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的?巫医大人正在替尊上疗伤,闲杂人等莫要乱闯。”白荼面不改色地扯谎:“我替魔后传话来的,他有急事要找尊上。”在魔渊待了这么多时日,他早习惯所有魔渊族人都已经先入为主将他称作魔后。那人一听,脸上显露出迟疑之色:“现在要见?可尊上他……你暂且等一等吧,一会儿里面的人出来,你亲自进去与尊上说。”白荼连忙应道,趁机问:“尊上这是生什么病了?”“不是生病,是伤了元气。”那人摇头叹息,“还不是每日取心头血害的,多亏尊上修炼魔功修为高深。不过巫医大人却说尊上需要静养,扣了他几日不让出门了。”白荼一怔:“你说什么?”不等那人再多加解释,殿门忽然开启,一群人簇拥着巫医走出来。巫医年过半百,长长的白发在身后随意束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那侍卫走上前去,向巫医解释了白荼的来意。巫医扫了白荼一眼,冷言拒绝:“不许去,回去告诉他,尊上没空见他。”白荼听完刚才那侍卫的话就静不下心来,此时恨不得直接显出真身。他垂在身侧的手稍稍握紧,耐着性子道:“仙尊是真有急事要见尊上。就算不能去见他,巫医大人也让属下传个话可好?”巫医斟酌片刻,道:“也罢,你进去吧,正好将尊上的药送进去。伺候尊上喝完药就走,不许待太久。”他说完,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卫将汤药递给白荼。白荼忙接过汤药,朝大殿的方向走去。临近门前,还听见巫医在身后愤愤不平:“老夫早说尊上不能这么宠着那人,那究竟是仙尊还是迷惑人心的小妖精,将尊上迷成这般连命都不要的模样?!”殿内光线昏暗,浅浅的药香充盈满室,帷幔之后,隐约可见内室的床榻上躺了个人。白荼心里轻轻抽动一下,合上殿门,走入内室。云野只着里衣躺在床上,半敞的胸膛上扎着几根银针,额间还隐隐留着些许薄汗。白荼喉头发紧,低声道:“尊上该喝药了。”云野睁开眼。他将衣服拉了拉,坐起身,随口问道:“巫医还不肯放过我?”白荼顿了顿,道:“巫医大人说,尊上需要静养。”“静养,我不是已经静养了吗?”云野脸色稍有发白,精神倒是不错。他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回去让你家巫医大人给我个准话,准备哪日放我出去,或者让我去见师尊一面也行。这都三天了,我再不去见见师尊,他若生我气,你们拿什么赔我?”白荼心头忽然起了火气,声音生硬:“你不用担心。”云野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你……”白荼沉默地将汤药往床边一放,不由分手牵过云野的手腕,探入灵脉。云野下意识想往后缩,被白荼紧紧攥住,一时竟没挣得开。殿内陷入一片死寂,云野偷瞄着白荼的脸色,轻咳一声:“那什么,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我先……”“云野。”白荼打断他,“你做了什么?”云野顿时怂了:“师尊……”白荼深吸一口气,重新端起汤药,舀起一勺放到他唇边:“先喝药。”“我自己……”云野刚要开口,却被白荼一个眼神震慑回去,只得乖乖被他喂药。白荼耐着性子喂完了一碗药,将药碗放到一边,道:“精血损耗,元气大伤,你准备一直瞒着我?”云野低着头不说话。“我在问你话。”白荼气得呼吸不顺,“我今日要是不来,你就一直瞒下去了?”云野还是不回答,他伸手试探地握住白荼的手,往自己身旁勾了勾:“师尊是不是在心疼我?”“你……”“不是什么大事,是巫医他小题大做。”云野温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白荼声音低哑:“你给我的那个药……”他早该想到,这世间什么天材地宝炼药,都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提升这么多修为。更何况魔渊内灵力已远远不在鼎盛时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灵药。短期内提升修为最好的法子,是以心头血炼药。“师尊。”云野伸手放在白荼的小腹上,白荼现在幻化了外形,外表一点也看不出身怀有孕的模样。云野的手在白荼的小腹上轻抚两下,温声道,“那孩子吸收师尊的灵力,让师尊修为大减。我这不也是,想替师尊分担一些么?”白荼问:“你为何要待我这么好?”“喜欢你呀。”云野抬眼看他,那双眼中带着一如既往地柔和深情,“师尊不早就该知道了么?”