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铭:“江予安。”云瞳浑身一抖。尤铭:“我让他来带你走。”离开游乐场的时候云瞳还不停转身看着过山车的方向。好像过山车是他鬼生中最心爱的东西。尤铭看他实在难过,就说:“明天我给你钱,你自己来玩。”云瞳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张先生出事的第一家酒店在市中心,还是在市中心的标志建筑旁边,酒店大楼修建的非常艺术,装修也很现代,不过酒店现在停业了,尤铭就站在酒店楼下等着张先生打车过来。本来尤铭说是要过去接他的,但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张先生说自己已经坐在车上了。这次没等多久,这个点没堵车,江先生睡了一个白天,精神好了许多,气质更好了。他看见尤铭的时候还握住尤铭的手又一次表达了谢意。“没什么。”尤铭走进酒店,“分内之事,我们先上去把,电梯还能用吗?”张先生点头:“电闸没关,能用。”尤铭又问:“最开始出事的是那一层楼?”张先生想了想,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凭借记忆说:“应该是十六楼。”张先生看了眼跟在尤铭身旁的云瞳,小声说:“尤大师,这孩子也太小了吧……”他以为云瞳是尤铭的徒弟。尤铭:“不用管他。”张先生怜悯地看了眼云瞳。有这样的师傅,真是可怜啊,果然天师这一行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他要是这么小就跟着师傅去抓鬼,说不定现在已经疯了,精神病院要多一位可爱的患者。云瞳今天被尤妈妈也用这样的眼神盯过。他瞪了眼张先生。现在的人类是有什么毛病吗?电梯响了,十六楼到了。电梯门一开,张先生就想走出去,手里还攥着前几天刚从庙里和道馆里分别求来的护身符。一手一个。“先不要出去。”尤铭忽然说。张先生动也不敢动。他在心里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跟着来?我是疯了吗?但已经站在这里了,他更愿意紧紧跟着尤铭,这样才更安全。就在张先生东想西想,觉得自己脑子里装的肯定是屎的时候,电梯里的灯忽然黑了。本来就安静的要命,现在连光线都没有,张先生紧张地大叫:“尤大师!尤大师!鬼来了吗!它把灯弄坏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尤大师你要镇定啊!尤大师救我……”尤铭的手排在张先生的肩膀,张先生一蹦三尺高,牙齿吓得打颤。尤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张先生,我很镇定,您镇定一点,不会有事的。”张先生的心还是悬在半空中,一点落地的预兆都没有。他好后悔!尤铭的拇指在食指中指上一搓,一股蓝绿色的火焰跃上指尖。这是指尖火,但不是周远的指尖火,周远的指尖火是集阳之火,能辟邪除妖。而尤铭的指尖火一半阳一半阴,具体有什么样的作用尤铭也不知道。现在至少能照个明。这幽蓝的光线更加渲染了恐怖氛围,张先生原本站在 电梯口,现在一点点挪到了尤铭背后。只是电梯门迟迟没有关上,就像除了故障。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现在情况不对,张先生想闭眼又不想闭眼,胆战心惊地看着电梯口。他忽然觉得脖子有点痒。这股痒意越来越明显,张先生控制不住的伸手去挠,可能是刚刚被蚊子咬了。他的手掌刚刚放到脖子上,就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对。那不是皮肉的感觉。张先生僵住了,手也动不了,眼睛都不敢眨。人害怕到极致的时候,大脑会停止运行,无法动弹。还是尤铭转头看见了他的异常。“把手放下来吧,没事的。”尤铭的声音都温柔了一些。张先生在听见尤铭的话之后才回过神来。他松开了手。尤铭的指尖凑近张先生的脖子,指尖火点燃了他刚刚摸着的那块皮肤。皮肤烧焦后发出臭味,皮肤边缘开始卷曲,像牛皮纸烧焦以后翘起来。“是、是什么?”张先生说话都开始结巴。尤铭用另一只手把那快已经烧焦的皮撕下来。“不是人皮。”尤铭说。张先生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更紧张了,不是人皮?那是什么?尤铭看向电梯外,电梯外走廊上的灯也全熄了,黑得像是一条看不见底的隧道。“你在这里保护一下张先生。”尤铭对云瞳说,“明天多给你一点钱。”云瞳本来跃跃欲试想出电梯,看看是那只不长眼的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但尤铭的话一出口,他就乖巧的站在原地,还朝张先生笑了笑:“好。”尤铭踏出电梯门。