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内侍,随太皇太后一同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赵允承还是如刚才一般伏在地上,背上血水淋漓,蔓延到白色的衣服上,显得分外骇人。
鞭笞停止后便不如何痛了,郎君松开了牙关,发现自己浑身具是冷汗。
但这些都不是他眼下的顾虑,他顾虑的是那双离他不远的绣鞋,是否会向自己迈步过来,还是……任他自生自灭。
关于这个问题,秦嫀也在思索。
年岁不小的她,真的是个很现实很自私的人,并不相信什么永恒真爱,只相信等价交换,自己有多大的筹码,就去兑换多大的幸福。
一旦超过自己的承受范围,就该及时止损。
赵允承的身份和情况都是棘手的,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平凡安稳的生活。
跟他在一起,或许也能打出满分结局,但需要付出不可想象的豁达和毅力。
秦嫀站在那儿想清想楚,是不是真的要给自己的生活找这样的刺激。
最后,她深呼吸了口气,做下了决定。
脚步声在面如纸色的郎君耳边响起,继而他看见两只雪白的柔荑伸到眼前:“起来罢。”
小娘子佩戴艳红的玛瑙手镯,好看得不得了。
“谢谢你。”赵允承将两只手交给她,弯眉笑眼地站起来,想说些什么,终究抿抿唇没说,只频频偷摸打量她。
秦嫀在看他的伤势:“这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你的伤要管一管……”
赵允承点点头:“去我小时候住的偏殿。”那是他最早的住所,太皇太后一直留着,算是故居罢,终于可以带小娘子进去了,他颇为开心。
“……”秦嫀一边扶郎君过去,一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好气,明明是个皇子,还非隐瞒身份要当普通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到了偏殿,里面果然能住人。
秦嫀将他到榻边,把茶几移开让他趴着。
外头曹峰受命去传的太医也到了,仍然是熟面孔薛太医。
进来后,他立刻行礼道:“见过沈三公子,见过沈三夫人。”
见他装得这么敬业,秦嫀也不想为难他:“薛太医,快过来给郎君看看这伤罢。”
薛太医点头,连忙去看赵允承,然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这,您遇刺了?”
赵允承眼下是一只惊弓之鸟,恨不得立刻把薛太医狠轰出去,好换个会说话太医进来,他忙说:“薛太医,莫再喊沈三夫人了……”
秦嫀沉声:“对,因为我与他已经和离了。”说罢不给赵允承说话的机会,只对薛太医道:“您快看伤,免得病变。”
其实她想说感染,只怕那薛太医听不懂。
吓得头皮发麻的薛太医,亦惦记着王爷的伤口,于是收起满心惊讶,立刻着手处理王爷的伤口。
赵允承哪能由着他继续误会,立刻道:“这伤是皇祖母责罚的,因我肆意妄为,隐瞒夫人自己的真实身份。”
薛太医唏嘘,怪不得打成这样。
作为曾经助纣为虐的小角色之一,薛太医眼下不知以何种表情面对秦嫀,只能尴尬一笑,随即低头认真看伤。
内心:!!怪不得王爷忽然就把后院遣散了!原来是沈府后院着火了呀!正常,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秦嫀待在旁边,想给薛太医打打下手,但发现有两名药童,她便让出位置,去旁边待着。
吃完瓜的薛太医,专心致志给王爷清洗伤口,只觉得这伤好女表,乍看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修养半个月即能好全。
等了小半个时辰,赵允承伤口包扎好了。
薛太医给他背上裹了一周,将那伤的严重性,从皮外伤的程度,直接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薛太医:“王爷眼下住在何处?三日后下官前去为您换药。”
赵允承倒是想去秦府养伤,他暗含期盼地看了眼秦嫀,不过小娘子没理睬他。
“摄政王府。”赵允承轻声。
秦嫀倒也不是铁石心肠,她问道:“王府可有人伺候你?”
赵允承想她还是惦念我的,立即便笑起来,但亦不敢欺瞒,只老实说道:“跟我多年的高都知,心细过人,他会照顾我,你可放心。”
“嗯。”听他这么说,秦嫀就放心了。
虽说要接纳他,但也要有个循循渐进的过程。
“虽然你府中有人伺候,但……”秦嫀怕他今晚会感染发烧,便还是说了句:“今晚就在宫里歇着罢,莫要折腾来去。”
“好。”郎君白着脸回答,眼神一直在她身上。
秦嫀说道:“那我先告辞,你明日回去之后,要好好养伤。至于旁的事……”她凝眉,摸摸他肩上的绷带:“你是个烫手山芋,我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