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印大典这么庄重的场合, 准备工作自然麻烦得不得了。
首先,为表示虔诚, 必须沐浴焚香, 她在水里加了些许药草,慢条斯理地泡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之后各式各样的花露脂膏少不了,修真界的护肤品不比前世少。
全套的护肤流程结束, 可以换上衬里的衣裙了。这里头也大有讲究,修士的法衣,整件的长袍有之, 上下两截的衣裙亦有之, 然而礼服却必须是后者, 正所谓“对上下接, 俯仰之格”。
而冲霄宗地处十四洲之东,主苍龙, 色为青, 故而衬里的乃是青色纱裙,上绣四种不同的法纹,暗含四时轮转之意。
外面的礼服太繁复, 她选择先梳头。
盛大庄重的场合,不能随随便便绾个发髻凑数, 得把所有头发编成发髻拢在头顶, 这样一会儿才好戴冠。
不过,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殷渺渺啪一下摔了梳子:“怎么这么麻烦?”
云潋看看更漏:“还早,慢慢来。”
“这种时候,你和师父就一点也指望不上。”殷渺渺白了他一眼,忍气吞声地重新拿起了梳子。
千辛万苦梳好了头,又得上妆。工具不称手,化完一个得体又艳丽的妆容,已经是寅时三刻了。
她开始正儿八经的穿礼服。
法服也有规制,女修是芙蓉飞云冠、五色云霞衣、霓裳月华裙、山水披风、摘星抱月履。冲霄宗尚白和蓝,便用了白底金绣的袄衣,蓝底银绣的澜裙,清丽又庄重。
修真界的披风与凡间富丽端庄的样式不同,以飘逸灵动为美,因而特地裁了鲛纱中最稀有的碧海月华纱,再用天蚕宝丝绣上青山绿水,不仅珍奇夺目,且是一件极品防御法宝。
佩饰同样讲究,最重要的一件名为蹀躞七事,顾名思义,是悬挂在腰带上的七件挂饰,通常为玉制,分别是:拂尘、葫芦、剑、阴阳环、法尺、印章、华幡。此七件之外,可以酌情佩戴禁步、香熏球、宫绦等物。
窗外的天空变成了蛋壳青,透出蒙蒙亮光。
殷渺渺加快了动作,手腕撸上两个翡翠镯,颈中戴八宝璎珞,踩上摘星履,最后在云潋面前坐下:“师哥替我把冠戴上。”
芙蓉飞云冠是女冠的代表,莲花象征高洁,飞云代表祥瑞,缀满了美玉、宝石、翠羽,沉甸甸地扣在发髻上,能把脖颈压弯。
“终于好了。”她长长吁了口气。
东方初白,冲霄宗的弟子便陆陆续续地往观妙峰上走去,这里有门派最大的广场——观妙台。但凡有什么擂台赛或是庆典,都会选在此处举办。内外门的弟子分地方站,居高临下望去,近处雪青,远处黛蓝,皆是清通的颜色,阅之赏心悦目。
前辈们没来,下面的人互相寒暄,低声交流。
汐月在和一个神器坊的女修咬耳朵:“虽然内门的雪青色比外门的黛蓝好看一点,但是也要看人的,谢雪师叔穿着当然格外仙,穿在我们身上就显肤色黑了!”
“没办法啊,这种场合只能穿门派服。”小伙伴安慰她,顺带递了朵淡雅的珠花给她,“这是我做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戴吧。”
汐月欢天喜地接过来插在了发髻上:“你居然去学了铸造首饰,下次可一定要给我便宜点。”
“放心吧。”女伴给了她个意会的眼神。
不久,人群里传来阵骚动,汐月瞟了眼,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叶舟师叔!”
“啊,拂羽师叔也来了,我走了。”女伴掉头就走,充分显示了爱豆面前无友谊的真谛。
宗门强化内外门的区别,以此激励外门弟子向内靠拢,同时,也有意淡化弟子对于某个部门的归属感,因而在位置上不作要求,站得整齐划一即可。
南阳和拂羽相交多年,自然站到了一起,柳问则和女修站在一处,万红从中一点绿,叶舟规规矩矩,径直走向了金石峰弟子聚集的地方。
女修这边,夏秋月处于结丹的紧要关头,依旧缺席,谢雪独立一隅,身边聚集着不少心向往之的师姐妹,杜柔迟疑了片刻,悄无声息地在拂羽身后站定。
无数的小圈子于站位一事上显露无疑。
外围的外门弟子中,燕妮转悠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木愣愣杵着的郭大牛,气得破口大骂:“叫你早点来了,你干嘛呢?”
“师兄叫我替他占个位置。”郭大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燕妮一根手指头戳到他脑门上:“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你个傻子,我不管你了。”
郭大牛辩解:“就是占个位置……”
“那你就站着吧。”燕妮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掉头走了。
巳时正。
天朗日清,风轻云淡,天空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煌煌”声。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座高台平地而起,光华流转,带起九十九层白玉阶,通身雕刻祥云飞仙、神兽瑶花,说不出的富丽堂皇,道不尽的超凡脱俗。
“升仙台。”拂羽轻声赞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天台四万八千丈,冲霄宗上叩仙门。
前一句指的是拜师入门时,必须走上三天三夜的白玉梯,而后一句,说的便是宗门内曾有先辈飞升过的升仙台,许多弟子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