踏出去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外面的温度比电梯内的更低,哪怕电梯的门一直开着。指尖火照亮了前路,但范围并不广。尤铭不紧不慢地超前走,嘴里念着破邪咒。他经过几扇房间门,在每扇门前都会停留大约十秒。直到他站在1608的房间门口。门缝中有邪气满溢,尤铭拿出这一层楼的房卡,找到这一个房间的以后才开门。没有灯光,房间里的窗帘也拉得很紧,不能依靠夜光和外面的大楼的灯光视物。尤铭只能一直燃着指尖火,但他知道这火也坚持不了多久,指尖火已经从火焰变成了火苗,有越来越小的趋势。这屋子里有鬼怪藏在暗处,等待着尤铭的指尖火熄灭。一旦熄灭,这屋子里就不会再有第二道光源。尤铭索性自己灭掉了指尖火。灭掉的那一刻,庞大而强烈的气息终于出现了。躲在屋子里的庞然大物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一股阴气爬上了尤铭的裤腿。尤铭的耳边像是有无数人喘气,它们的喘息声大而迅速。一颗女人的头颅搁在了尤铭的肩膀处。尤铭低头看去,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女人没有太过狰狞的面孔,也没有血污,她就这么把脑袋搁在尤铭的肩膀上,侧头看着尤铭,那双没有眼瞳的白色眼睛最为显眼。尤铭还没来得及捏诀,他的另一边肩膀也搁上了一颗人头。这是个男人,他的眼里,鼻子里,嘴里和耳朵里都流着粘稠的血,顺着尤铭的肩膀落到尤铭的胸脯,最后才没入地摊。两只鬼?尤铭皱起眉毛。不对……不止两只。尤铭一痛,他两条腿的脚腕被两只鬼狠狠地咬住,似乎要从他的 脚腕撕下一块肉来。肩膀上的两颗人头也在此时咬上了尤铭的肩膀。他之前因为周远的指尖火带来的伤口还没有好全。尤铭抬起手臂,黑暗中又有两颗人头分别咬住了尤铭的胳膊。六只鬼吗?尤铭没想到会这么多。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止六只。因为他的腰侧也被咬住了,一边一只。这些头颅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牙齿像鲨鱼一样锐利。尤铭嘴里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辟邪咒。撕咬他的这些头颅的力量变小了一些。但尤铭不能把它们赶开。他只能站在这里忍着疼痛等待。等待指挥这些人头的厉鬼或恶煞出现。坐在电梯里的云瞳此时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他对张先生摇了摇,问道:“摸乌龟吗?”第八十五章没有一丝光线的电梯里, 张先生唯一的光源就来自于云瞳手里的小电筒----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但这确实让张先生安心了很多,只要有光,没有完全陷入黑暗中,人的心就会安定些。至少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云瞳的目光则是注视着走廊, 扑克牌丢在地上也没有再管,他的耳朵动了动,忽然站起来, 把变化出来的手电扔给张先生。“我过去看看。”云瞳刚说完这句话, 张先生就激动地说,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啊!”云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跟着我,跟紧了。”张先生只能紧跟着云瞳的脚步, 虽然这是个小孩子,但小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害怕,这就证明这孩子肯定见多识广, 总比他这个没见过鬼的人了解的多。云瞳几乎是径直走向尤铭所在的房间, 他迈得步子很小,但张先生却要小跑才能跟上。云瞳眉头紧皱。他估算错了吗?刚刚进来的时候感受到的那股阴气现在竟然在十倍百倍的增长。要是尤铭出了什么意外, 哪怕只是擦伤了一块皮, 他都吃不了兜着走。云瞳的眼白褪去,手变成利爪。他打开虚掩着的房门, 浓郁的阴气喷涌而出, 连站在云瞳身后的张先生都骇然后退了一步。一股极寒的气温正面涌来, 云瞳蹿进了房间。张先生一个人站在门口, 他吓得进退不得。房间里面的气温低得不正常,房间外面又黑压压的叫人心慌。他进到房间里,要是尤铭他们和鬼斗法时把他误伤了怎么办?但要是不进去,外面有漏网之鱼要害他怎么办?左思右想,张先生还是不敢动,再次觉得自己跟上来这个举动完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脑子有问题。尤铭还站在原本的地方,云瞳出现的时候,咬住他躯体和四肢的鬼头眼睛的方向朝着云瞳转去。“别动。”尤铭忽然说。正要扑过去的云瞳愣在原地。尤铭:“这些只是傀儡。”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就像恶人手中的刀剑。