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门早已开启,城门卫守在门口核实百官的门籍,只有身份准确无误的官员才得以被放行,而端门之后再也无寻常百姓的身影。
天际刚翻出一抹鱼肚白,温善便已经跟着晨曦的步伐而来到了司农寺衙署门前。她强忍着哈欠没打出来,倒是让两腮的肌肉紧绷得微微发酸。她昨夜子时正才睡去,睡了两个时辰便被柏伶叫了起来洗漱穿衣,眼底的黑眼圈都隐约可见。
“温丞今日也是这般早呀!”门前的亭长笑容灿烂地问候着,让温善的睡意稍减。
“嗯。”温善颔首,将她的身份牌交给亭长。亭长登记了她到达的时间后,将另一块牌子交给了她,如此她就算签了到。
眼下不过是卯时正[早六点],司农寺内除了正在忙碌的小吏,却没有穿着官服的官吏的身影。常参官已经进了宫城开始上朝,而像她这种除了初一和十五才上一次朝的官员,当值的时间一般从辰时初[早七点]开始,她兴许是司农寺内来得最早的。
到判事院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歇了会儿,又开始继续思考那诡异出现的系统的事情。
从昨日傍晚到如今,她也只是在昨夜尝试去了解一下而已,回去后也没有机会细想此事。如果今日按照昨日的步骤来,依旧会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便说明她并非出现了幻觉。恰巧今日还能找到那些账簿来核对脑海中出现的账簿是否是正确的。
“做什么磨磨蹭蹭的,判事院已经来人了,还不快去沏茶送过去?!”
门外响起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温善的思绪被打断,便扭头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粗布制成的衣衫的奴婢端着茶壶匆匆地走了进来,其身后是一个沉着脸色的小吏。
温善抬眸瞥了这奴婢一眼,却发现是田蕙。相较于昨日的狼狈,她今日已经收拾得妥当,可这身打扮却让她的地位比外头的平民还要低。
瞧见是温善,田蕙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手上的茶壶也不知该摆在何处。温善指了指左边,道:“搁这儿便可。”
田蕙应了一声,忙不迭地放下茶壶,又看见边上有茶碗,问道:“要帮女官人倒上吗?”
“不必,我自己来。”温善道。
田蕙的心态似乎还未能调整过来,毕竟从前都是别人伺候她的,可如今让她伺候别人,她的心中很局促又紧张。温善没别的吩咐,她也不知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眼见外头等着的小吏脸上出现了不耐烦,温善又开口道:“还是帮我倒上吧!”
田蕙不知她为何改变了主意,只能老实帮她倒了一碗茶汤。茶汤是泡的,还有一些茶叶、茶梗顺着茶壶口滑了出来浮在水面上。而除却这些,汤色清澈微黄,散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甘味,一闻便知是名品龙井茶。
西湖灵隐下所产的“香林茶”、白云峰所产的“白云茶”以及宝云山所产的“宝云茶”已经被列为贡品,她们自然是无福消受,不过供他们这些官吏所喝的茶自然不会太次。
“待会儿帮我打点水进来吧!”温善又道。
“好、是,婢子这就去办。”田蕙强令自己尽快去适应新的身份,避免再因旧习惯而犯错。
田蕙走出去后,那小吏便开口训她,听她说了温善的吩咐后,脸色古怪了起来,倒也没再训下去,而是道:“那你快些去打水吧,做完后尽快回到厨院。”
小吏似乎也不再监督田蕙,他也还有许多事要忙,不能整日都盯着她督促她干活。反正她若是做错了事情,被处罚的也是她而已。
田蕙见他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去帮温善打了一壶水。这壶水是温善用来磨墨所用,她见温善准备磨墨,便帮她倒了适量的水到砚台中去。温善瞥了她一眼,拢起袖子开始研墨。
过了会儿,田蕙也还未离去,她立在一边,两手抓着身前的衣角揉搓着,神情也极为纠结。温善知道她为何没走,道:“你还有事?”
田蕙一惊,鼓起勇气问道:“请女官人恕婢子无礼相问,家母在许王府可还好?”
“王府的长史听闻令堂不仅善女红,厨艺也十分精湛,甚是惊喜。我想,她在许王府比你在此要好上一些。”
田蕙安心了,她宁愿自己多吃一点苦头,也不愿意让其母受太多的苦。她朝温善感激地躬身行礼,不待温善回复便道:“婢子不打搅女官人了,这便退下。”
温善见她终于离去,便心无旁骛地开始按照昨日的步骤唤出了一份账簿,手上也不曾停下,拿起毛笔蘸了墨水便开始将这些字一一记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亭长:并非刘邦干过的亭长,而是胥吏之一,掌门户启闭之禁令诸事。这里设定登记签到事宜由亭长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