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从遮住的窗帘缝隙中爬进来,光线并不强烈,贺峥睡眠很浅,他猛地睁开眼。
他攥紧自己的心口,感到一阵抽搐般的疼痛,眼底闪过一丝惊悸和懊悔,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贺峥茫然地看向四周,意识到又是梦,心脏才缓缓调整失控的节奏。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梦见他和姜逸的过去了。
事实上,这个梦已经算是他记忆里比较友好的一段过去了。
因为他的姜逸的过去,大多是不堪回望的。
那些事情似乎已经太过久远。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但是直到当梦境将他的记忆窥探深挖,将一切赤裸裸展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关于姜逸的一切,他其实都记得。
记得他的笑容他的欢乐,他的痛苦他的绝望。
记得自己是如何将那样一个满腔热忱乐观爱笑的人逼成了那个样子,看着他苦苦挣扎八年,那一腔浓烈的爱意,终于在无声中悄然消逝。
他看到自己脸上流露出的厌恶表情,听见自己说出最无情最恶毒的话,看到他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渐渐苍白,听到他哽咽无助的哭声。
贺峥感到很痛苦,这种梦与其说是怀念,不如是对他的折磨。
在梦里他就像个悬浮于上空的灵魂体,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可是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这些年都对姜逸做了什么,也越来越害怕,他时常想,如果他还能找到姜逸,他真的会原谅自己吗?
这些年,这些记忆一直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每回望一次,他便多痛苦一分。
但是他却几乎从来没有让人给他开过安眠的药物。
因为比起一次次面对过去时的痛苦和后悔,他更怕梦不到姜逸。
他现在,也只能在梦里才能见他一面了。
偶尔他也会靠酒精来麻痹自己,但更多时候, 他不得不碍于身份和工作原因,被迫暂时“忘记”这些过去,投入繁忙的事业中,只在无人的夜里默默舔舐着伤口。
贺峥侧身去拉开一旁的窗帘,昨夜下了雨,空气中浮动着水雾,看起来有些潮湿阴暗。
他揉揉脑袋,打开手机,看到诺格纳昨晚给他发的消息,要他今天去接受一趟检查。
贺峥找借口推了,只让自己的私人医生过来帮自己简单测了下血压和心率。
私人医生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忍不住劝道:“阁下,那个强效药对您的影响太大了,你的血压和心率都极为不正常,这是很危险的,您如果情绪波动过大,很有可能产生晕厥现象。”
贺峥不太走心地听着,其实或许怎样来说,对他都无所谓,五年销声匿迹杳无声息,足以逼疯一个等待的人。
“帮我准备两支抑制剂,过两天下午我要去t市出差。”
私人医生愕然,随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又不是没人劝过他,路菲、贺嵘、诺格纳,或是身边其他人,都在眼睁睁看着他是如何自虐般地拼命工作,完全顾不上自己这具身体。
贺峥赶走了私人医生,拿着手边一沓文件看了起来。
他有些口渴,打开小几下的抽屉,里面只有一袋早已经过期变质的茶叶。
贺峥顿了顿,还是没有拿出来。
他舍不得喝,也舍不得扔。
只要他给他准备的茶叶还放在这里,就可以证明,他其实并没有丢下他对吧?
贺峥有些自欺欺人地想。
贺峥是下午飞往t市,晚上到达的。
他作风向来低调,出行也只带陈安一个人,来接他的人知道他的习惯,也并没有大张旗鼓。
虽然如此,现在的贺峥可是一个动辄轰动大众的人物。
他虽然没有太高调,但是也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
这次出差是要去当地政府做一些交流和考察,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一趟行程。
姜无念小小的身躯拖着自己捡的破烂,站在回收站门口等着收废品的老头称重。
老头家有一个老旧的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一些新闻。
姜无念家里没有电视,有时候路过别家的时候,由于好奇心,也忍不住想暼两眼,毕竟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新闻里正报道着最近风头大盛的国会议员贺峥来到t市与市政府进行政事上的交流。
姜无念不懂其他的,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盯着镜头焦点下的那个alpha。
alpha五官硬朗锐利,或许是去从过军的缘故,身姿笔挺,通身气质周正严肃,面上不苟言笑,微微蹙起的眉,甚至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酷和漠视一切的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