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夜半造访, 不知所谓何事?”陈伯明躬身行礼, 看似心情不错, 连紧骤的眉头都舒缓了不少。朱玉纹也不跟他兜圈子,紧紧抓住自家太医的手, 道:“我要带走思臣。”“温太医贵为朝廷重臣,确实应该早早地回归朝野才对。不过床上的人刚刚治好,我这府上又尽是武将之人,恐难照料啊。”“将军,朕不过问你的事, 也希望你别伤了朕的人。”陈伯明为这新皇感到几分可惜, 心有旁鹭之人,怕是很难牵系大好江山, 当初拒绝四皇子的邀请,如今想来也不知是好是坏。最后坚持留下的却是温思臣自己,他根本没有法子一走了之,反正有帝王的后盾,陈伯明也不敢动他半分, 相反是这床上的游梵, 指不定今天走了明天他就命没了,这让自己如何和教主交代?迫于温思臣的坚持, 小皇帝也不多逗留, 只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日就会来看他。出府前,陈伯明气定神闲的走过来, 他本是武人,身材又高大,这卸了战甲,还是未改将军的威严,他站到皇帝的身后,突然说了一句:“天子独宠,可是皇权大忌,皇上不会忘记先前的那场刺杀吧?”年轻的帝王握紧了双手,眼眸染上了红意,像是那天所到之处的颜色,可真令人害怕!“这后世江山总是有千古的繁华,还是需要能够继承大统的血脉延续,皇上可切莫走灭朝的路子,否则这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他话中有话,却又不伤大雅,对于臣子来说也算得上是忠言逆耳了,只是小皇帝不爱听罢了。于归的伤不浅,幸好逍遥宫主在大长老的常年唠叨之下学了一些医术,经他探脉一诊治,才发觉这个人体内的丹田之气严重受损,且五脏皆有震荡的影响,内力耗了将近一半。“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还能将八方风雨的教主打伤成这样子?”“西湖十经堂。”“什么!?”逍遥宫主险些就跳了起来,青女不禁要问:“宫主,这有什么来头?”“西湖十经堂可是江湖上的秘术世家,很邪乎的一个教派,他们对教主的信仰程度会让人感觉严重怀疑人生。”逍遥宫主细细道来,“听闻多年前=前这个教派因为内部势力分化而产生了种种的危机,已经很久不曾在江湖中露面了,怎么一出动就是这么大手笔?”“不是不曾,而是隐遁。”于归擦擦嘴角溢出来的血,神色阴冷的道:“我好几个月前受过他们的道儿,本来不敢肯定,但听过此次,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有人将这些秘术重新进行了整合,很多招式都跟以往的大相径庭。”纵使逍遥宫主天资过人,也很难想象世上竟还能有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将这秘术进行修改?“当今江湖上就属一盟四教的名声最大,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厉害的人物出来?”于归抿紧了双穿,显然不愿意说出来,青女看着他嘴边的痕迹越来越多,不禁着急:“宫主,咱们的伤药好像止不住于归教主的伤呢,怎么办哇?”“这……”逍遥宫主也着急起来,又细细的探了一下他的脉象,急忙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八方风雨去。”“不可。”于归按住他,吞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道:“我教弟子人数众多,现在教中群龙无首,若他们知道我受了重伤,虽不至于分崩离析,但会造成人心恐慌,对于弟子较多的门派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怎么会群龙无首呢?左右护法……”逍遥宫主登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于归微微颔首:“我亦是不敢相信……咳咳咳。”逍遥宫主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于归的经脉便传来剧烈的阵痛,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青女在旁边急的大喊:“这可怎么办?他流了好多的血!”“青女,拿好行李,我们回双木吟!”此地去岛上最快也要四五天,不如往回走更加迅速,双木吟虽不是传统的医教,但那是天下珍稀草木生长之地,总会有办法治好他的内伤。逍遥宫主背着人事不省的往回走,幸好青女小时候也学过轻功,这才不至于跟丢了,等他们走到城门口时,刚想进城,随之而来的轿子就组了大路,轻风吹开了纱帘,探出张脸来,仔细一看就匆匆下来,注意力全在他背着的于归身上。虽说江南多美女,几乎遍地可见小家碧玉,眼前这女子却是不同的,淡淡的粉黛装扮,腰间是几块古朴的玉佩,整个人更像是一种英气的美,最主要的是她眉间的凤纹,当今世上就只有一个人能画。当朝庆平公主。“子衿这是怎么了?”