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了一下,重新坐了回去。
十分钟后,他推过来一杯水,还有三颗药片。
方胥摇头,“我不想吃。”
他抬眼注视她,眉间凛冽消融,“你病了,吃了药才会好。”
其实这一年和他产生距离的原因,除了因为忘记以前的情分,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情。
一个对她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陌生的人,要求她每天吃三颗成分不明的药。
甚至要求她不可以随意出门。
方胥觉得她就是他的一个囚犯,哪里会对他亲近起来。
何况她都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病,吃的是什么药。他递给她的时候,连药瓶子都不会给她看。
气氛一度僵持,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一副受害者的凄然模样。
陆忱看着她,只轻轻说了两个字,“听话。”
她有些自嘲,推送间将它们悄悄塞到了舌头下面,赌气似的喝下一大口水,假装将药吃下去。
一个小聪明。
男人没有发现,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方胥这一年总是失眠多梦,她想,如果真的是什么不好的药物,那也应该是和精神有关的。
陆忱看了看手表,终于放下报纸起了身,路过厨房时,他脚步微停,惯例叮嘱,“照顾好太太,如果她想出门就打电话给我,我开车送她。”
还在洗碗的阿姨嗫嚅的应了句,“哎——”
又是身处牢笼的一天,她想。
他走了后,嘴里的药被她吐到马桶里冲了下去,半点痕迹也没有。她看了看镜子,里面的人双眼乌青,面色憔悴不见光泽,要不是五官长相加了太多分,这样一张脸,只怕连她自己都是不愿意看的。
厨房里洗碗的动静渐渐止歇,方胥看着阿姨忙忙碌碌的在给她切水果,不知道是不是疑心太重,她总觉得这个阿姨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在这栋别墅里工作了三年,方胥没结婚时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何姨,您在这里干了这么久,怎么看起来还是很紧张拘束呢?”她想套出一些什么,慢吞吞的和她闲扯,“陆先生难道私底下对您十分严苛吗?”
阿姨立刻摇头,“不是的,太太。先生是个好人,他也很照顾我。”
和方胥预想的答案不太一样,她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并不明显,“真的吗?”
“当然了。”阿姨叹了口气,眼角有些湿,“几年前我和家里男的离了婚,被扫地出门后无处可去,在这城里又没什么一技之长,年龄也大,差点就乞讨了。后来有一天下雪,先生的车停到了路边,我当时穿的破烂,正挨个饭馆问缺不缺洗碗工,先生撞见了,问我饭煮的怎么样,我说还行,他就把我带了回来,还给了我一份工作。”
方胥听了,有些沉默,“我以为陆先生那样性子冷的人,是不会有善心的。”
阿姨欲言又止,“太太,您对先生有些误会。”
方胥摇头,“我连自由都没有,是不是误会已经不重要了。”
阿姨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方胥问不出别的,在客厅坐了几分钟后便回房了。
从盛夏到深秋,方胥一直都有睡回笼觉的习惯。
因为夜晚的睡眠太差,导致她上午总是精神不济,头痛恍惚,因此必须要补眠,而且她还一定要拉开窗帘见着亮光才会睡。
方胥眯起眼看了一会窗外的好天气,侧身躺下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屋子的房门好似被人悄悄开了一条缝,她留意到了,背脊僵直,却没做什么反应。
片刻,屋外的客厅传来锁门的声音。
应该是何姨出去买菜了,所以刚刚过来看她有没有睡着吧。
方胥松了口气,终于放心的睡了过去。
……
半小时后。
屋子里的某个角落开始间歇性的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有点像小孩的弹珠在木质的地板上滚落。
啪嗒嗒,啪嗒嗒。
听得人格外心乱。
方胥被吵醒,睡意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认真听了一会儿,一时竟辨不出那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于是蹑手蹑脚的下床趿了双拖鞋站在卧室中间,仔细寻找起这个声源来。
结果一无所获。
她近来有些敏感多疑,便一定要把这声音给找出来。
找到最后,方胥发现这声音根本不是从这间房间里发出来的。
顺着楼梯一路走下去,在她卧室的下面,她看见了一个地下室,那是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子,她平常根本不会下去那里。
门把拧不开,应该是被锁上了。
方胥没有钥匙,她握住把手使劲晃了晃,还是开不了,她正要放弃,便听见“咔嗒——”一声。
门的那一边,锁好像转了一下。
紧接着,门咯吱一声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里面森黑一片,不见半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