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坐在阳台的小椅上,看着那株花,陷入了沉默。
他可能想了很多,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日子总是这样虚无地消磨,从他走后,他就费尽心机去找人,找不到人的时候,就将自己投入到无尽的繁忙中,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这里,是他繁忙之余,留给自己最后的一片净土。
他可以在这里卸下所有的伪装和冷静,将自己的灵魂放空。
房间里没有开灯,今夜也没有月亮,院里的桂花树上了年头,长得十分高大,风摧叶落,残花也卷了一地,但是他没有管。
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却也十分痛苦和煎熬,他睡不着。
在阳台枯坐了半夜,风愈发大了。
有冰凉的雨水低落到他脸上。
贺峥面无表情地起身,将那盆花搬了进来,随后自己去了姜逸的房间。
他在黑夜里躺下。
他不曾给自己留过一丝念想,除了墙上淡淡的血迹仍旧存在,仿佛在无声控诉着他。
其他的就连原本房间里残存的那一缕淡淡的信息素,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消匿无踪。
可是他仍旧喜欢在这里过夜。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勉强睡个安稳觉。
想象着姜逸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他的心里会有一点安心的感觉。
姜逸的房间里沾满了桂花香的信息素,如果是以前,姜逸一定会很开心的,但是现在,贺峥觉得,他应该会很厌恶自己身上的味道吧。
他又梦见姜逸了。
他大三那年,姜逸经常来他们教室蹭课。
别人都不敢坐他身边,只有姜逸毫无顾忌地坐过来,也不管他的意愿,自顾自地跟他谈话,可以说真的非常讨厌。
姜逸递给他一支玫瑰。
这仿佛是他标准的开场白。
每次他找他说话的时候,都会以一支玫瑰作为开场。
他厚脸皮地凑过来,看着他书上的字,笑着把胳膊伸过来,说:“学长,你字写得那么好看,帮我签个名呗?”
贺峥没有接他的玫瑰,看了看他白细的胳膊,皱眉,“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啊,”姜逸说,“我就是看你的字写得特别好嘛。我可是专门翘了课来陪你的,你就帮我写一个吧。”
贺峥冷冷道:“我不需要人陪。”
姜逸讪讪地把手收回去,嘀咕道:“说不定呢,说不定你以后就需要我了。”
贺峥从来不会需要谁,因此这话在他耳中听着特别可笑,“你再捣乱我就让教授把你丢出去。”
姜逸不说话了。
最后他还是没有给他签,姜逸也不打扰他,自己拿了笔在胳膊上画了一个蹩脚的爱心,然后写上贺峥的名字。
贺峥瞥了一眼,有些无语。
好端端白生生手臂,就被他拿来胡乱涂鸦。
姜逸觉得无聊,就自己趴在桌上,看着他被拒收的玫瑰花,拿过来扯下一瓣一瓣吃掉。
贺峥皱眉,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玫瑰有毒素。”
姜逸笑嘻嘻道:“你关心我啊?”
贺峥冷哼一声,不管他了。
姜逸看起来因为他这一句话显得有点开心,又自己解释道:“这玫瑰没毒,我自己家培育的新品种。”
姜逸一直跟贺峥小声说着自己家的玫瑰园,贺峥也不回应,自己听课,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最后身边说着说着身边没声了,贺峥侧过头,看到身边的少年已经枕着手臂睡着了。
中性笔的笔帽没有盖住,戳到他的侧脸上,染上墨点,并且墨点在逐渐扩大。
布偶猫成了一只花脸猫。
贺峥看了片刻,嘴角微微一抽,似乎是有点想笑,冷漠的脸又生生收住了。
他看着姜逸惨不忍睹的脸,刚想伸出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收回,只是将他的笔轻滚过来,盖上笔帽。
那是约莫夏天的时候,阳光照进窗台十分刺眼,给他的身上镀了一层光。
姜逸睡得很香,让贺峥甚至一度怀疑他不是来泡他的而是来找地方睡觉的。
刺目的光打在他眼底,卷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一把小扇轻摇。
淡淡的信息素幽香让他感到一丝奇妙的感觉,许是因为契合度的影响,他觉得这个人有种格外的耀眼,有种想要靠近的冲动。
直到讲台上的老教授又讲到一个知识点,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看姜逸看愣神了。
贺峥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之色,随即转过头,将窗帘拉上,遮挡了阳光,正襟危坐,不再看他。
贺峥是一个很别扭的人。
分明是自己被光吸引,却又怪光刺得他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