逍遥宫主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不想别人触碰到于归,这倒惹恼了她的随侍丫鬟:“放肆!公主乃是八方风雨教主的挚友!谁教你这么无礼的!”“我天生智慧,不用别人教,略略略!”同样是宫(公)主,他就没在怕的!“你……”“箐儿,退下。”庆平公主深深地锁起了眉头,对他说道:“我并不知他因何事伤成这样,可是我却知再不医治,子衿就不是身陷危险这么简单了!”“我这不赶着去救他嘛,谁让你们堵着的?烦人,快走开!”“你跟我走,我能救他!”逍遥宫主本不想理她,可是反手探上于归的脉象,又弱了几分,这时就突然为难起来,青女及时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据说前几年庆平公主时常微服逃出宫,也在八方风雨待过一段时间,他们二人的交情应该不浅。”于是这才把教主安置到轿中,跟着她重新回了城,并不是去什么医馆或者大药铺,而是直奔山旮旯的地方去,好不容易看见了人迹,却是一间破烂的茅庐,有一黄发老头在庐外生火做饭,瞧他的模样,一脸红润相,但那一锅糊糊却做的黑不溜秋,直教人害怕。“喂喂,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丫鬟瞪了他一眼:“请你闭嘴!”那黄发老头看见这么多人,登时还惊了脸色,逍遥宫主突然想起一人来。江南除医门是医家大宗之外,还出过一个医绝圣手——黄回春,他师出何人已经没有谁知道,可是当年的一招望闻回春手,救了多少武林世家的命,响当当的名声,逢人都要给五分薄面的,但是据传十来年前他就隐没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儿见到他。“黄师父。”“哟,你咋找过来了?”随即看到她扶着的于归,本来嬉笑的脸上立马塌下来,抬轿的侍卫隐约的感受到了杀气,只见那黄回春闷声不吭的和公主一起将于归抬进了他的茅庐,里面虽说简陋,但是床下的一套银质针具却是光亮逼人,尤以他施针的速度也是相当吓人,上了年纪的老头,居然不用看就知道穴道在哪儿,可想而知这人年轻时候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一个时辰之后,银针总算回了布袋里,原本毫无血色的八方风雨教主,此刻连呼吸都平缓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睡着。黄回春关上了草门,背着手极其认真的问:“谁伤他的!”骤然间,逍遥宫主就被盯的走不动道儿了,他僵硬着脖子,故作神气的回答:“是我……救了他!”黄回春这才变了种样子,示意他说下去。“于归说他是中了秘教的暗算。”“胡说!”黄回春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前些年头钟匡义继任武林盟,早把秘教邪术整理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是苟延残喘,就连西湖十经堂都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老头我虽然藏在这旮旯这么久,有些事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是他亲口说的,不信,你就等他起来自己告诉你!”逍遥宫主气呼呼的抱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青女急忙想去追,只得弯腰行礼,可不能在老前辈面前丢逍遥宫的脸啊!庆平公主也挥走自己的侍卫和丫鬟,吩咐道:“我要在这留几天,你们到附近候着,不要随意靠近。”“是,公主。”等四下只剩他们二人之后,庆平一脸的忧色的问道:“黄师父,子衿真的是被秘教邪术所伤?”几年前她也曾混迹于江湖,多少懂得这些东西,如果刀光剑影是明面上的伤害,那秘教邪术就是隐藏下的毒杀,轻则可小,重则便亡,谁也料不准的。黄回春想了想,又摇着头:“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还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功夫,说是秘术,又有些偏差,难道真是江湖上突然间冒出来的?”“不大可能。”庆平公主便将陈伯明的事情一并说出,他似乎对八方风雨格外的憎恨,一心一意的想要除之而后快。“姓陈的啊?”黄回春摸了摸耳朵,万千感慨:“倒是很多年没有听见过这个姓氏了。”“这其中是有何渊源?”为了打听清楚这件事,庆平曾派人四处寻求,可是这关乎到朝廷大将跟武林之神的事情,没有人有多大的胆子记录下来,就连书匠的记载都是只字片语,很难明白。“陈老贼那双眼睛啊,我到现在想起来,都想打得他两眼瞎瞎。”黄回春盛了一碗黑面糊糊过来,庆平拿着勺子就开始喝了,这东西面相不行,味道更是齁人,但是他们俩都能吃得不改脸色,毕竟没有味觉的人,吃什么都是一样的,这也是黄回春愿意她一个公主叫自己师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