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问的。”队长是个不折不扣的狗奴, 听了这话嘿嘿笑了两声:“什么时候方便,要不我现在去接狗主子?”
方胥叹了口气,“你不是还在执勤吗?我给你送过去。”
“也是, 队里就剩我一个大活人了, 来的路上顺便帮我捎份灌汤包,这大过年的……”
“……知道了。”
外面天气很冷, 在家里宅了好几天的方胥不得不把自己塞进厚厚的羽绒服里,然后穿上雪地靴出了门。
狗狗被她装进了一个纸质的手提袋里,袋子里贴心的铺了块松软的毛巾,小狗可怜的汪汪叫,她把袋子抱在怀里, 轻声说:“我给你找了个比我更好的主人,他会好好养你,把你当主子供起来的, 放心吧。”
路上的雪被她踩的咯吱作响,街面上有很多昨夜燃放过后的爆竹碎片,还有烟花箱筒,火红火红的一片,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清扫, 就已经全部被积雪盖在了最下面。
雪有点大,方胥想起陆忱, 心情更低落了——才新年第一天, 她就把他送进了医院。
每次想到这里,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想砍了自己的冲动。
买了队长要的灌汤包, 想了想,她又多买了一份腊排骨。到刑侦队的时候,她还没走过去,远远就看见她家队长已经站在冷风里等她多时了。
方胥把装着小狗的纸袋子递给他,然后拎着饭盒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楼,“大年初一只吃灌汤包也太惨了吧,我还给你带了份腊排骨,请你吃,不用给钱。”
队长一个大男人做了一个嘤嘤嘤的表情,“真亲人啊小胥。”
方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队长,你家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她注意着措辞,说:“我听别人说本来是不该你在这值班的,但是因为春节加班有补助,所以……”
队长表情明显不太自然,“嗯……”他挠挠头说:“我单亲,我爸爸在老家一个人生活,我常常忙得顾不上家,前段时间才知道他白内障,眼睛看不太清了还要给别人拉货赚钱。”说到这他眼圈有些泛红,“他撞了人我才知道他眼睛原来生病了。”
“啊……”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方胥也跟着揪心起来,“叔叔年纪大了你就让他在家里好好享福嘛。”
队长的表情有点心酸,“我也是这样劝他的,但是他不听,可能是以前穷怕了,他老是想给我攒点钱,总说我还没娶媳妇,没钱的话没姑娘愿意嫁我。”
方胥听了也觉得很心酸,“那你现在缺钱是要给你爸爸的眼睛做手术吗?”
队长点点头,“手术肯定要做,不过我爸爸撞了人,现在最要紧肯定是要先把人家给治好。”
方胥想都没想就说:“你可以找我借啊,我这里应该够,也不用你急着还。”
队长有点惊讶,“你哪来那么多钱?”说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哦,一定是陆忱给你的。”
方胥怕他会抵触不收,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从他那里斗地主赢来的,不算他的钱。”她干笑了两声,“薅资本主义羊毛嘛,不薅白不薅,是吧?”
队长瞪大眼珠子,“陆忱是牌场高手,你斗地主能赢他?别是人家让你吧?”
方胥心说让个屁,他赢得都快上天了,哪里肯输一次让让她,嘴上却还要说,“你不知道,他要不出千,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说的可真心虚,但队长好歹是信了,原因是方胥斗地主确实厉害,他闲时没少领教。
大概是向女士借钱有点羞于启齿,他又抓了抓头发,红着脸说:“那就麻烦你啦。”
方胥也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跟我就别客气了啊。”
傍晚。
雪好像下的更大了,陆忱还是没有回家。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给他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外面雪很大,要不要我去给你送伞?”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待在医院肯定很可怜。
陆忱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我今天可能会很晚回去,你把门锁好,我有钥匙,不用在沙发上等我。”
方胥很紧张的问:“要输很长时间的点滴吗?在哪家医院?我去陪你好了。”
陆忱反应了一下,觉得好笑,“我不是说了是公司有事情,你怎么会觉得我在医院?”
方胥差点没在电话里哭给他看,“谁家公司大年初一还有工作忙啊,我今天在书房外都看到了的,和我你还要隐瞒什么,就不怕我担心吗?”
陆忱耐心安抚她的情绪,几乎是用哄的语气和她说话:“我真的不在医院,我现在很好,没事,我发誓。”
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哄她睡觉,方胥甚至能想象得到他现在嘴角挂着淡笑的模样。
大雪中夜色渐渐降临。
偌大的酒庄里,到访者们安静的坐在长桌两边,配合节日的气氛,桌上是红酒和烛台,光线很暗。
电话还在继续,她可怜巴巴的在那头问,“那你大概几点能回来?十一点?十二点?”
他想了一会儿,说:“忙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回去,你先睡,别等我。”
等她挂了电话,陆忱才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下面的人可以开口说话了。
长桌两边坐着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太习惯刚刚面露温和的陆先生。
韩六爷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是陆太太?”
“嗯。”他已经恢复成那个清冷端正的陆先生,眼底情绪也一下子消散干净,再寻不出一点破绽,“我们继续。”
下方有一半是缅甸人,他们全程只能用英文交谈。
之后离他最近的一个缅甸人拿出一张纸条从桌上推过去,“这是地址名单。”
陆忱拿起来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给了助理,“去通知。”
助理应声去办了。
“陆先生,听说您在海外有一座私人海岛,岛上的工厂可以量产最先进的德国货,我们想追加两倍的钱,要一批德国军火。”
陆忱没什么反应,倒是韩六爷半开玩笑的先怼了句,“哟,看不起中国货?”
那人摇摇头,客观解释,“中国国防工业起步晚,三十年代早期,抗战初期的时候,中国政府还在向德国订购大批军械,尤其是重兵器。德国改变国策后,倾向日本,希特勒禁止对华军火输出后,中国和日本的战争正好打得如火如荼,对军火需求十分迫切,境地十分被动。”
那人笑笑,显然是做够功课的,“陆家,不就是在那个时候起势的么?国难当头,陆家那时好像还为国捐了不少?”他反问,“但那个时候,中国能打赢那些仗,大部分靠的不还是之前的德国货么?”
陆忱官方性的微笑了一下,眼底却没多少笑意,反讽一句,“原来阁下认为,打赢一场战争的关键在于兵器。”
那人神情微滞,“当然,技术落后注定是要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