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抬眼:“查到了?”女子道:“昭华仙君离开天衍宗后,一直在一处名为祁鸣山的山中修养。昭华仙君隐居前曾放出话去,若有人要寻仇,自可去找他。因此,那座山中并未设有任何禁制。可是……”“可是三个月来,除了清辉仙君偶尔去探望,没有其他人接近过那里。”云野眉头微皱:“人魔仙妖……都没有?”“没有。”“岂有此理!”云野手边的茶杯应声而碎,云野烦躁地站起身,“难怪会容他来这般危险的地方……他还怀着身孕,究竟是哪个混账,竟狠得下心这么久不去看他一眼?”他根本无法想象,昭华仙君怀孕后身体那般虚弱不适,要如何独自在山中隐居。究竟是哪个混账,害得师尊怀了身孕,又将他丢在那山里,对他不管不顾。现在还仍由他来这么危险的魔渊!云野体内血气上涌,眼中隐隐显出嗜血杀意。“尊上莫急。”女子道,“属下这就派人去继续探查,一定能将此事彻底查清。”“对,去查。”云野深吸一口气,闭眼道,“查清那个混账是谁,我定要把他……”就在此时,有人匆匆进了魔君殿:“尊上,仙尊他,他……”云野脸色一变:“他怎么了?”“仙尊他不见了!”强劲的魔息威压顿时席卷了整个魔君殿,前来报信那人身形一晃,竟被压得直不起身来。转瞬间,云野已出现在他面前。“不见了?”云野眼中闪现一丝危险的神情,“不是叫你们看好他吗,怎么会不见了?”那传信侍卫呼吸困难,艰难道:“仙、仙尊修为高强,他若是想走,属下……属下根本无法阻拦。”云野不再理会他,抬步往门外走:“他还没有离开魔渊,召集城中所有侍卫,仔细搜查。若是找不回来,你们自己知道后果。”他刚踏出殿门,一队侍卫恰好走到魔君殿前。为首那侍卫朝他行了一礼:“参见尊上。方才我们巡视期间抓住一来历不明的刺客,请尊上处置。”云野心烦意乱:“有刺客宰了就好,这点小事也要来问?”队伍中,白荼眨了眨眼,心里又给云野记了一笔。居然要宰了他。……逆徒。云野刚说完这话,立即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他偏头看向那队侍卫,队伍中央,被押解着的那人身披一件玄色斗篷,头戴兜帽,一张脸完全隐藏在黑暗当中,看不清模样。云野闭了闭眼,竭力维持声音平静:“把人带进去,我亲自审。”他的身后,追出来的那传信侍卫听见这话,茫然问:“尊上……不找人了吗?”没人回答他的话。那几名侍卫把抓来那刺客押进魔君殿,云野挥退众人,转身走进魔君殿。殿门在云野身后合上,殿内只剩他们两人。要被魔君亲审的刺客摘下兜帽,率先开始质问:“你要宰了我?”云野张了张口:“我不是……”刺客继续翻旧账:“对了,你之前还说过要吃了我的。”云野:“师尊……”“兔子肉很好吃?煎炒烹炸你都会?”云野:“……”他之前到底做了多少蠢事。白荼欺负够了,抱着肚子在魔君殿内环视一圈,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唯有高台上的魔君主位上,放了把椅子。……魔渊要不要这么寒酸?白荼一路走过来,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想了想,板着脸看向云野:“云野,你就让师尊这么站着?”云野恍然回过神来,他将白荼扶到椅子上坐下,还取了个软垫放在白荼身后,让他坐得更舒适些。云野问:“师尊怎么会来这里?”“自然是来寻你。”云野道:“师尊若是有事可以告诉我派去的那两人,他们会代为转告。”白荼:“我想见你,也能由他们代为见么?”云野怔愣一下,没再说话。他的确不敢见这人。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腹中那孩子。云野一时没有说话,白荼低下头,就看见脚边那刚被云野砸碎的杯子。他偏头看去,云野手指上,还有被碎瓷片划出的淡淡血色。“又在与谁生气呢?”白荼眉头皱了皱,拉过云野的手。此处也没有什么可用来包扎之物,白荼想了想,直接将那手指衔入口中。温热的口腔瞬间包裹上来,柔软灵活的舌尖从云野手指上扫过,云野呼吸一滞,血气一下冲入脑中。云野触电般收回手,声音急促:“师尊别这样……”白荼抬眼看他,半晌,轻叹:“也罢,我来就是想与你说,你现在魔功初成,心性不稳,情绪易怒,切记不可大喜大悲,以免走火入魔。”