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林肃说的那样,当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举步维艰的时候沈塘觉得自己好像过了点儿,送礼也没有每天这样送的不是:夫人,我错了。沈少爷现在认错的态度颇有超过沈老爷架势了。不妨事,若是塞满了,再置几间院子便是。林肃笑道,夫君心意最是重要。沈塘喜笑颜开,这种举动又维持了一段时间,发现那皇帝压根没再来的时候彻底消停了下来。隆冬过了的时候距离新帝登基已有三月,江南那边的好消息频频传来的时候林肃被招入了皇宫之内,只是见的不是皇帝,而是萧煌。新帝登基,有的人可留,有的人却是不可留的,虽然他能够关萧煌一辈子,但是为了免除后患,萧韶明显是打算杀了他。林肃在见到那个被关押在天牢中的人时已经很难将他与从前联系起来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萧煌和眼前一身肮脏囚服蓬头垢面的犯人实在差距太大。不是他不想讲究,而是这个地方就不容许讲究。牢门打开,林肃走了进去,借了侍卫一把刑讯用的凳子坐下道:你有何话同我说?为何是我有话同你说?萧煌四肢皆是束着玄铁的锁链,即便林肃也没办法用内功打开的存在。若非你要求,陛下不会让我来见你。林肃笑道,不过我以为你更想见到的是云洄。我想见他,可他未必想见我。萧煌猛地抬头看向了林肃,目光之中满是怨恨,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我可有哪里得罪过你?他情绪激动,林肃却是面色平淡:你这话问的奇怪,权势争斗,你死我活,哪里需要问什么理由?我就要死了。萧煌坐了回去,语气之中死气沉沉,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答应萧韶自尽于牢中换他的心安和名声长存。只为见你一面,问清楚缘由,否则当真死不瞑目。他原本应该登上帝位,或是当个王爷富贵一生,像现在这样苟活,只怕连他自己也无法忍受了。林肃看了他半晌开口道:其实我一开始只是不想你登上帝位而已,你这个人看似端正醇厚,礼贤下士,实则心狠手辣,性情凉薄。萧煌死死的盯着他,却没有开口说话。我并不觉得你的性情有什么问题,你的环境造就了你这样的性情,否则很难活下去,如果没有我,你可能会顺利登上帝位,做一个皇帝,铲除那些原来嘲笑辱骂你的人,再铲除那些有能力扶持你的人林肃的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萧煌的瞳孔收缩,你登基后不会留着沈塘,我说的对不对?这是事实,沈塘的财力太盛,可以扶持他上位,就可以扶持别人,留着只能给自己引祸,只是他自以为心思藏的很深,连沈塘自己都不知道。一切都是从林肃这个人出现以后改变的。你怎么知道?萧煌心里很凉,那种被看透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不论我怎么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林肃笑道,就像我刚开始说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做皇帝而已,至于那之后你是做你的王爷还是其他都好,我本来都没有打算干预,但很可惜你动了其他念头,你动了沈塘是因,算计云洄造成你如今的果,算计不是坏事,但算计太过最后会连自己都算进去。萧煌嗤笑出声,面目狰狞:你这不过是胜利者的嘴脸罢了,你多算了一筹,所以我输了,但你能够保证你永远能够多算一筹么?自然不能。林肃承认的很干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认为自己是最厉害的那个绝对是自找死路,可我为何要算过那么多人呢?萧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却是蓦然低低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是我输了,是我输了但你也别得意,你以为沈塘是心甘情愿娶你的么?他是为了我们的大业才妥协的,可笑你这一颗真心挡不过算计。林肃起身,走出了牢门很自然的锁上了那道枷锁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景琛早就告诉我了,再见。再也不见。萧煌错愕抬头,却再不见林肃踪影,满心的阴谋好像在一瞬间化为了空白,最后蜷缩倒地,竟是呜咽了起来,他不是不悔,不是不恨,只是悔有何用,恨有何用?连最后的挑拨离间都落了空。