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常年不务正业,考试不行,飞镖弹弓打气球倒是回回高分。小时候跟没发福的老于玩套马,一套一个准。他高中能早恋,除了脸,基本靠这些。老于接过绳子掂了掂:一会儿先套那些腿,重心不稳,一套就倒。反正没手可怕于闻咕哝说:怎么不来几个脑袋呢,套上了抡圆砸过去。讨论着,众人集体沉默了两秒。因为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在讨论怎么打题目。不管了。老于一咬牙: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就跑!眨眼的功夫,游惑头顶棺盖咣地一响。他知道,泥土已经翻开,刀刃砸下来了。十数把砍刀暴雨一样落在棺盖上,木屑扑簌直落。楔进四角的棺钉转眼就松了,棺盖不堪重击,接连裂出缝,新鲜的空气漏了进来。游惑活动了一下脖子手脚,撞开半边就翻了出来。他两下截胡一把刀,做好了硬扛的准备。结果扑上来的鬼手鬼脚半途一顿,砍刀纷纷挥了个空。游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它们身上都套了麻绳。麻绳另一头被人死死拽着,这才阻碍了它们的发疯之路。哥!!于闻他们从树后蹦出来。游惑一把抓过绳子,趁着惨白手脚正发蒙,给它们捆了个结实,凶器悉数缴获。转折不过一瞬之间。结果虽然大获全胜,但他们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于闻跟陈斌力量不够,跟鬼手较劲的时候滚了一身泥,脸颊脖子都是树枝灌木划伤的痕迹。老于胳膊撞在树上,扭脱了臼。游惑拎着绳子往回走,于闻担心地叫了一声:你的手!殷红的血从他的小臂淌到手背,又沿着指缝滴落在地。乍一看触目惊心。没事,划了一下。游惑甩了甩手,血水溅了一地。那伤口不深但很长,应该是刚才抢刀的时候擦到了刃口。他脱下满是泥污的外套,用里衬胡乱擦了擦血。你怎么这样!起码处理一下。老于一边给自己掰正胳膊,一边龇牙咧嘴地劝说游惑。寒冬温度低,伤口渗出的血很快凝成一条线。止血了。游惑伸手给他看了一眼,俨然不打算管。老于:游惑气完舅舅正要走开,抬眼却撞上了监考官的目光。看什么?游惑问。他刚在棺材里闷过,又出了一点儿血,脸比平日更白。火光也没能把那色调照暖,倒是投映在了耳钉上,亮得晃眼。秦究的视线似乎刚从他手臂上移开,又扫过耳钉。他抬了抬手里拎着的围巾,说:没什么,本来想关爱一下考生,借你个临时纱布,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游惑嘴唇动了一下。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秦究已经把围巾重新围上了。游惑目光从他衬衫前襟扫过。寒冬腊月冷风割脸,他的衬衫领口却吊儿郎当敞着两颗扣。他看着秦究把围巾收进大衣衣领,拢至喉结,就觉得这人真够怪的。几天下来,他就知道秦究根本不怕冷,却总爱裹围巾。裹又不好好裹,只象征性地掩着前襟。游惑闷声片刻,从围巾上收回目光:外套能扔,围巾沾了血我还得给你洗。血多难洗你不知道?秦究笑了一下:不怎么挂这种彩,真不知道。游惑:这就真的是挑衅了。他冻着一张脸,扭头就要走,秦究突然问: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给系统省一张牌?要是这群怪物来得再晚一些你怎么办,闷死?游惑心说我又不是智障。但他嘴上却哦了一声,说:你猜。这天晚上,他们因为答不出题,收获颇丰。这次他们没有再放过机会,遛着一大群胳膊大腿进了树林深处。林子依然雾瘴重重,但他们早有准备。黑婆那些屋里有提神的陈茶,每人都抓了一些,空口嚼着。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至少能缓解一下晕眩。过了大约半小时,那些狂奔的手脚终于慢了下来。