白荼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微微发颤。云野朝白荼靠过来,轻声道:“师尊,你先变回来,好吗?”“好。”白荼点点头,殿内一道微光闪过,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云野的目光深深看入他的眼中,声音温柔:“师尊,我其实没有那么心宽。想到师尊心里或许有别人,我还是会生气,会觉得难过。所以我想为师尊多做些事情,这样当师尊想起我时,总能记得我的好。”“我想比旁人待师尊更好,让师尊永远都忘不掉我。”白荼心里又酸又软:“你这样我不知该如何回报你,我……”“我不要回报,不过……”云野想了想,嘴角扬起个坏笑,暧昧道,“若师尊觉得过意不去,我倒是想让师尊……”他还没说完,白荼忽然倾身上前,快速在他唇边亲吻一下。云野一怔,将到了嘴边的那句“抱我一下”默默咽了回去。第28章云野僵滞原地,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只留存了不消片刻。白荼直起身,不自在地转开目光, 脸颊发烫,泛起淡淡的红。“师、师尊……”云野呆愣唤他, 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傻乎乎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像是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他的手落下时碰翻了身上好几根银针, 云野吃痛的“嗷”了一声, 这才清醒过来。白荼忙拉过他的手,手忙脚乱帮他去扶银针:“你别乱动啊, 这银针是封住你血脉, 不让你精气外泄的,你……”“别管它了。”云野随手将那些银针拂去, 反手握住白荼的手, 一下将人拉进怀里, “我太开心了, 师尊, 我好开心。”白荼无奈失笑:“你这人……也太容易满足了。”云野将头埋在白荼脖颈间不说话, 白荼拍了拍云野的肩膀:“好了,我帮你把银针扎回去, 你还想不想好了。”云野轻轻应了声,躺回床上不再胡闹。白荼的手拂过坚实细腻的肌理, 寻到穴位, 一一将银针扎回去。那双手柔软白皙, 手指纤长,透着股脆弱,看得云野心气一阵浮躁,只觉煎熬万分。好在白荼懂医理,很快将银针归位。最后,他在云野的心口处轻轻按了按。白荼低声问:“放血帮我炼药,你不疼吗?”“不……”云野刚想回答,可他话音稍顿,到了嘴边的回答话锋一转,可怜兮兮道,“疼,特别疼。”白荼知道他又是在故意撒娇,顺着他的话问:“那该怎么样才能让我们云小野不疼呢?”云野扯着他的衣袖,甜蜜道:“师尊再亲我一下,亲久一点,我就不疼了。”白荼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淡声道:“得寸进尺。”云野抬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现在对付白荼真的很有一套。白荼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软,他帮云野拉了拉松散的衣襟,弯腰俯身下去:“那你得答应我,不许再做这种傻事。”“可是……”白荼稍稍隔开些距离,与他讲道理:“我损耗点修为不是大事,你如今身居高位,内忧外患,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你却只顾着我那点修为……”他伸手摸了摸云野的头发,叹息:“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傻徒弟。”云野定定地看着他,不回答。白荼威胁:“你若不答应,那我走了?”“别。”云野忙拉住他,“我答应就是。”白荼轻轻弯了弯嘴角。云野紧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总算明白为何人世间会有妖妃祸国一说。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莫说是其他,就是这人现在想要他的命,他也能眼也不眨地给出去。更何况,那人现在还低下头来,那双柔软的唇瓣就要触碰到他的嘴唇……忽然,殿门被人猛地推开,巫医踏进来,没好气道:“让你伺候完尊上喝药赶紧出去,仙尊是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要让你转告这么久?”