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所有人都在被治疗着, 没有人发现他们的靠近,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 才见几道熟悉的人影已经站到面前,正是于归派出去找寻阿方和书匠的人回来了。莲雾几乎是从邴江怀中第一个惊醒过来, 他不敢相信的叫了两个名字。“一笔,阿方!”“矮油这么亲热让我没办法一回来就怼人了。”阿方摆摆手,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好似这一群朋友看见自己就看见了神明一样。前来的人正是一身西域打扮的阿方和一笔,两人皆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不禁让众人眼前一亮, 是抑制不住的欢喜。顾岩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揉着眼睛笑道:“不惧怕阳光, 是人不是鬼没错了!”“我们当然是人,还是个狠人。”说罢狠狠捏了顾岩一脸颊,使劲掐出了红印子,再看见风玄子救治半死不活的杜雨歇时,赶紧一推开他:“我来我来, 你们医门可不是这么折腾的, 搞不好回去以后都难保能好手好脚了。”风玄子点了点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林言觉得自身恢复不少, 才有力气问他:“不知医门门主和七十二教到底是什么关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风玄子, 嘴边带着残留的血迹,叹息一声:“此事是我对不起诸位了。”老罗按住要扔石头的林言,十分无奈的看着昔日的朋友, “我们要听具体过程。”“我与枭主认识在一次远游故土的时候。当时我经过济水之北,偶然与他相识。且他将真实来历伪装的严严实实,让我并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后来他便和我说了关于沧水月石的一些秘密,虽然这东西遗落在中原江河之中,但是鲜少人知晓它的全部意义。我年少时曾听双亲提起过,以至于他说的时候也激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风玄子的目光有些惆怅,停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出那些事儿。枭主执念沧水之石,为此不惜亲身来往中原多年,在认识风玄子后将此事的一半告诉他,因为也对这古老石头的神秘感充斥着好奇的医门门主,顺手也帮助他找寻起来。两人各自运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把一些能人异士都带到济水之北,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稍有眉目。只是那时候武林正值多事之秋,医门也不得轻松,风玄子无法置身事外,只好放下手中的事务。直到他三个月后回归,却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那名友人的踪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也不提沧水之石到底结果如何,他疑惑了几天,后来再没见过此人,就渐渐淡忘了。直到被绑到西域单都,他才明白了一切始末。邴江吼了一嗓子:“果然人真的不能独吞做坏事啊!”“好了显荣。”莲雾拉了拉他的袖子,“风门主已经尽量弥补过错,我们怎可斤斤计较。”“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等此间事了,一盟四教肯定不轻饶你医门!”林言摆出左护法的威严,心想定是要好好罚他一番才能下气的。阿方扶好满头大汗的杜雨歇,幽幽的来了句:“怎么没人在意我跟这黑汉子是怎么回来的吗?”经他这么一说起,众人忽然又有了兴致,连忙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道:“你俩怎么一起活着回来了?”书匠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话:“我们算是死着回来的。”