它们在一片荒草环绕的空地上敲敲打打,扭动着掘开黑泥,试图往里钻。火光映照下,黑泥深处有东西泛出一层哑暗的光泽。那是什么?感觉像石碑?众人疑惑着小心靠近。游惑用脚排开泥,蹲下身。火呢?他说。于闻他们举着火把凑近,照亮了那个东西。那是一方平铺的墓碑,有死者照片,有死亡原由,还有一行地址。他们之所以看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方墓碑上面的字是中文。姓名:赵文途准考证号:860511-12091327-745他的朋友村民丁怀念他,为他立碑于此,愿他安息。墓碑最底下是立碑人的信息:丁住址:查苏村4号。树林中,潮湿的冷风穿梭而过,发出清远的哨声。众人面色空白,一片死寂。墓碑上,照片中死去的考生浓眉大眼,意气风发。但仔细看一会儿,就能从中找到依稀的熟悉感。如果他留上胡茬,头发长一点儿乱一点,再换上脏兮兮的烟熏的衣服那就跟村里那位说见过秦究的疯子村民一模一样。而查苏村4号,墓碑上村民丁的住址,恰好就是那个疯子的家。第30章 日记本┃游惑:不想考了,趁今晚把娃娃送完。我有点懵陈斌指着墓碑轻声说, 这是什么意思?游惑没有立刻回答。他往旁边走了几步, 沿着另两只鬼手挖掘的痕迹扫开一层泥。第二个墓碑露了出来。姓名:储晓楠准考证号:860575-04221703-1124我将永远怀念你。立碑人:乙地址:查苏村2号照片上是一位鹅蛋脸的姑娘,梳着高高的马尾, 没带笑。看起来清秀又干练。如果把她的头发散下来几绺, 裹上厚重的围巾, 换一件长到脚踝的冬衣,再配上干裂发白的嘴唇和黯淡的眼珠那就是在河边每日凿冰的女人。众人脸色更难看了。他们沉默地站了片刻, 纷纷开始挖泥。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大家翻找的面积越来越大, 露出来的墓碑就越来越多,多到人头皮发麻。他们陆续找到其他熟悉的面孔。比如另外两位每日去河边的村民, 再比如村长陈斌脸色刷白。这次不用确认, 他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那些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村民, 曾经都是考生。那些被称为甲乙丙丁的人,并非生来就是这个山村的npc,他们曾经有名有姓。游惑蹲在某个墓碑前,抬头看出去。树林一眼望不到头。他们不可能在这挖一夜, 更何况即便真的不吃不睡, 也挖不完这片山野。林子下究竟埋葬了多少人, 无从得知。老于惶恐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会变成村民?而且而且这么多坟,要是这些考生会变成村民,怎么会只有18户人?这边有东西!于遥突然出声。她跪坐在赵文途的墓碑前,手里举着一个透明的防水袋。哪找的?游惑走过去。埋在这里的。于遥指了指地面。她大着肚子不方便挪动,便沿着赵文途的墓碑边缘,一点一点往外挖。没挖多久, 就翻到了这个防水袋。袋里封装着一支笔和一本皮面本。应该是这个赵文途的遗物吧。于遥说。游惑拆开防水袋掏出本子,正要翻开又顿了一下。他垂眼看着赵文途的墓碑,说:借来看看。他这话声音很低,就像一句随口的咕哝,没什么人听见,除了必须跟着他的监考官。秦究闻言目光轻轻一动,看了他一会儿。而墓碑上的年轻人依然笑着。随便一翻就能知道,这是赵文途的日记本。更准确地说,是他的考试记录本。游惑略过其他,直接翻到了这场考试。外语第1天晴这次运气实在很差,抽到的居然不是英语!全世界说吉普赛语的人都不剩多少了,这鬼系统居然敢考。不过也不是毫无道理,新队友里真的有位妹子略懂。我觉得略是谦辞,反正听力题她翻译得挺溜。妹子当场就把那位黑婆的名字写出来了,牛逼!她说floure这个名字是花的意思,挺美好的行吧,我真的无话可说。除她以外,其他队友看上去都不靠谱(希望不久之后,我会回来狠狠抽这句的脸),也可能是我期望太高了,毕竟之前那种牛逼队友真的可遇不可求。