白荼跟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似的,险些惊得跳起来。他下意识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心虚地直起身。云野一口气堵在心口,恨不得将这糟老头扔出去。偏偏那巫医还一点自觉也没有,往殿内的椅子上一坐,吹胡子瞪眼:“还不快出去,莫要耽搁尊上休息。”白荼垂下头,将云野喝完的药碗端起来:“属下这就走。”“等等。”云野忽然叫住他。巫医眉头一皱,却听云野神色如常道:“巫医大人,这人心思细,我方才在与他说,让他从明日开始便来此地照料我。”白荼一怔。这人又在搞什么?巫医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想法,劝道:“尊上,殿内已经有许多侍从了……”“我就要他。”云野打断道,“旁人都比不上他。”巫医迟疑。他在魔渊地位崇高,当年前任魔君在时,他便是魔君的御用大夫,当年更是亲眼看着云野出生。巫医为人严苛,生气起来就连前任魔君也不放在眼里,要不也不敢将云野扣在这里静养三天。这几日,这位少年魔君就没安生过,时时刻刻想往外跑。此时云野乍然提出这个要求,他本能觉得这人又在耍花样。云野与他讲条件:“让他留在这儿,我就答应巫医大人再静养几日。”“当真?”云野:“自然。”巫医:“……随你吧。”于是从第二日起,白荼往来偏殿再无阻拦。白荼本就放心不下他,这倒正好遂了他的意。而且云野也不敢真的使唤他做什么,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反倒是他照顾白荼多些。这日白荼正欲出门,藏于储灵囊中的光镜忽然轻轻颤了颤,飞出储灵囊,漂浮在白荼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光镜中。白荼在屋内坐下,淡淡道:“师兄。”光镜内,荀易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半晌:“看样子,他对你还算不错?”白荼:“师兄找我有何事么?”“没什么事。”荀易道,“你一去就去了半个月有余,师兄担心你的安危,这才试试能否联系上你。”白荼道:“多谢师兄。”荀易顿了顿,又道:“你在那边倒是过得自在,你可知道,修真界这边可是人人自危。”白荼眼眸微动:“发生了什么?”荀易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宝贝徒弟。虽然云野没有对正道做什么,可你也明白修真界那群人的性子,他们觉得魔渊之主回归,人间迟早会陷入过去那般水深火热。一个个提心吊胆,张罗着要组建什么仙门联盟,共同对付魔渊。”“是我考虑欠妥。”白荼道,“这些时日……我身体不适,待过两日,我会亲自去天衍宗,澄清真相。”“没这必要。”荀易却是摇摇头,“你好生养你的胎,我来找你,只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妨交给云野来处理。”白荼稍有惊讶:“我以为……师兄对他有成见。”“我当然对他有成见。”光镜那头,荀易不知寻了哪里躺下,伸手勾来个酒壶,仰头饮了一口,“将我家师弟害成这般模样,还要去那种地方受苦,我对他有点成见不行吗?”白荼轻声笑笑,摇摇头:“你们怎么总认为我在受苦,你也是,他也是……我过的好得很,哪里吃什么苦头了。”荀易却是神情一凝,深深地看向他。“怎么?”荀易:“你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在我面前笑过了吗?”白荼一怔。荀易不再看他,又饮了口酒,悠悠道:“其实当年你飞升受阻,师尊让你改修无情道时,我向师尊提出过异议。”“你重情重义,怜悯众生,根本修不了无情道。不过师尊告诉我,正因为你心中装着太多情谊,你才抛不下这尘世间的一切。你想要飞升,必须绝情断念。”“后来你成功了,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荀易停顿一下,又道,“可现在,我觉得你好像慢慢回来了。”白荼:“我……”他自己对此毫无察觉。或许是这段时日魔渊的生活实在是太自在,让白荼忘记了自己身份。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抛下,也是第一次,他没有费尽心思在他人面前伪装自己。荀易忽然问:“几个月前,裴染问你的问题你还记得吗?”裴染问他,对云野是否只有师徒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