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后来呢?”)再后来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在一起玩游戏。他也下了《a2》,玩了这个被我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完美游戏几天,表示还是《a》更好玩。从那以后我对好游戏的标准也混淆了,我再也不敢吹《a2》天下无双,也不敢喷《a》是垃圾游戏,我甚至不敢说我懂游戏,又或许我懂游戏,我只是不懂玩游戏的人。得利于《a2》的成功,我们工作室一鸣惊人,招募到许多慕名而来的行业精英,成立了新的公司,陆续收购了几家有潜力的工作室,旗下游戏越来越多,优秀的更占多数。但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以老板为首的那么一小批元老员工,这么多年来始终沉迷一款一刀九十九级的低端土豪手游,这个游戏只有一台服务器,就架在老板的办公室里。这款土豪手游最近还上线了家园系统,可以买房置地,种菜偷菜。z特别喜欢装修豪宅,尤其爱收集家具,出一款收集一款,为此我们不得已扩了两次住宅面积上限。哦,对了,那个完全无意义的好友亲密值,我们也让它发挥了作用,亲密值满了之后可以结拜,可以结婚,异性同性都可以,反正我们的游戏不需要过审。从不玩游戏的我被他说得有点动心:“那我有没有可能下载到这个游戏呢?”“你的手机有多大容量?”“32g。”他微笑着婉拒:“我怕你装不下。”我又忙问:“那么y总,《a》和《a2》,你更倾心于哪一个游戏呢?”“我曾经将《a》视作我职业生涯中的污点,《a2》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而我现在每天都会玩《a》,《a2》只是偶尔上去看看。《a2》是我认为游戏应该是的样子,而《a》,应该是曾经被我忽略掉的,玩游戏的初心吧。”我点头,飞快地记下来。“那么你呢?”他反问我,“《a》和《a2》,你觉得哪一个才是更好玩的游戏呢?”“呃……”我卡住了,“有……想要跟他一起游戏的人……的那一个?”y先生微笑,没同意我的说法,也没否认。采访就进行到这里为止,因为已经超过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他往窗外望了一眼:“很高兴接受你的采访,我朋友来接我了。”我站起来同他握手:“也感谢y总接受我的采访。”“这是一次很别具一格的采访,如果真能刊登,我会多买几本支持的。”“谢谢您。”他离开后我不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路边停靠着一辆非常显眼的玛莎拉蒂,一个年轻人倚在车边,双手横握手机,神色专注地操作着。我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我到底都采访了些什么啊,这些内容真的能登吗?我忐忑地把写好的稿子交上去,主编果然大发雷霆。“我们是财经杂志,你通篇有一个字跟财或经有关的内容吗?你为什么不找到隔壁知音hr的邮箱,把你的个人简历连同这篇采访一起发过去?”“那这次专栏……”“别想了,”主编把我的稿子扔进垃圾桶,“我会找别的内容顶上的。”我看着那堆废纸,一阵阵地心疼。而主编已经当我不存在一样,抓起手机,玩起了《a2》,玩了半天,才意识到我还在。“还不走?”她问。<完>第11章 你有橡皮擦吗?文案: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买那块橡皮擦。***最近发生了一桩怪事,每到午夜,就有个声音在我耳边问,“你有橡皮擦吗?”最开始我以为是幻听,可那声音始终不中断,一直吵我睡觉。“你有橡皮擦吗?你有橡皮擦吗?你有橡皮擦吗?”直到我回答“没有”,它才停下。第二天它又来,“你有橡皮擦吗?你有橡皮擦吗?你有橡皮擦吗?”“我说了没有。”第三天,“你有橡皮擦吗?你有橡皮擦吗?你有橡皮擦吗?”“没有!滚!”到第七天的时候,我暴跳如雷了,恶狠狠地反问:“你是复读机吗?你是复读机吗?你是复读机吗?”那声音停了。停了五秒,他又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有橡皮擦吗?”“……”我叹气。第八天,我去文具店买了一块新的橡皮擦,当晚它刚出现,我就抢着说:“我有橡皮擦,然后呢?”“太好了!”那声音愉悦地响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就这样跟随着一个声音,走进黑暗,又步入明亮,见到了声音的主人。“我叫凌魂。”他是半透明的,我能透过他清晰看到后面的书架。“你看起来好像鬼啊。”“我就是鬼呀!”他很痛快地承认了。“……我真是见了鬼了。”“你就是呀!”我打量周围,发现这是一个很像“井”的地方,井口高高望不到边际。砌成井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圈圈螺旋上升的书架,书架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你根本无法想象那究竟有多少本书,我的密集恐惧症都快要犯了。“这是哪里?”“这里是记忆图书馆,是储藏记忆的地方。”“哦……然后呢?”“我想请你帮个忙!”凌魂飞了一圈,取下一本书,摊开其中一页在我面前。“看到我的名字了吗?”那页中间清晰地写着一个“凌魂”,在它上面和下面,还有许多其它名字。“看见了。”“请帮我把它擦掉!”“为什么?”我不喜欢不问缘由地帮人做事。“因为你有橡皮擦啊!”凌魂天真无邪地回答。“……”“我是问你,这本书是什么?为什么要把你的名字擦掉?擦掉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凌魂被我一连串逼问问得有些手足无措:“就……我请你帮一个忙……你有这么多问题哦……”“……”我努力克制我自己,不跟一个鬼制气。“算了,我们一个个问题来。既然你是鬼,说明你死了,那你是怎么死的?”“白血病。”他这回倒回答得挺干脆,“我是病死鬼。”“你拿的是什么书?”“是我爸爸的记忆书,这上面的名字都是我爸爸认识的人。你看,这是我爷爷,这是我奶奶,这是我大伯……”“停!”我打断他冗长的族谱介绍,“所以呢?你让我把这上面你的名字擦掉,名字还可以擦吗?”“可以的!”