“……”“???”“他这话也没错。”阿方一捋袖子,上面还有几条青紫痕迹。顾岩凭借经验一看到这东西,就偷笑着咳嗽两声:“咳咳咳,野外运动什么的,以后悄悄说给我听就行了。”阿方:……只见我们的方怼怼二话不说捋袖子,直接把恕山教主狠狠揍得满脑门都是红包。。“你们……”莫虚道长还顾及他有伤,想要伸手援救,倒是被莲雾阻止了:“难得的战后玩笑,不用在意。”一番打闹后,顾岩实在是受不住了,跳离话题说道:“书匠你再不出声,我就要失身啦!”“叫你胡说!叫你嘴贱!老子打不死你!”书匠这时候才开口:“那天和你们分散以后,沿途逃离的路线都做了记号,我们就在山脚下的某处地方等着你们。可是连续过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你们的身影。后来那帮刺客依着紫虎敏锐的嗅觉找到了我们,无计可施只能逃跑,然后……”“然后怎么样了?”“然后一不小心跑到了绝路。”“……”阿方没好气的说了句:“你们别以为现在想的那么轻松,西域的山峰有些高有些低,对于我们这种陌生人涞说不认识它,它也不待见我们,跑绝路很正常么。”顾岩悄悄和林言咬耳朵:“回去八方风雨必是要办几场喜事了,瞧瞧现在都开始夫唱夫随了。”“你闭嘴,好好听,不许打岔。”“那条绝路有些奇怪,我现在没办法用言语跟你们进行形容。那会儿情势紧张,我想要给你们留下些线索,于是把铁筐放到了那里,里面有我留的字条,幸好司空和邴江懂得打开来,今日我们才能平安回来。”莲雾问道:“我更甚好奇,你们在那条绝路里遇到了什么事情?”“遇见了一位老妇人,看似平平无奇又像隐世高人。当时我们从那条路上摔下去有些半死不活,崎岖的道路铺满着石头,摔下来已经是昏迷不醒了。醒来时我们躺在了她家的床上,受其照顾,而后无意中向她探听沧水之石的事情,没想到她竟是知晓全部来龙去脉的人。”大家的心思逐渐被挑动起来,用一种非常认真的态度在看着书匠,似乎是已经察觉到这位妇人来历的不一般。“这两块石头如同中原说法当中的一阴一阳,分则相安无事,合则凶险异常。最始出现是要追溯到好几千年之前,但那段光阴蹉跎太久,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人能够清楚地表达。在那遥远的过去,西域民族的祖先从泥潭中崛起,开始找寻扎根的基地,也就是在那时,无意中从奇山险峰中偶然发现了这两块石头。当时它们被镶嵌在一座洞穴当中,上面有图腾的雕刻,那时这代人们最先出现的图腾,而后陆陆续续的采用图纹的方式表示部落的意义。推开洞穴,里面有两扇门,一门内装有无数的奇珍秘法,是西域毒教发展的源头,另一门则有暗藏的驭鬼之术,能够操纵地下的魂鬼为之所用。后世人称‘天门’,意为通天的意思。”“阴兵?”“嗯,像是相似的概念,但是应该还是有所区别,具体所指为何物,除了当年的先祖,其他人也在没有见过。。”“西域有传驭鬼之术,乃是世外仙人所留,运用得当,即可称霸神州九地!”老罗听得不禁连连皱眉:“邪邪乎乎的!”“他们的先祖运用这些东西,确实也是有了不小成就。这些成功的背后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西域一带由盛转衰之时,很多人知晓了沧水之石的神奇,纷纷想要争夺,其动荡差些毁了所有子孙后代。后来的王室为了避免悲剧发生,曾召集大批的祭司和工匠对天门的山道进行了各种改造,花费时间竟是有数十年之久。不仅如此,当时的王室还为了避免后代追究,下令斩杀了所有参与的人,两块石头分别埋藏,一块被秘密带到了中原的济水,一块埋到地下百里处,难窥其踪迹,但还是不知什么原因被挖了出来,还辗转到单都的七十二教里面。”众人听后点点头,对这段奇异传说总算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只是他们更在意的是两块石头究竟为什么会使人入魔?“当年改造山道的祭祀当中,因为害怕王室违反天理之做法而触怒山神,曾经在取出两块石头后运用巫蛊之语,好像是寓为封闭山神的眼睛和耳术,让其不见不听。”阿方补充道:“那位老人家还提到了昆恩哦。”“嗯?难道是前辈的旧识?”“听着倒真是很熟的亚子。”顾岩揪他耳朵:“好好说话。”“其实她也只是告诉我们,两块沧水之石本身没有任何共鸣,都是后世人以讹传讹罢了。至于他的入魔,跟所继承的昆恩功力有关系,加之浮云征曾嗜血人命缘故,还有沧水之石内部所施的巫蛊术影响,三者互相影响,才有了今日的变数。