萧煌死了,是撞墙身死,萧韶到底是将他的尸体按照亲王仪制下葬,全了他最后的体面。沈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在人前没有展露丝毫情绪,直到夜间于林肃相拥之时才闷声叹气:我以为能与他做一辈子的兄弟的。少年情分,兄弟之情可能比后来遇到的云洄感情更深,但是皇室争斗,权谋算计,人心蒙蔽其中,终究是变得一切都可算计。沈塘不是不难过的,但他是个男人,不能总是将伤感挂在嘴边,只能记在心里。他在最初与你结识的时候定是有真心的。林肃将他的头埋入了怀里道,就算是为了最初的真心与扶持,也该哭一哭的,你若不想让我看见,不要抬头。沈塘没有说话,林肃只觉得衣襟处被人揪紧,有些微微的濡湿感传来,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努力不让哭声溢出来。一方是父母的安危,一边是背叛的兄弟,沈塘中间承受的东西很多,但只要哭出来,很多的压力也能够随之而去。烛光亮了一夜,沈塘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林肃将人拉开的时候只看见一张哭花了的脸,狼狈又可爱。大晚上在那里痛哭,第二天必顶一对核桃眼,沈塘睁开眼睛想到这层的时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了下去,奔到了镜前,头可断血可流,美貌不可伤。然而当他看到镜中的自己的时候却发现眼睛除了有些发红酸涩,并没有想象中的核桃眼,反而因为淡淡的微红勾勒眼尾,看起来比平时更好看了些。莫非我与平常人不同,那些爱哭的女子得多羡慕本公子啊。沈塘对着镜子捋着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比之前又帅了一大截。林肃进屋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只正在对镜臭美的孔雀,他将手上的冰和毛巾放在了沈塘的面前道:夫君既然醒了,这冰就自己敷眼睛吧。嗯?沈塘扭头。嗯。林肃点头。沈塘拿起了毛巾包住冰块在眼角按着,偶尔回头看一下林肃看账本的模样道:昨夜是你帮我冰敷的?要不然也不能恢复成这样。林肃合上了账本笑道:我若不帮你,你今天可能没法出门了。沈塘笑了出来:今日要出门做什么?采购物品,我们近日可能要下江南一趟。林肃回答他。下江南?!沈塘站了起来,满脸惊讶喜悦,当真?他掌管的生意虽多,但大多从沈老爷处继承而来,顶多跑过就近的城池,却从来没有去过那传说中繁华的江南。当真,江南那边的收益不及这边,可能出了些问题,刚好去游玩一趟。林肃笑道。沈塘手臂撑在他的肩头笑道:你这是因私废公啊。两者可以兼顾,夫君若不愿意操心,交给我就是。林肃收到情报差不多就了解了大概,此次去自然不是只处理污糟事,还要拓展生意,更多的却是带沈塘出去走走。一直困在京城这样的方寸之地岂非太过遗憾。怎能全部交给夫人,这样夫人未免太过于劳累。沈塘还是要做好一个好夫君的,虽然现在跟最初的设想已经越来越远,听说江南有美人,歌舞必然也是不错的,到时候可以放松放松。06翻了翻小账本:【宿主,要记么?】【记。】林肃笑的格外温柔。与云洄赶着去赴任不同,林肃二人下江南坐的是大船,走的是水路,一路带着京城的新东西慢行,每到一处沿岸便要下船游览两三天,一览当地风情。他二人皆是俊美,但沈塘的俊美中带了几分风流艳色,与林肃的成熟稳重比起来就有那么点儿吃亏。那街上的女子眼睛更多的投注在林肃的身上,硬生生让沈少爷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醋。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绣的香囊,想请您画舫一叙。小丫头靠近林肃时整张脸红了个通透。这公子实在生的俊美,难怪小姐一眼几天看上了,不顾矜持也要相邀。沈塘唇边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嗤笑一声道:不知我可否一同前去?那丫头看了沈塘一眼,微微蹙了一下秀眉道:我家小姐尚未出阁,不宜多见外男。沈塘磨牙,后面的小厮却是忍笑忍的快要炸了,他们家公子还是第一次吃瘪成这样。林肃眼看着再不阻止家里这只孔雀就要变成凤凰着火了,笑道:多谢小姐相邀,只是在下已有家室,实在不便。啊?那丫头有些遗憾,却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待那丫头离去,沈塘瞪着林肃道:夫人招蜂引蝶的能力真是厉害。不及夫君名满京城。林肃回敬道。这事沈塘理亏,皱了一下鼻子搂住了林肃的腰道:我们这样走。林肃侧头在他耳旁似有若无的亲了一下,引起周围一片惊呼。