云野沉默片刻:“师尊不怨我么?”白荼藏在斗篷内的手悄然摸了摸肚子,愤愤道:“怨,怎么不怨,最该怨的就是你。”云野眼眸微动,低下头:“抱歉。”云野:“我不该一时不查,遭到魔族暗算。更不该……离开师尊,害师尊这些时日受了苦。”白荼不以为意:“我哪里受苦了?”云野在他脚边蹲下,仰头看他,眼中满是怜惜:“双儿有孕本就不易,师尊身体如此虚弱,也与这孩子有关吧?我真后悔,为何这段时日没能与你在一起,为何我没有早日发现……”云野把头埋在白荼手中,轻声开口:“若我能早些知道……”“你知道会如何?”云野:“若我早知道,我不会让师尊吃半分苦头,受半点委屈。”白荼垂眸看着他,轻轻笑了笑。这人哪里变了,分明还是与以前一样傻。傻徒弟啊……他正想开口,忽然察觉到腹中那小家伙轻轻动了一下。第26章白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寻常胎儿在四月时开始出现胎动, 可他腹中这小家伙已经四月有余, 却迟迟没有动静。白荼尝试用灵力引他胎动,都得不到回应。这是第一次, 这小家伙主动向外界展示出他的存在。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时候……小兔崽子, 知道父亲在身边就这么活泼。白荼伸手轻轻抚摸腹部,酸溜溜地想。白荼许久没有说话,云野担心他是身体不适, 急忙问道:“师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看见傻徒弟担心的模样,白荼摇摇头:“没事,他……他方才踢了我一下。”“他……”云野很快回过神来白荼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眼神稍稍黯下,低声道, “没事就好。”白荼问:“你不想摸摸他吗?”云野迟疑:“我……”“你以前很喜欢摸他的。”白荼提醒道。说的自然是在落霞峰上, 云野还将他当兔子养的时候。云野沉默好一会儿,轻轻应了声:“好。”白荼牵过他的手, 让云野的掌心覆到小腹上。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覆上来, 白荼肚子里的小家伙迫不及待似的, 又立即活跃地动了动。像是有个小爪子, 在里面轻轻挠了一下。云野眼眸微动。这种感觉难以言喻的奇妙。三个月前, 这小东西还只是个小小的肉球, 可转眼间,小小的生命已经成型。过不了多久, 这胎儿就会降世。云野原本以为, 他会十分厌恶师尊肚子里这个孩子, 可真当他感受到这小家伙时,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讨厌他。这毕竟是师尊的孩子。这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云野的眼神柔软下来,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白荼腹中那小家伙更来劲了些,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在自家父亲面前找足了存在感。白荼轻轻抽气,有些不适地皱眉。这小崽子不是在他肚子里打滚吧??敏锐地察觉到白荼的不适,云野舒展的眉宇重新皱起,低声斥道:“不许乱动,你爹爹难受了。”腹中闹腾的动静立即停下来。白荼松了口气。很好,和他父亲一样,一秒怂。云野怕激得这小崽子再次活跃,不敢再碰白荼,他直起身,问:“师尊累了么?我送你回去。”“不累。”白荼摇摇头,故意问,“你又想把我关回去?”“我不是……”云野欲言又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师尊若不想回去,不如我带师尊去外面转转?”白荼求之不得,欣然应道:“好。”云野让人备了马车,二人乘车驶出魔宫。“……此地名为临渊城,魔渊中像这样大大小小的城池有数百个。自前任魔渊之主离世后,魔渊内部分崩离析,各自为营,目前在临渊城统治下的城池,仅占半数。”马车内,云野将魔渊如今的情形告知白荼。白荼听得皱眉:“你与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用来对付你?”