就算把这些傀儡全部撕烂,后面的“恶人”也不会有丝毫损伤。云瞳的虎牙变得又尖又长,与其说是人,他现在看上去更像是猫科动物化作的妖怪。鬼头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云瞳。有人的躯壳,但没有人气。尤铭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一定不怎么好看,全身上下都是鬼头,而且一个比一个狰狞,死相各有千秋,他都能感觉到还有鬼头一直在流口水----也可能是血。外面张先生的声音颤抖地传来:“你们还在吗?出个声啊……”尤铭提高音量:“张先生,你别进来,只要你不进来就不会有事。”张先生的牙齿都开始打颤,胆战心惊地说:“外、外面就、就我一个人……我、我害怕……”尤铭叹了口气,下次还是不要让客户跟着一起来了。“您闭上眼睛,靠着墙,默数一千下。”尤铭伸手抓住咬在他腰间的一颗鬼头的头发,在鬼头的凄厉嚎叫下从腰侧扯了下来。被咬住的时候尤铭就念了咒,让自己的身体短时间内感受不到疼痛。不过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江予安发现自己全身都有伤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了……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尤铭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先生靠在强,在脑子里数数,但是怎么数都还是怕,怕得要命,又不敢进房间,觉得自己快疯了。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哭声并不凄惨,反而像是被伤透了心的女人,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呜咽,可怜可悲,让人忍不住想去看看这个哭泣的女人,去安慰她,去了解她。张先生停止了数数,他朝走廊尽头走去。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就在那里,他要找到她。尤铭听见了张先生的脚步声,他把扯下来的那颗头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上去,把头骨踩碎。踩碎第一颗头的时候,尤铭明显感觉到整栋大楼都晃了晃。他紧皱着眉,一颗颗的把头扯下来,每扯下来一颗头,其它的头颅就咬得更紧。硬扯下来,只会让尤铭的皮肉也被连着扯下来一块。尤铭紧皱着眉,指尖火重新在指尖跳跃,忽明忽暗,他口念咒语,这簇火焰跳跃到最近的人头上,将这颗人头燃烧起来,蓝绿的火焰格外妖冶,鼻尖还有一股腐肉烧焦的恶臭味。几颗脑袋全部烧完,屋里的阴气瞬间消散。“不在这里。”尤铭看了眼云瞳,“你能找到指挥这些人头的鬼在哪儿吗?”云瞳的眼睛里冒着绿光,像一头狼。他飞奔了出去,尤铭跟在云瞳的身后。走廊上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而原本应该在门外的张先生现在已经消失了。追逐着哭声的张先生现在站在窗台上,女人背对着他坐在栏杆上,一副要轻生的模样,她的身体很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掉下去,她强忍着哭声,绝望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凄凉。张先生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从没有这么温柔过。女孩穿着深紫色的连衣裙,在黑夜中有些看不清,一头黑色的长发又长又直,没有一点光泽,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听上去就很可怜,她啜泣着说:“没人在乎我。”张先生的心脏一揪,好像他也能感受到女孩的情绪,那种被所有人无视,不被爱和期待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屏息,但他还是坚持地说:“不会的,你会遇到在乎你的人,快下来,上面很危险。”女孩没有回头,她看着夜空:“我好想死啊。”她重复了一句:“好想死。”“还是活着好。”张先生连忙说,“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你连死都不怕,害怕活着?”女孩的声音轻柔:“死有什么可怕的,痛过之后就没有意识了,活着的话,要日复一日,每分每秒重复那种痛。”张先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