原来是断袖之人想必二人也是成家,也是璧人。只是一人看起来着实风流了些。小声的议论倒不妨事,身后小厮跟着问道:少爷,听闻此处牡丹坊的花魁琴舞极是不错,今晚可要唤来舞上一曲?沈塘此时极后悔说什么江南有美人,虽然他只是对那美人群舞感兴趣,但是真招来一群美人得对他夫人感兴趣。再好的美人哪里比得过夫人半分,沈塘回头瞪那小厮:此事不许再提!为何不许再提?林肃沉吟道,我从未见过江南歌舞,若能一见也不枉费来上一趟,夫君来之前不是说了要放松放松。沈塘与他对视,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后悔了成不成?然而林肃平时轻易就能够领会他的意思,今日就跟瞎了一样:舞能助兴,说不定还能谱出新曲,夫君说是不是?舞,也不一定非要这里的美人跳不是。沈塘硬着头皮道。林肃唔了一声:那不让美人跳,难道夫君跳给我看?好啊。沈塘答应的飞快,后悔的肠青。然而不等他反悔,林肃笑道:君子一诺千金,那我们一言为定了。沈塘:???他最近是不是水逆啊?第43章 天下第一富商(9)一定是最近得罪了哪方神明, 一路过来总是倒霉。但即便沈塘在心里将各路神明拜了个遍, 该跳的舞还得跳, 因为他不跳,就得找美人来跳。作为一名宠夫人的夫君, 只是跳个舞而已, 并非什么为难的事情, 男子也有剑舞嘛。直到沈公子看到了那套特制的舞衣,一节一节的转头看向了林肃:当真要穿这个?!林肃莞尔一笑:夫君不必紧张, 赏舞者只有我一人。沈塘心下安了一些, 只在夫人一人面前丢人委实不算什么,反正丢过的人也不止这一次了。女子一舞动天下者众多,林肃却觉得都不如自家孔雀毫无顾忌的开屏之时。沈塘答应了跳,便不会在开始之后扭扭捏捏,男子阳刚之中带着柔韧, 只觉容颜艳色无边。林肃随手弹奏,已成曲目, 从大船之中传出, 引来无数画舫问询此曲, 但都不得答案, 只能遗憾返回。琴声并未彻夜响起, 舱房内的灯光却是亮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林肃将那碎了一地的舞衣收起放在了匣中锁起,美名其曰收藏作为回忆。沈塘却是手臂捂着眼睛,决定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家夫人了, 忒小心眼,忒记仇,当然,这话也不能在夫人面前说。美人之事不了了之,除了在各地游玩,林肃途中可谓是买下商铺无数,花费甚巨,可他所相看的铺子一旦开张便是人流如潮,沈塘十分相信待他们返回之时这开铺子的银钱便可收回。皇商之名挂上,地痞无赖自是不敢惹,连官府都得相护一二,沈塘当真是体会到了其中的美妙之处,对林肃的崇拜也是更上一层楼。我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能够遇到夫人。沈塘躺在林肃的膝上,随着江波赏月,突然有感而发。此话应该是我说吧。林肃低头笑道。沈塘与他在一处,总是心情极好的:你这人便是身无长物,只凭一张嘴也能哄的无数人愿意跟着你了。我要那无数人做什么,有你一人足矣。林肃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不许胡思乱想。我是在夸你。沈塘从前觉得话本中所写情人总是相思腻歪的很,如今身处其中才知道情到浓时,即便人在跟前也会惹得相思。多谢夫君夸奖。林肃笑纳。江南水乡,虽是水路畅通,却皆是小道,大船换了画舫继续前行,一路桃红柳绿,一步一景,当真是与京城不同的风土人情。此处水患治理的差不多,道路上虽还有衣衫褴褛之人,但到底干净,人的脸上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水乡女子比之北方更多几分柔情,当真宛如从水中洗涤的一般,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然而再轻声细语与众不同,沈塘都是目不斜视,冷酷无情,以身作则做好夫君典范,毕竟多看一眼都觉得腰疼,而他不看,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阻止夫人去看。这种事情也就小厮费力些,得不时帮助主家拒绝那些被吸引来的蜂蝶,大部分都是识趣的,却也有那些见是两个男子甘愿为妾的。对付这一类沈公子当真是毫不留情,狂风扫落叶:良家女子哪里会自甘堕落,主动请缨做人妾室,莫非是家教不严,教出了个倚门卖笑的。那姑娘红着眼睛掩面而逃,沈塘一展折扇毫无愧疚,正想回去向夫人邀功,却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景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