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辛苦护卫长了。”幼金坐在苏家香二楼的厢房之内,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街市,淡淡道:“这么大的洛河州,多一个亦或是少一个人,又有谁知道呢?”肖护卫长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一般。
诚如幼金所言,如今正值北方战乱,原就繁华且相对比较安定的洛河州已然成了北方难民逃难的首选目的地之一,逃难路上走散的人家那更加是千千万了,谁又会在意一个毫不起眼的偷儿不见了呢?
月长禄不见的第三日,婉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是夜不归宿,而是真的不见了,自己带着孩子在洛河州寻了两日,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在隔壁人家的建议下抱着孩子到衙门去哭去了:“大人,我家男人真的不见了,求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那洛河州的衙役如今因着前线战乱涌入的难民越来越多,难民多了,闹事的人就多,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好容易忙中偷闲趁着大人外出巡视不在了可以歇口气,没想到又被这穿得破破烂烂的妇人拦了下来。没好气地挥开她拽着自己裤脚的手:“走开走开,衙门哪里是由得你胡闹的地方?”
被推翻在地的婉娘“大人!大人!民妇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三日了,求大人为民妇做主啊!”婉娘不过一介普通民妇,上衙门求助原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哪里想到竟然连衙门的大门口都还没到就被人往外赶?
月文宝也摔坐在地上,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又被娘亲的哭喊声吓得不轻,竟也扯开嗓子嚎哭起来,mǔ_zǐ 二人抱在一起放声嚎哭,虽然引起了过路百姓的注意,可也无人敢上前去说什么,毕竟民不与官斗啊!
“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就把你抓到监狱里关起来!”那黑脸衙役没好气地赶她走:“如今外头到处乱哄哄的,北边儿打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指不定你男人早就跑了!还来衙门寻晦气!”那衙役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一个成年汉子逃难总比带着妇人孩子一起逃难来得快不是?
婉娘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浑浑噩噩地从衙门门口离开,带着儿子一脚轻一脚重地回到了临时租下的小院子。mǔ_zǐ 俩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天都黑了,也始终等不回月长禄。
这边发生的一切,当夜就全都传入了幼金耳中。
“月长禄罪有应得,她如今就哭天喊地了,将来可还有她哭的时候呢!”沉下去来稳稳地下笔,挥毫而就,一个大大的“忍”字便跃然纸上:“我已经忍了这么些年,有些仇也是时候报了。”当年为何幼缎与康儿才出生不过十来日就差点被狼心狗肺的月家人淹死?不就是这个婉娘在背后出的主意吗?月家的人,她会一个一个清算,婉娘,自然也逃不脱。
北狄攻破定远后,因着洛河州的援军支援及时,暂时牵制住了前方势如破竹般的敌军。进入二月以后,洛河州的氛围越发紧张了起来,甚至原先许多逃难而来的难民,又开始继续往南逃命去。
年前开始,茶乡那边便都开始做好准备,这回韩立回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苏家的老弱妇孺全都带往茶乡暂时避难。
苏家正院中,幼金与苏氏坐在首位,难得苏家所有人都齐聚一堂,宋婶站在下首,看了眼面色如常的肖护卫长,又悄悄抬眼看了看个个神色凝重的主子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敛气凝神,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处等候主子吩咐。
众人神色各异,却全都安静地听着大姑娘的分派:“咱们这回去茶乡,只带一些值钱的细软,旁的茶乡那边儿都已准备好了,麻烦肖护卫长选出三个护卫留守洛河州,其余护卫随太太姑娘前往茶乡;宋婶那边,老弱妇孺优先,选出平日里厨房里的、贴身伺候主子的人,贴身伺候的人各自把行囊整理好,午后把要跟着去茶乡的人名儿都报给我。”顿了顿,幼金又想起一事,便又加了一句话:“另外还有陈老先生,也一道跟着到茶乡去。”
“是。”肖护卫长与宋婶领了主子吩咐,都赶紧下去忙了。
“咱们这是要逃难去吗?”苏氏看着长女的阵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打破沉默率先问到。
“娘放心,茶乡那边儿都准备好了,就当是去散个心,小住一段时日,等洛河州这边安定下来了,我会亲自到茶乡接你们回来的。”幼金虽然刻意控制了面部表情,不过苏氏还是看出了长女其实是有不安。
苏氏眼眶微微发红,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苏氏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乱,可不代表她不知道,一旦洛河州被攻破,她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就随时可能是家破人亡的结局啊!
幼金拍了拍苏氏已经开始颤抖的手,浅笑着安慰道:“娘放心,我如今骑术已经练得很好了,若是真的打到洛河州来,咱们家还有护卫在,再不济我还能骑马离开不是?家里还有侯家湾跟洛河州的铺子,若是没人坐镇,怕是要出乱子的。”战争时候,人心最容易乱,如今家中能坐镇洛河州的,除了自己,幼金想不到第二个人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