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金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应到:“我不委屈。”她有什么委屈的呢?只不过想到当初一别竟然是自己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有些遗憾罢了。
于氏也没有将此事瞒着宋氏与赵氏,毕竟关在天牢里的人还是宋氏的儿孙,也有赵氏的夫君。
宋氏听她这般一说,顿时也是老泪纵横,拉着幼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好孩子,真是多亏了你!”于氏也是历经风霜的人,可从未这般跌入谷底过。在她们跌入谷底时,苏家这个小丫头是唯一一个向自己伸出援手的,而今她不仅是救了自己一家,竟还冒险疏通路子让儿媳妇有机会去见儿孙最后一面,让她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赵氏虽然心中有些失落,可脸上也强撑着笑。苍白的脸配上有些勉强的笑让于氏心中有些愧疚:“弟妹......”二弟与弟妹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可如今自己这般欢喜地要去见自己的丈夫跟儿子最后一面,却忽略了她。
“大嫂,我晓得的,今生无缘到白头,只期盼黄泉路上他能等等我,下辈子还能往一处投生去。”赵氏半垂着眼睑,脸上带了一丝决然的笑,似乎随时要与肖二爷一起殉情一般。
听到她这般说,宋氏于氏反倒更加愧疚难安了。宋氏叹了口气,道:“老二家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总还要顾着临茹临文啊!临文今年才十二岁,难不成你连他也不管了?”宋氏是信得过幼金的,再者临风与临文不见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他们不见了,不过只有肖家的男丁还有宋氏知道他们被送到哪去了。
听到婆婆提起自己最舍不得,跟丈夫幼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赵氏顿觉心中疼痛难忍,她一开始是真的有随了老爷去的心思。可如今听婆婆这般一提,赵氏也不禁担心若是她走了,她的茹儿怎么办?她的文儿怎么办?慢慢也就打消了等到老爷噩耗传来就一同随了他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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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戊时刚过。
如今京城夜里虽无宵禁,不过肖护卫长还是很谨慎,驾着马车悄悄到了距离天牢还有要走上一刻钟的地方,就找了个巷子将马车停好,又留了一个护卫在这守着,自己护送着身着黑衣,连身上的斗篷都是黑色的于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沿着民宅与城墙角落阴影处穿过,到了与那小吏约定好的地方。
“啾啾啾、啾啾啾!”以约定好的鸟叫声向黑夜的那端寻找回应,许是因为时辰未到,肖护卫长连试了两次都没得到回应,躲在大大的斗篷下只露出了小半张脸的于氏也不禁有些着急了:“对方不会食言了吧?”
“太太稍安勿躁,许是时辰还未到,属下再试试。”肖护卫长压低声音回到,然后再朝那边打信号。
所幸这回终于得到了回应。对方回应他不过片刻,那人就提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灯笼走了过来:“跟上我。”说罢就掉头往回走。
于氏见人来了,赶忙打起精神来,在肖护卫长的示意下迈着步子快步跟上了那小吏的脚步,往被浓浓夜色掩盖住而有些阴森可怖的天牢走去。
“一会儿进去别乱看,也别乱叫,晓得了?”那吴姓小吏提着灯笼,两眼直直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警告于氏:“若不是看你们这么有心,我才不跟你们冒这个险,要知道死刑犯那可都是不允许探监的。”其实他也是被赌场逼得没有办法了,他在富贵赌场里欠下了足足七百两的高利贷,那赌场背后可是有大人物在的,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若是他还还不出银子来,就他这种无名小卒,死多少个都没人知道!
为了还清赌债,他也只能跟病急乱投医的这家人合作了,不过这肖家人也是够有钱的,这都抄家了还能拿出一千两来探监,那没抄家之前得多富贵!那吴姓小吏越想就越觉得气人,没注意差点还撞到天牢的门去了。
于氏听着他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为富不仁”、“活该被判死刑”这些不干不净的话,斗篷下的双手紧紧握拳,暗恨这起子见钱眼开的人,又叹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她也知道如今这般形势也容不得她有置喙之地,万一惹恼了他,就真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相公跟儿子了,只得自己暗暗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