“不怕。”云野道,“我不想瞒着师尊。”“云野,你现在是魔渊尊主。”白荼嘱咐道,“这些秘密攸关魔渊生死存亡,无论对方是谁,你都不该轻易告知。”云野沉默片刻,道:“那我与师尊讲讲魔渊风土吧。”与白荼所料不差,魔渊中并非所有人都怀有前往人界的野心。相反,千百年来魔渊中自给自足,生活富足,若非前任魔君执意挑起正魔两道之争,他们或许还过着先前一样平和安定的生活。这么说来……白荼若有所思,心里隐约涌起一个猜测。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白荼掀开车帘朝外看去,他们已走到临渊城的城门口。云野将白荼扶下车,二人登上城楼。偌大的临渊城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将整座城映得仿若白日,街头巷陌,魔渊百姓闲适自在,好不惬意。白荼忽然问:“这临渊城中并无兵马?”云野眼眸动了动,应道:“原本是有的,被我遣散了。”“你……”云野道:“这十多年间,魔渊无法探知外界情形,有人趁机煽动民心,聚集了不少魔族jūn_duì 。”“我来到这里后,遣散了jūn_duì ,临渊城统领下的每座城池,皆只留下万人左右的军备,用以防备敌人侵袭。”“魔渊中各个城池之间皆设有传送法阵,若哪里遇袭,别的城池亦能尽快调军前往。”作为防备而言,这做法倒是并无不妥,可是……白荼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此时,有侍从匆匆赶来:“尊上,乌鸠大人他想见您。”没等那人说完,云野打断:“没看见我与仙尊说话吗,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是。”白荼看向云野。察觉到他的目光,云野迟疑片刻,道:“乌鸠定然是打听到师尊来了魔渊。当日他在天衍宗害我堕魔,我留了他一条性命,师尊想见见他吗?”白荼点点头。他们在城中一处牢狱里见到了乌鸠。不见天日的牢笼中,乌鸠静静躺在中央,四肢皆被粗重的铁链锁着,神情比原先看上去萎靡得多。听见有人接近,乌鸠抬起头来,眼神死死盯住白荼,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白荼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云野紧盯着牢笼中的人,冷声道:“他为了让我体内的魔族之血觉醒,动用魔渊禁术,将强大魔息注入我体内。也因此,他周身经脉全碎,已修为尽失了。”“我念在他这些年对魔渊忠心耿耿,留他一条性命,将他关在这里。”云野想到了什么,眼神黯下:“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若早知道他的离开,会让师尊受这么多苦,他当时就该将这人碎尸万段。云野气息不稳,眼中隐隐显出魔气。察觉到身旁的人产生异样,白荼连忙拉住他的手:“云野,我方才与你说过什么,稳住心神。”目光触碰到身旁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云野心绪顿时平稳下来,眼中魔气也随之消退几分。云野深吸一口气,敛下眼:“抱歉,吓到师尊了。”“师尊放心,我不会杀他。”云野道,“魔渊中有处名为无极深渊的地方,无极深渊无光无声,永堕黑暗,专用来流放犯下重罪的魔族。”“我会将他流放至无极深渊,永世不得回来。”离开牢狱,云野带白荼回了他的庭院。魔渊中永无白日,刚来时极容易分不清日夜。可庭院内有云野设下的阵法,按照人界的时辰日夜轮换,二人回来时,庭院内的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云野扶着白荼回到床榻边,帮他脱去身上的斗篷外袍,再亲手帮他倒了杯茶水。云野道:“这茶是我寻来临渊城中最好的大夫调配的,可安神保胎,师尊喝一些再睡。”白荼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迟疑道:“你……”云野:“师尊想问什么,可以尽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