村民说,进黑婆的门得抽卡(感谢前女友让我认识塔罗牌,并且背会了全套牌的含义。打死也没有想到这东西还能排上真用途。)但我手贱,抽了一张倒吊人下午被黑婆关在屋子里缝了半天娃娃。手工活简直要我老命,一下午就缝了一只手一条腿。有点担心,不知道这是什么意图,反正不会是好事。现在是夜里9点,准备睡了,祝我好梦。ps:这村子真诡异。外语第2天阴死人了,两个。一个是因为娃娃被砍了四肢。我就知道缝娃娃没好事,不缝就是死,缝得最多的又会被砍。妈的血流那么多,人也消失了,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那个倒霉的队友年纪挺小,好像还在读高中。昨天刚认识,我就记得他说自己爸爸姓林,妈妈姓唐,所以叫林唐。哎现场太血腥,不想回忆也不想详记。另一个是因为答错题被强制入棺。听力第二题我们答错了,但怎么会错呢?真的想不通妹子给我们翻译过黑婆讲的故事。说是因为上一任村长太刁,嫌她干死人活太晦气,长年累月地排挤,搞得鸡飞狗跳死了丈夫和孩子(我都怀疑是村长找人干的,然后黑婆又把上一任村长搞死了?)她说把一家人都葬在东树林了,从此以后沉迷做娃娃,因为在她那一族的信仰里,娃娃能传递一切情感,她要以此怀念家人。妹子填了东树林,以防万一又加了一句坟墓里。这样居然会错!想不通,搞得我想去东树林看看。不过村民提醒过我们千万不要进树林,他们好像特别害怕那里。有了昨晚的教训,今天缝娃娃大家协商一致,都只缝左胳膊。这样就挑不出最多的了。现在是夜里8点,过会儿要开会商议答案,祝我好梦。ps:还是觉得村子诡异,尤其那些村民。妹子说村外的地碑刻的吉普赛语代表黑色土地,黑色象征不详和死亡,就和黑婆的黑一个意思。这就是个死亡之地。外语第3天阴又死了一个队友。还是因为娃娃。缝得一样也没用,居然是按照两天叠加来算的。那我岂不是已经缝了两条胳膊一条腿了?唯一庆幸的是今天答题答对了。黑婆的祷告信很长,妹子只能看懂一小半。我们连蒙带猜,觉得那个黑衣服的娃娃跟村民甲有点像。祷告信里说,要站在门口敲三下门,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不能送错。我们照着做了,门倒是真的开了,但甲看到娃娃当场发了疯算了,打打杀杀的不记了,太累,活着就行。今天大家又协商了一下,保持缝娃娃的总量一样。现在是夜里8点,过会儿又要开会蒙答案人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就不能叫开会了。外语第4天又死一个。缝娃娃总数一样,砍人就变成了随机。另外,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村民甲的房子换了人住,住进去的人居然是第一天死掉的林唐。真的是林唐,不是长得像的谁谁谁,连痣都一模一样。他看上去很恍惚,跟其他村民一样抱着个铁盆凿冰。最可怕的是,他不认识我们了,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他说他叫甲,之前的房主离开了,房子空了出来。他今天刚搬来住,以后就在这里定居了。难道拿了娃娃代表解脱?被砍过肢体的考生,会替代他成为新的村民?现在是夜里7点,只剩三个人了。我想这场考试我可能熬不过去了,虽然每场考试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这时候还是有点难过。希望保妹子多活一天吧,这场考试难为她了。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顺利过关希望某天在某个城市再见到她,换个不那么搓的自我介绍,重新认识一下。好了,我在做梦。外语第5天我被砍了,但又活了。有手有脚,摸着很奇怪,像棉絮。如果这是活的话我有点记不清昨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