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洲。
羽氏王朝的皇宫, 名为凤凰台。昔年政变之时,此地血流成河,白骨遍地, 喜食腐肉的秃鹫多年徘徊不去, 伤亡无数。
然而如今,这里处处碧瓦朱甍,遍地雕栏画栋,入眼不是奇珍异宝, 便是琪花瑶草,极尽奢华之风, 堪称十四洲中最为富丽繁华之地。
“这凤凰台, 是镜洲最没有记性的地方。”水阁里, 一个华服盛装的女子倚着阑干,拿起一粒剥好的鲜荔枝塞进嘴里,“换个主人, 就换个模样。”
“神妃说的是。”旁边作陪的丽妆女子恭维道,“不过,以前的凤凰台可没有今天这般繁华之象, 这都是神妃在此的缘故。”
被称作神妃的女子冷笑一声, 唇边浮现不屑之意:“可是宝丽啊,我三百年前进凤凰台时,它可没对我青眼相看。”
宝丽公主瞬时住了口。她面前的这位神妃, 出身已不可考, 记档的出身是修真家族的养女, 然而凤凰台内素有传闻,说她是凡间入道的普通修士。能为人确定的是,三百余年前,她便入了凤凰台,成为了羽氏王朝前任帝君的后妃。
只是,镜洲与十四洲的其他地方相比,十分看重血统,她素无宠爱,曾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磋磨。没有人知道她曾遭遇过什么,只知道她不堪寂寞,勾引了当时还是帝子的凤浩,两人里应外合,筹划多年,终于谋取了帝位。
凤浩登基后,昔日的誓言便成了镜花水月,不仅没有许她允诺好的神后之位,甚至意图将她秘密杀害,抹去不光彩的过去。
谁知她城府颇深,察觉到凤浩不怀好意之后,假作不知,屈意承欢,怀上了帝子。
羽氏最重血脉,亲人相残时可以不顾及一切,但对于后嗣却十分重视,得知她身怀神裔后,凤浩暂时放下了杀她的心思,预备等她生产时再动手,来个去母留子。
然而,神妃早有准备,假做分娩,引凤浩入屋,抢先一步动了手。护卫虽及时发现拿住了她,可她腹中帝子未落,谁也不敢取她性命,竟然被她得手,于混乱中一举将他重创。
凤浩昏迷不醒,丞相做主关押神妃,打算待她生产后处决。可是神妃是有大气运的人,诞下帝子之时,天际凤鸣彻响,万年梧桐生了新芽,乃是王朝几千年来难得一见的吉兆。
众臣立即测试帝子资质,发现他罕见地继承了神之血脉,远胜其父。凤浩已重伤,即便不死也,未来修为也难有长进,如何能与天资非凡的帝子相比?
再说了,一个稚子自然比鸟尽弓藏的帝君容易控制。众大臣很快做出了决定,加封堪堪满月的帝子为储君,而神妃功过相抵,免于一死。
他们以为,区区一个女子,何足为惧,饶她一条性命,她就该感激涕零,却未曾想一想,神妃若是真的甘于寂寞,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她蛰伏数年,一举结婴成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整个凤凰台的控制权。
而今,羽氏王朝明面上的帝君仍是凤浩,可他沉疴难愈,缠绵病榻,早已百年不露面,帝子修为尚浅,只能任由生母摆布。
这凤凰台,不,甚至整个羽氏王朝,已经是神妃的天下了。
宝丽公主论血缘乃是凤浩的堂妹,过去资质寻常,并不起眼。但她极其擅长抓住机会,神妃掌权时,她不顾其余皇亲的鄙视,立刻俯首称臣,这不,如今已是少数可以在神妃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了。
神妃也给她面子,虽然堵了她的话,却和颜悦色地问:“今天进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镜洲承平多年,哪有什么急事。”宝丽公主恭维了句,展开折扇掩在嘴边,悄声道,“我又寻到了几个好玩意儿,特来献给神妃。”
神妃眼波流转,漫不经心地说:“那叫过来我看看。”
宝丽公主微微一笑,合掌拍了三下。
一行穿着锦衣的人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帘帷,皆是男子,幼者外貌十六七岁,唇红齿白,皎若玉树,俊秀可爱,长着二十四五岁,一表人才,颀长挺拔,面容或俊俏,或出尘,或英伟,无一不撩人心绪。
“神妃尽管放心。”宝丽公主口唇微动,“虽然元阳都在,但都是知情识趣的,必不会叫您失望。”
面前的已是镜洲罕见的美人,然而神妃的目光依旧挑剔:“不如风霖那个小家伙呢。”
宝丽公主陪笑道:“凤霖,不,风霖毕竟是大长公主的后裔……”停顿了下,又掩饰道,“神妃上次命人训斥了他,可见是不太听话,不如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若是没了神妃的宠爱,自己什么都不是。”
“你说得有道理,狗不好好训,就不会乖乖听话。”神妃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留下吧。”
宝丽公主立即道:“还不过来叩谢神妃?”
“拜见神妃。”男子们训练有素,马上围拢过来,众星捧月地将女子拱在中央,各式手段讨好起来。
神妃连日忙于朝务,春闺久旷,被他们齐齐撩拨片刻,一时情动,纤纤玉指挑了个顺眼的少年:“过来。”
少年喜不自胜,眉目尽妍,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了起来。
帐内万丈春光。
宝丽公主十分识趣,悄悄退下了。水阁离宫门不远,但她特地绕了条远路,钻进了繁花盛开的花园里,走过长廊时,一个青衣侍者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低声唤道:“丽姊……”
“住口!”宝丽低声呵斥,“你算什么东西,敢称我为姊?”
侍者噤声,半晌方垂首道:“公主。”
“这还差不多。”宝丽神色微缓,冷冷道,“凤霖,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我帮你这一次,以后你再敢触怒神妃,我一句话都不会替你求情的。”
凤霖抿了抿唇,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