至于石头之中所蕴含的力量,没有人知晓是真是假。但是昆恩将它融合于剑之中,确实是让所铸之剑有了明显变化,甚至超越了寻常兵器,能够让天地日月都为之失色。”风玄子听后说道:“西域的蛊毒之术确实是有另类的作用,沧水日石被镶嵌在浮云征内多年,所沾的人命必然不少。以血养蛊,以蛊入魔,似乎也能说的通了。”“我觉得咱们现在要想办法解决那假和尚的入魔变化才是最关键的,教主追着去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怕是情况有所变化,我们必须尽快过去支援才行!”果然还是自家护法懂得心疼教主,时时刻刻担忧于归和游梵的安危。哪知阿方和书匠皆是耸肩膀:“我们也不知道啊!”“……”“……”林言急了:“那老人家知道的东西这么多,没有跟你们说吗?”“没有哇。”“……”“……”“那你们就不懂得问一问!?”阿方无辜,佯装那老妇人的样子说道:“老婆子已经把方法给了他们,懂不懂用就看他自己的。要是连这关都过不了,跟那没出息的昆恩有什么区别?还枉费我帮他这么辛苦拿到沧水之石!”哦豁,听着语气看来是真的认识的。“而且她旁边还有只老虎,吃人的!我们刚刚才被老虎追杀,心理阴影还很强的好伐,”一旁安安静静听着的玄静和尚忽然间找着什么东西,接着从大袖中拿出两个金色的小锦囊,说道:“这是于归教主早上交给我的,你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林言率先抢过来,气得大吼:“教主怎么给你补给我?”玄静:“……可能我是和尚??”“快打开看看,说不定子衿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莲雾的催促换来林言一个无奈的眼神:“教主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们留东西,还记得多年前他第一次留给我们的是什么吗?”“哇!不带这么伤害人的。”顾岩一想起来就满身鸡皮疙瘩,干脆抢过林言手中的东西打开来看了,一个里面装着块黑色的小甲,一个是张小纸,上面写了两个字——速去。这里学问最高的要数书匠了,其他人连忙问他:“这小甲是什么东西来的?”“小甲?”书匠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说道:“形似龟甲,传闻百年前天城出现过一个猛将,其战甲乃是龟甲所化,是与中原大将陈伯明不相上下的人物,他所掌西域兵权的时候,连皇帝都要忌让他几分。此物或许对前来的大汗有所限制,能保我们平安离开单都。”“那这个速去?”“不要忘记假和尚现在是什么状况。”林言一阵着急:“那我们还等着做什么?赶紧去协助教主啊!”一行人简单收拾了下,急忙匆匆前去寻找失了踪影的于归和游梵。且问他们现在在哪儿?自是被枭主引去了所谓的天门之处,改造了崎岖山道里。深埋山间的小道,竟是通往天门的要处,路边杂草丛生,早已经是荒废许久的地方。枭主站在封闭的洞穴前,他居然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千百年前设立的一个小小机关,使原本封闭的道路通达起来,里面的暗道深有十里,直通天门所在。在那两扇门前,人冲跑进去的声音被虚无化,听起来‘哒哒’就像是索命的凶煞。两扇闭合的门,其中一扇天门之左已经有了被打开的痕迹,那便是七十二教所为。而另外一扇天门之左,则是紧紧闭合着,传说中的驭鬼之术很快就要重现人间。沧水日石镶嵌在浮云征剑上,那是昆恩融合了铸剑的法子,枭主取不出来,当下唯有用武力破坏之。哪想后面跟来的游梵一击攻过来,差些扭断了他的脖子。于归的魂渊水阙亦是随即赶到,三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中原武林!这是我单都与西域的争端,与你们何干!为何死缠到今!”“用卑鄙手段抢回去的东西,也能算你的?”于归一脸的不屑:“若不是他追着你跑,谁愿意跟过来?”枭主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伸手便要去毁浮云征,游梵的软剑立刻朝他攻击了过去,只见枭主一闪躲中,为防止月石也被抢夺回去,他急忙将它放进凹陷之中,乍闻山洞一阵摇晃动荡,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开来一样。“枭主!