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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你来找路律师吗?是不是跟他那个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了?我有段时间都没见到他俩进出这里。”英黎二话不说掏出备用钥匙,开门瞬间就被扑鼻而来的酒精味熏得后退了三步。他只得屏住呼吸闯进去,明明是白昼,房间却漆黑无比,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光线,这里就像被太阳遗弃的死地。英黎做的第一件事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紧接着便看到一身酒气瘫倒在沙发下的路南,,他满脸胡茬,头发蓬乱,身上的衬衫揉得像团抹布,在他周围四处丢弃着数不清的酒瓶,而他本人看上去已毫无生气。“路南,路南!”英黎跑过去紧张地检查了他的鼻息和脉搏,好在还有一口气。路南也被光线干扰皱着眉头,口中无声地重复着某个字眼。英黎对着一地的酒瓶看得心惊胆战:“喝这么多酒,你不要命了吗?”路南有了动静,英黎不得不凑得很近去听,听到他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小川……”“你半死不活的就是为了凌川?”“他爱我……”“他爱你个屁!”英黎忍不住爆粗,“他爱你能忍心让你这样?你看你现在颓废成什么样子,整个人跟死人差不多!”“这是他爱我的证明,他很难过,他在求死,他不想活,你救救他……”路南的话语无伦次又不着边际,说完后又醉醺醺地倒了下去。英黎气得咬牙,二话不说拨通了凌川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凌川的声音淡定得不可思议。“喂,英黎?”“是我……”还不等他说出第二句话,凌川就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很抱歉我不想听到跟路南过关的任何内容。”他继续平静地说下去:“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在你跟我说我不爱他之后。我想过了,你说的是对的,我听到他生病不会难过,看到他跟别人暧昧不会嫉妒,就连我跟他提出分手的瞬间,都没有一丝悲伤的想法。”“可能我经历了太多波折,性格真的变得冷血,这样一个不懂爱的我,没资格继续待在路南身边。请不要劝我,就算我出于愧疚回去了,也只是给双方徒添烦恼。不要再联系,让时间把他对我的感情冲淡,这样对彼此都好。”凌川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按掉,再打来再按掉,最后干脆开了静音。他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先前静止的画面又开始前进,他只是想有始有终地把自己与路南的过去看完,今天是按日期排序的最后一张光盘,今天之后,他就会将路南从生命中彻底分离出去。录像的时间是三年前,凌川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从他出现在镜头里,就一直在哭个不停。“别哭了,”路南帮他擦眼泪,“哭就不上镜了。”“对不起,路南对不起。”他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话。“我理解你,比起我们的事,阿姨的身体更重要。我们分开只是暂时的,不管这个期限是多久,我都愿意等你。”凌川哭得厉害,快要缺氧了。路南把一样东西放在他手心,凌川摊开来,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是我在夜市上买的那个瓶子。”“要不要试试看?”“你不是说是骗小孩子的吗?”凌川抽泣着问。“试试又没有关系,哪怕能给你一些心理上的慰藉也好。”两个人面对面双手相握,瓶子摆放在中央。“这段录像见证我们的仪式。我想让小川勇敢、快乐,不想他再为任何事哭泣,不想他惧怕任何人,不想他为未来必然经历的生离死别而痛苦。从今天起,他的悲哀、愤怒,与恐惧,都将由我来承担,他流每一滴眼泪,都由我来替代。曾经伤害过他的回忆,包括今天的一切,都会慢慢忘却,只留下美好的那一部分。”随着他念出的誓言,凌川的眼泪渐渐止住了,他断掉的泪水,从路南眼中源源不绝地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宛如一场永不停息的雨。路南的声音愈发哽咽:“只有瓶子被泪水所填满,这个承诺才会终结。哪怕这个条件一生都无法达到,我也愿意为他承担一生的痛苦,永远不会让他得知真相。”凌川跳起来,抓起手机,上面有来自英黎的几十个未接来电,最后还有一条短信。----路南酒精中毒送院抢救,可能有性命危险,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过来看他一眼。英黎等候在急救室外,看到凌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路南人呢?”