一静。
“林场不止是秦家有份儿,当初是与旁的几家合伙来做。”贺勘眉间一皱,又道,“这一趟我会小年前赶回来。”
贺泰和低低嗯了声,心中几分明白了贺勘的意?思?:“那边也?不安生,届时多带些人。”
。
红河县,位于洛江下游,是一处位于洛州府和权州府中间的一座小镇子,不算大,山清水秀。
贺家的船行?在洛江上,差不多两日?就会到?达红河县,与旱路相?比,快得多。
船舱中,贺勘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些瓶瓶罐罐。
旁边,孟元元正在帮他拆换绷带,一层层的解着。到?最后一圈下来,就露出了那处伤口,上头的缝线清晰可见。
她盯着伤口看,不由心中感叹,贺勘的恢复能力是真强。两三天?的伤口,现在已?经消了肿,已?经开始愈合。
“终于松开了,”贺勘轻松道,跟着活动了下手腕,“从昨晚开始,伤口痒得厉害,跟万千只蚂蚁咬一般。”
孟元元听着,眼?睫轻轻扇动:“伤口愈合长肉,是会这样的。你?不要硬抓,会伤到?伤口,可以?试试手指轻挠周围几下。”
“如何轻挠周围?”
“这里?。”孟元元右手食指中指探出,落上贺勘的手臂,在离着那道伤口一指处,轻轻挠了两下。
手臂上的轻柔,带来了微微麻痒,犹如翎羽轻刮心尖,却是让他觉得更痒,身体便也?就跟着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