你这样无疑是自取灭亡!”于归出言警告,却换来了枭主同样不屑的眼神:“中原之人,怎能懂驭鬼之术的强大!”“找死!”魂渊水阙出,与游梵十分配合。他们俩本就练过相同的剑法,自浮云征被枭主抢去以后,游梵的心神忽然间稳定下来,虽记不起于归的身影,但也不会和他为敌,两人只专心对付枭主。意料之外的是,代表王室的戎兵已然而至,为首的将领阿努巴,带着一小支下属挤进了山洞里面,他持长枪与枭主相谈,似乎也是让他束手就擒。枭主持续对抗,而本就经过改造的山道沉寂了千百年岁月,其内壁早已经不起任何的冲击,他们多人的战斗掀起了不小的灰尘,让本来就不稳固的山洞顿时摇摇欲坠起来。阿努巴眼见危机一刻,还不忘想要带走枭主,让其接受大汗制裁,可是枭主宁死不从,于归不能忍受陪着他活埋于山洞之中,于是使出最后的内力,一剑刺穿他的内腑,枭主本来有望取出沧水之石,让两扇天门就此打开,只可惜慢了一步,终归是不再有任何的力气。场面已成定局,枭主缓缓倒在天门之右的旁边,血手紧紧按着上面的石壁,却无法多做停留,无数个日子以来的精心算计,还是抵不过上天的不成全。半阖眼,始终无法心甘情愿。从此世上再不会有人知晓天门之右到底有什么,是真的驭鬼之术,还是假的幻想猜测,一切都会被真正埋藏在大石之下,归于天地。游梵见状急忙拿回了浮云征,左手又被于归拉住往回跑,洞口距离太远,他们在耽搁就真的逃不出去了!一行人急急而奔,正欲往洞口逃离,但十里长的暗道,就算用上了轻功也需要耗费时间,洞穴内的碎石不断坠落,其中一块大石瞬间爆破,正好位于于归的头顶,游梵出于本能的反应,堪堪拽着他躲了过去,自己却被磕伤了脑袋,血柱流下额穴,就这么半会儿功夫,阿努巴等人也顾不上他们,飞快的朝被堵塞大半的出口狂奔而去,竟是躲过了一劫!“和尚!呆驴!”于归抱起他,极力压制体内躁动的毒素剧痛感,拼命的往前跑。而洞外不仅有等候的万人戎兵大队,还有刚刚赶来的中原武林众人,眼见阿努巴都已经平安出来,可洞穴口即将被掩埋,却仍是不见那两人的身影,林言急切的抓住阿努巴的脖子,急匆匆的问道:“他们呢!你们就这样丢下他们自己出来了?!”戎兵见有人对将领动手,纷纷上前来,阿努巴不愿再起冲突,只挥手斥开他们,并解释道:“洞内情况危急,不是我能掌握的,放手!”林言狠狠啐了他一口,就要往洞口而去,老罗等人随后跟上,地面时不时还会传来摇晃之感,说明里面的塌陷还没有完成,他们必须为于归和游梵夺得最后的生机啊!还剩下不短的距离,可是明显已经是快要灯尽油枯的两人,于归胃里一阵阵的翻涌,余毒在他的体内掀起巨大的痛楚,喉间腥味的血,再次溢出嘴角,一点一点,止也止不住。两人身上的衣衫早已不知道沾了多少的鲜血,是敌人的,或也是自己的。游梵忽然间有了一丝返照现象,他的意识又像是恢复了七八分,依靠着朦胧的光和熟悉的感觉,他抓着于归胸前的衣襟,带有一丝痛苦抽搐的话语说道:“自己……走……别……”“嗯,别自己走,我懂。”“教……”“留着力气,出去再叫。”游梵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他,半睁开的眼睛里,残留着入魔后的污浊,小和尚不轻易落泪,可一旦动情之时,落下的却也是血红泪意。这其中太多无法轻易说出口的话,让人心酸。而于归也没有力气在躲避掉落下来的碎石,任由它们砸在身上,只不愿怀中之人再受伤害。一步一步,艰难险阻,仿若上天的不忍,洞口的白光竟是愈发强烈,就在两人即将踏出去的时候,又被巨石压下了身躯,于归费劲力气往侧面一番,方才没被压死在里面。庆幸的是这时洞口外面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在于归最后仅存的意识里,看见了自家两位护法惶恐的神情,这就知道他们准是能得救了。终于可以安心合眼休憩几许了。这一合眼,硬是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众人被西域大汗要求回到单阁,对于肆意抢夺沧水之石的事情,这位大汗也是极其的愤怒,在审判单都主的同时也希望能够还中原武林一个道歉,让他们不要介意。这位大汗生的高大,眉宇间确实是有着高傲之感,他来拜访时,也拿出了身为西域之王的宽阔气度,众人不想多生事端,便答应停留几日,只是不愿再插手单都之事。看了床上躺了这么久的两人,林言逮着时间就把阿方叫过来,每天问上个几百遍:“怎么还没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