英黎神情冷漠:“你现在来做什么?太迟了。”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从里面推出来的人脸上却蒙着白布。面色凝重的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从凌川面前经过,他睁大了眼睛目送他们离开,却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你果然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英黎气极反笑,“你说过的,就算路南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流一滴……”他的话音突然止住了,投向凌川的目光有些发怔。“小川!”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凌川转过身,路南坐着轮椅被人从另一扇门中推出来,四目相接,路南也同样愣住了。“怎么了?”凌川不明所以地问。路南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食指点了点眼角。凌川伸手一摸,又机械地拿下来,指尖停留着晶莹的液体,触感有些湿润。“啊,满了。”<完>第9章 记采访某上市游戏公司ceo(上)文案:我以头发起誓,我的采访记录都是真的!(说着我含泪吨吨吨地饮下一整瓶霸王防脱)***我是一个财经杂志的记者。在我不短的职业生涯里,有过不少次……嗯,怎么说呢,很让人一头雾水的采访经历。可每次我如实整理完这些采访记录后,总会遭到主编“你不应该在财经杂志上班,你应该去洋葱日报撰稿”的痛批。这些被毙掉的稿子留在我的硬盘里,渐渐地越攒越多,我单独拉了个文件夹装它们,每当被现实压得喘不上气时,我都会打开看看,这样就可以开始怀疑人生。不久前我从杂志社离职了,整理文档的时候,又翻出了它们,里面有些内容,我觉得还是挺能发人深省的。正好离职后有时间,我就略微整理了一下,发到网络上,跟可能会有兴趣的你分享。y先生是给我留下印象极深的采访对象之一,当时他一手创办的游戏公司正准备上市,主编要我尽快安排一下,争取在上市新闻出来的时候,杂志能同步刊登一期独家采访。为了采访y先生我做了许多准备,早年他和他的团队开发的手游《a2》,一经上线便火遍整个手游市场,而彼时他们只是由十几个年轻人组成的游戏开发工作室而已,能做到这点相当不易。可因为《a2》的走红,相关采访报道铺天盖地都是,我读了几十篇,深信不能从这个主题中挖出更多有趣的爆点了。这个采访机会很难得,做得好搞不好能上杂志头版,我不甘心交一份平庸的答卷,于是进一步考古了y先生团队的作品史。我发现一个很少有记者提到的话题,那就是在《a2》之前,y先生工作室的原班人马还制作过一款名为《a》的手游。从名称分析,《a》应该是《a2》的第一版。而实际上,这是两款毫不相干的游戏,连游戏类型都不是同一个。《a2》之所以成功,归结于其独具一帜的游戏内容,被业内誉为“开创了这一类型手游的先河”。而《a》是特别烂大街的角色扮演游戏,一刀下去九十九级,极品装备点击就送的那种。相比于《a2》,《a》无论画面还是创意,都简陋太多,要不是我反复考察了几遍,根本不相信这两款游戏是同一拨人的作品。我尝试搜索了一下,《a》这款远古手游早就从app商店下架了,网上也没有安装包,我自然无从体验。这个细小的线索,会成为我采访y先生的突破点吗?当时的我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带着我列好的问题清单,在约定时间前往y先生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准备与y先生见面。出于多年的职业习惯,我永远比被采访对象早到半个小时,为的是早一点适应环境,同时也为了尊重对方,不会因意外迟到。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我抵达咖啡馆时,y先生已经先我一步坐在位置上等候了。我一度以为自己记错时间,接连道歉,可y先生看上去比我还不好意思。他说他提前来是为了偷闲打游戏,而且他没料到我会来这么早,同时礼貌地询问我,是否能等他将手上的boss打完,因为他的队友一个人打不过,我当然表示没有问题。我们的会面就这样从他专心打王、我敛神喝咖啡的尴尬局面开始,我采访过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这种开局。期间我也偷瞄了几眼他的手机,非常确定那不是《a2》的游戏画面。鉴于有可能涉及到未公开的游戏机密,我也没有冒昧提问。约莫六分钟后,y先生放下手机,再一次向我道歉。我也反复表示是我早到,一番相互致歉后,我们的采访提前进行。y先生比我平常采访的对象年轻很多,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年轻的创业者。而且他首先是一个游戏工作室的创办人,然后才成为一个游戏公司的ceo,身上自带一股游戏人的活力,以及游戏人必须拥有的,对时尚流行事物敏锐的洞察力。