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善一行人到庐州开始处理公务时已经是十月天, 北地多半已是雪天, 而洛阳城早已白雪皑皑。
天灰蒙蒙亮,女皇邺瑶一如既往地在垂拱殿视朝。众多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聚在垂拱殿就兵防、边备以及戎马之政令而各抒己见,不过稍微走神他们便争辩了起来, 使得垂拱殿内比文德殿还要热闹。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地小跑至邺瑶的身侧,低声道:“圣上, 高邮郡王府来消息,郡王薨了。”
邺瑶翻阅折子的手一顿, 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 旋即将折子搁在了案头,伤情地问道:“去向太上皇报丧了吗?”
“高邮郡王府已经有人前往永安宫报丧了。”
垂拱殿上的众臣已经留意到了邺瑶的神色变化, 纷纷停止争执而小心谨慎地看着她。她也不避着众臣,道:“嘱礼部、太常、鸿胪按亲王规格办凶礼丧葬之事。”
“是!”
众臣很快便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知道邺瑶也没心思再讨论兵防之事,便先行退下了。
高邮郡王邺硕是太上皇邺北从族中过继的儿子, 本来众人以为他是最有希望继位的,却不曾想邺北最终还是选了邺瑶。幸而邺硕没有和邺瑶争夺的心思, 被封为雍王,颇受邺北和邺瑶的宠信。
只是邺硕不曾觊觎皇位,可其子邺廷晟却和兰武、邺禹一样野心勃勃、心生怨怼, 认为邺瑶后继无人,而皇位应该及早退让给其父。不过在兰武以及邺禹谋反兵败的示例在前,他不敢轻易举兵造反, 却在暗中拉拢朝廷重臣,意图逼迫邺瑶退位。
不过邺廷晟还是功亏一篑,他虽拉拢了不少老臣,可邺瑶早已培养了一批忠心于自己的朝臣,而且加上邺北自退位后便放了权,邺瑶的皇位可谓是坐得十分稳的。
更始五年,邺廷晟及其党羽被捕下昭狱,交由大理寺审理,而其不甘失败,又畏惧跟邺禹一样被囚禁疯了的下场,便选择在狱中自杀。
邺瑶痛恨邺廷晟,削其邺姓,其妻籍没为官奴婢,两子一女被贬为庶人,囚禁在西京。邺硕及其两子被牵连,其亲王的封爵被贬为郡王,其子的郡王封爵也被贬为国公,且不得参与朝政、不得入仕。
同为谋反,高邮郡王一脉的遭遇似乎比向王邺南一脉要惨许多。不过众人都清楚,邺禹谋反时被邺南及早发现而提前告发阻止了,可邺廷晟却是拉拢了朝臣,并且多番在暗中撺唆文人士子写文章蛊惑百姓,又让朝臣逼迫邺瑶退位,其手段比邺禹高明,却更加不可原谅。
邺硕虽保住了性命,可却因此而郁郁寡欢,身子越来越差,便积郁成疾。入秋后又感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没想到才两个月就撑不住了。
邺瑶大抵是想起了往昔姐弟之间的相处,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在邺北和孝明皇后膝下承欢的欢乐。邺硕唯一的过错兴许是没有把儿女教育好,而邺廷晟已死,那些党羽也被处置,所以邺瑶以亲王的规格给他办丧葬之礼,算是宽恕了他,还给他该有的一切。
邺婴之接到洛阳快马加鞭送来的讣告时吓了一跳,以她的身份能接到的讣告只有亲族薨逝,她害怕是许王府的人出了事。不过拆开一看,发现是她的叔祖父薨逝了,而女皇要五服之内的皇族子弟回洛阳服丧。
“叔祖父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今秋又感染了风寒,太翁曾让人四处寻访灵药,没曾想还是没熬过去。”邺婴之叹息。
邺硕现年也不过四十九,正值壮年,如此就去了实在是令人惋惜。
“生死有命,婴之也勿要太难过了。”温善叹道。
“嗯,只是我得尽快赶回洛阳。”小郡主说到此,眉头便皱了起来。她此番出来也才一个月,下次出来游历也不知要到何时了。
“走官道快马加鞭也就两三日,你不会骑马,坐马车也就几日便能回到。不过兴许会比我们过来时要多吃些苦头,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会舍不得我么?”小郡主问。
温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自然会,我还担心你在路上是否吃得好、睡的香,不过年关我就能回去了,不过是三四个月,忍耐一下就好。”
三四个月不能相见,这对于习惯了有温善在身边的小郡主而言满是不舍,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她知道分寸。
小郡主决定明日便动身,只是在她该带多少人回去的问题上,和温善发生了分歧:
温善认为那十余个扈从都是被安排保护小郡主的,理所应当地全部都带回去,并且陆路不比她们来时安全,人越多越安全。
可小郡主认为叶明珠和温善带出来的人太少了,从宿州下船后还有部分卫士是留在船上的,而平日叶明珠和温善分头行事后,跟在温善身边的卫士便只有四个。若是遇上些麻烦,四个人怎么足够?
温善拿出她的横刀开始擦拭,以自己精良又锋利的武器证明即便卫士只有四人,也完全没问题。温善态度强硬,那些扈从也记得自己的使命是保护小郡主,小郡主只好抱着温善撒娇企图软磨硬泡。
“那你可得护好自己,好好地回到洛阳,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办的呢!”小郡主最终还是妥协了。
温善许诺小郡主若是在到庐州前完成一篇策论,便允她一件事,而小郡主不负众望,在出发庐州前一日把自己关在房中,好好地就温善出的制策给出了对策来。虽然写得不够完美,但是叶明珠评价中上,也算是符合了温善所说的“答得好”。
“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忘。”温善应道。
温善让柏伶去给小郡主准备好在路上食用的小食,林林总总共备了十几样,又亲自去准备了垫子安在马车里,希望小郡主届时不至于颠簸得太难受。
叶明珠感慨道:“探微对幼宁之事甚为上心,说是至交好友怕也不及你们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