他拼命点头,“擦掉后,我爸爸就不记得我了,就像生命里不存在过这个人一样。”“你想让令尊忘记你,理由呢?”凌魂垂下头:“我死了之后,我爸爸很难过,他本来不抽烟的,现在经常在阳台一抽就是一整天。我去看过他几次,他头发都白了,苍老得我差点认不出。我不想看他再这样消沉下去了,拜托你让他忘了我吧,如果他忘了我,他就不会再难过。”“你有病吗?”我骂他。“我有啊,白血病。”“……”我,“我不是说这个!你死了令尊难过不是很正常吗?他现在消沉没有错,但悲伤总是会被时间治愈的,等到有一天,他走出来了,至少还能想起你在世时那些快乐的回忆。你就这样任性地把他的记忆擦除了,不觉得更残忍吗?”凌魂听了我的话,嘟了一会儿嘴,依然坚持:“我不管,我就是要擦。”“我不会帮你的。”我很后悔买橡皮擦的事了。“你不擦,我就、我就……我就哭给你看!”我吓坏了:“你不许哭!听说看到鬼流一滴泪,会做噩梦一整年的!”“你不帮我,我偏要哭!”凌魂使劲地吸鼻子,酝酿情绪,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哎,好烦啊,这会儿没有什么难过的事,哭不出来。”他恨恨地说。可他没放弃威胁我:“不过我总有一天哭得出来,你要是今天不帮我,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我哭出来为止。”“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鬼?”“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鬼。”我被他烦得没办法了,心想说我又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他爸,他爸忘了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快点摆脱他,回去睡个好觉。“行行行,你拿来吧,我帮你。”我没好气地说。凌魂听了赶紧把刚才那一页翻出来,递到我跟前,生怕我反悔。我拿橡皮擦的手停在写有他名字的那一行:“你确定要擦哦?”凌魂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我擦了可就写不上了,你不要过两天反悔了又来找我,问我,‘你有自动笔吗?你有自动笔吗?你有自动笔吗?’”凌魂被我逗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哭不出眼泪,笑的时候眼角倒是隐约泛着银光。“我很确定,你动手吧。”我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橡皮擦在本子上面涂抹。“小心点,”他把小脑袋瓜凑过来监工,“不要擦到别人了。”我停住手里的动作:“你挡到我了。”“……”他略带委屈地撤了回去,“我这么透明,还会挡到你吗……”我费力擦了半天,再看凌魂的名字只淡了一点点。“你确定这个可以擦掉吗?”我表示怀疑。“记忆越牢越难擦掉,”他指着有变浅迹象的名字,“但是你看,这不是已经变淡了吗?只要坚持,总能擦掉的。”没办法,我只得继续,可不得不承认凌魂说的是对的,他的名字在我的坚持作业下,越变越浅,最后彻底不见了。擦完后,我愣愣地看着那行空白,凌魂的爸爸,明天应该不会再去阳台抽烟了吧?“擦掉了,给你。”我颇有些低落地把书还给他,谁知道他反手又递过来一本。“这本是我妈妈的!”我:???“我看你不是病死鬼,你是糊涂鬼,你居然想让你妈忘了你?”凌魂垂下头:“我死了之后,我妈妈很难过,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以泪洗面。我去看过她几次,她眼角都生皱纹了,以前她最爱美了。我不想看她再这样消沉下去了,拜托让她忘了我吧,如果她忘了我,她就不会再难过。”“你、你这个不孝子!”我骂他。“死了就是最大的不孝了,还有比死更大的不孝吗?”我答不上来了,半晌后一把抄过本子,反正是他坚持的,买一送一就当我行善了。这回擦起来比之前更费劲,橡皮擦的角都被擦秃了,才勉强把凌魂从他妈妈的记忆书里擦掉。“谢谢你哦,你真好。”凌魂嘴上谢着我,一边又递过来另一本书。我:……“这是我弟弟的,小孩子,记得不深,很好擦的。”见我半天不接,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他,凌魂又仔细陪笑道:“他今年才六岁,你也不想让他带着哥哥走了的记忆过一辈子吧,童年,最好是无忧无虑的。”我已不想跟凌魂抬杠了,因为我真的很困。我麻木地接过来,心中没有一点波澜地把他的名字擦掉。凌魂说小孩子记得不深,我看未必,至少我擦完之后,手腕还是挺酸的。然后我不出意外地看到凌魂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你家到底几口人?”“就五口,”凌魂伸出五根手指,然后撤回大拇指,“去掉我就四个了。”既然是最后一个,我索性送鬼送到东,破罐破摔地一伸手:“拿来吧。”凌魂这回递得有点小心翼翼:“这是我家大黄的册子,大黄是我从这么一小只养大的,特别乖。”“……狗?”“嗯,”凌魂难为情地点点头,“德牧跟土狗,混血的。”“……”凌魂垂下头,还没来得及发表讲话,就被我抢白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你死了之后,大黄很难过,每天都不吃不喝,守在门口等你回来,对不对?”凌魂娇嗔地一推我:“你看你,还学会抢答了。”我面无表情地抓过大黄的书,翻开瞅了一眼,崩溃了,给他扔了回去。“你自己看!”凌魂不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每一行都写着,“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哈哈,啊哈,”凌魂干笑道,“这个,确实挺难找的哈……”“废话!”凌魂恋恋不舍地摩挲着书页:“那就,姑且让大黄记着我好了。想不到最割舍不掉的那一个是你……”“没事了吧?”我不想打扰他怀旧,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不要睡!”凌魂飞过来想摇我,可惜碰不到,“你睡着了就会从这里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