我们寒暄了几句,我不经意间提到《a》,y先生很惊讶:“你知道《a》?”“……”我只能硬接,“稍微了解了一点,毕竟正常人听到《a2》,第一个想到的就是《a》是什么样的。”y先生点点头,同意了我的说法:“但你知道吗?我刚刚玩的游戏就是《a》。”我当时吃惊的样子一定蠢爆了:“可是,我来之前已经搜过了,这款游戏很早就停止运营了。”“你连这个都……”他停顿了一下,“确实是下架了,但毕竟是我们开发的,就留在手机里,一直都没删。”“原来是这样啊……”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脑子一时短路,接了句毫无意义的废话。y先生猜到了:“你是不是好奇,既然游戏已经下架了,服务器为什么还在运行?”我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聊这个话题没关系吗?”他绅士地比了下我面前的本子,“似乎跟你原本的计划格格不入。”我麻利地将采访清单收走:“完全没问题,我对这个话题更有兴趣,如果y总愿意讲述,我将有幸聆听。”y先生听从了我的建议,抬手饮了一口咖啡,渐渐陷入回忆……(以下是y先生第一视角的采访实录)大约十年前,我以毕业生的身份,应聘进一个不出名的小游戏公司实习。工作不到半年,公司就倒闭了,我跟其余二十多个同事一起失了业。当时大家都准备找新工作,可是工作不是很好找,这时之前带我的项目负责人提议,既然公司办公室还在租期内,一些老旧机器前老板也不要了,我们不如先接一些小黑外包做着,赚口泡面钱,这期间谁找到新工作谁走人,两不耽误。大家一商量,也都同意了。然后我们就在网络上接一些散活,都是外包了再外包,到我们手上不知道转了几道包的那种,也没什么技术难度,就是钱少事儿多。甲方结款的时候,自己扣了税把钱打到负责人私人账户上,他再提现分给我们。这期间陆陆续续走了十个人左右吧,我也没停过投简历,但都石沉大海。后来负责人从不知道什么路子搞来个空壳,接到了一个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最大的一个手游外包,就是《a》,甲方还很大方地支付了一笔预付款。说是开发新游戏,其实内核是甲方给的,我们无非就是换个皮,再随便编个世界观套上。由于负责人主要精力都在业务上,这个项目又不需要太多策划,这个任务就被交到了几乎没有任何经验的我手上。对同事来说,这活是个相对轻松,又有钱赚的美差,但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因为我是个资深游戏迷,从小到大玩过的游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游戏,从头到尾就是打怪、升级、爆装备,无限循环。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了了,跟同事说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屎。同事说,玩家花钱要玩屎,甲方爸爸出钱要你做屎,你做不做?无奈,我只能妥协,但我还不想妥协得那么彻底,我还有一丁点最初从事游戏行业的小梦想,我把它变成今天一个小设计,明天一个小创意,不着痕迹地加进工作企划里,为此最初程序们没少跟我吵,认为我加重了他们的工作负担。转机是有一次负责人阶段性验收,发现里面一两个功能很有趣,却又不是甲方要求的,他很好奇,就问了我。得知实情后,他建议其他人也都尝试一下,要知道,当时除了测试员,没人愿意玩那个游戏,程序美术都是例行完成任务而已。大家半信半疑地体验了后,也承认改过之后的游戏有变得稍微好玩一点点了。这次事件给了我很大鼓励,更重要的是,有几个同事愿意配合我了,他们甚至还会主动跟我讨论要怎么改进才会更好玩,我们头脑风暴出了好多有趣的点子,都是那个年代其他游戏所没有的。然而碍于时间成本,我们只能捡其中最简单的一些完成,很多优秀的创意,只能白白搁置。直到《a》第一个成熟版本制作完成后,我可以很自信地说,它就是屎,也是一坨镶了钻的屎。可惜,没能高兴几天,负责人传来噩耗,这个甲方也倒闭了。负责人跑了几十趟,几乎住在人家公司门口了,最后也只要回来尾款的三分之一。那段时间大家都很消极,觉得我们身上有倒闭debuff,本来已经停止一段时间了,事情发生后各自又开始投简历、找工作。负责人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喝酒,说自己很对不起我们,他把他个人这段时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补贴尾款,大家平分,就地解散。那天晚上每个人喝得都有点上头,其中一个程序就说了,y,也就是我,是真的有花心思把这个游戏做好,不能被人玩到实在太可惜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都忘记了,他是因为想做出心底认定牛逼的游戏才去学的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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