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好咕哝:“能。”江暮行把撑着地面的那只脚抬起来,搭回脚踏板上, 径自骑车下了坡。宴好搓搓布满细汗的脸,江暮行发脾气的时候真凶。但江暮行是在关心他的安危。作为朋友。宴好开心又失落,还有点神经质的兴奋。如果江暮行知道这个朋友想跟他接吻,上床,谈恋爱, 结婚,不知道会怎么想……----宴好晚上写日记,把打扫教室的事记录下来,撕下爱心的小贴画贴在末尾,按了按边边角角。“哎。”宴好叹息,要是明年能收到a大通知书,当天跟江暮行表白成功,然后一起把学校三大约会地点逛一遍,留下潮湿的吻跟紧密的拥抱。那他的高中就能画上一个色彩缤纷的句号。这么想着,宴好就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了下来。“扣扣”敲门声打断了宴好的美梦,他把日记本放进抽屉里:“来了。”“复习,做卷子,男朋友,复习,做卷子,男朋友……”宴好碎碎念着走到房门口,吸口气面带微笑着打开房门:“班长,今晚我要做几套卷子啊?”江暮行回客厅:“四套。”宴好的笑容渐渐消失:“那还行啊,就只是卷子。”江暮行停住脚步,侧头看他一眼:“嘴硬。”宴好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趿拉着拖鞋跟在他身后:“我是苦中作乐啊班长。”江暮行倏然转过身。宴好及时刹住车,先是疑惑江暮行怎么停下来了,是要说什么吗?之后就为自己没趁机撞进他怀里而郁闷。反应也太快了吧,平时怎么就没这么灵敏?宴好自我唾弃。“现在是八月中旬,明年六月才高考,这个阶段你除了复习就是复习,枯燥的生活会把时间拉得比你想象的还要漫长,我问你,”江暮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做好坚持下去的准备了吗?”宴好微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视线对着江暮行垂在裤缝旁的手:“班长,你怎么问起这个了?”江暮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嗓音沉沉道:“在你没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多的是选择,但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要咬牙走下去,无论多艰难,都要往前走。”宴好的心情有些复杂,不止是感动跟惊讶这么简单,他垂眼啃了啃指甲。“班长,你是不是怕我半途而废啊?”还有就是,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朋友?是不是我再努力点,就有可能在前面多加个字了?----江暮行一语不发地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宴好快速跟过去,往地板上一坐:“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他半趴到茶几上,伸手在果盘里扒拉:“班长,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决心有多大。”说着就拿了包仙贝拆开,咬住一块咔滋啦滋,声音模糊:“我没给自己安排第二条路,就冲a大,没别的了。”江暮行沉默片刻:“宴好,你想没想过,我为什么要帮你?”宴好怔了会,叼着小半块仙贝仰头:“为什么?”江暮行身体前倾出一个充满威势的弧度,看着坐在他脚边的少年:“因为你逛a大的时候,看一块石头都是羡慕的眼神。”宴好脸上火烧火燎,他连忙把小半块仙贝咬进嘴里,眼神左顾右盼着说了句:“……其实也还好啦。”是喜欢没错,可是我把a大当目标,坚定勇敢地去争取,只是因为你选了那里,我想你的未来有我。江暮行后仰一些靠进沙发里,半搭着眼帘,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声调平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喜欢一样东西,能藏一时,藏不了一世,总会有流露出来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a大。”宴好瞬间心跳加速,呼吸乱得不能自已。那我喜欢你呢?你看出来了吗?----有那么短暂的一两秒,宴好想把手放到江暮行腿上,抱着赌一把的心看会不会被挥开。但那种念头没来得及生根发芽,就退散了。宴好蜷缩了一下手指,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盘。要不要丟部片子在文件夹里,逮着一个机会,装作很无意地在江暮行面前打开,看他是什么反应?这个好像比摸腿还冒险。万一江暮行是恶心的恐同表情,宴好肯定会哭。宴好又拆了袋仙贝,心不在焉地抱着啃。不能断自己后路,要想个可进可退的策略,怎么样好呢?江暮行瞥向嘴巴吃个不停的人,小算盘都在脸上,自以为藏得很好,他捋两下额前发丝,阖眼叹息。“七点了。”宴好“唔”了声:“班长,你说什么?”江暮行微睁眼,指指挂钟,指指桌上的卷子,又示意他看贴在墙上的学习计划。“……”宴好默默地爬起来,走到桌前看卷子,一张张翻了翻。这都是江暮行给他挑的,针对的是第一轮复习。宴好攥着卷子想,江暮行这么用心,他必须要一天比一天更努力才行。江暮行叠着腿道:“接下来两周,数学方面你都做那一类卷子。”宴好压下翻腾的情感:“做到什么程度?”江暮行拿出手机:“我说可以的程度。”宴好很乖:“好吧。”江暮行又道:“到时候再练别的。”宴好还是没意见,他对江暮行除了盲目的崇拜,还有毫无保留的信任。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就是,喜欢的人站在高处,宴好看得见,却无法触碰。绝望跟希望每分每秒都在干架。突然有一天,上面丟下来一根绳子,宴好疯了一样紧紧抓住,迅速借力往上爬。喜欢的人在帮他拉向自己。这肯定是老天爷睡过了头,他的命运里才会出现这样一条彩色轨迹。----宴好埋头做卷子,江暮行清闲地看着课外书,就在客厅坐着,监督他学习。静谧的氛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黄绪在q上找江暮行,问进展如何。江暮行:卷子一张都没写完。黄绪:……黄绪:你悠着点,别只是补课,补课,补课,就算是乖宝宝也会尥蹶子。江暮行扫了眼咬笔头的少年,皱眉扔了个橘子过去。“嘭”地一声响。宴好吓得浑身一抖,他迷茫地望了望江暮行,眼神询问。江暮行看他含着笔头,气息顿时一沉,下一刻就起身去阳台了。宴好一头雾水。有吃的,宴好就不咬笔头了,他剥开橘子,边吃边理思路。江暮行站在阳台吹风,体内的燥意怎么都下不去。黄绪在q上发信息:这住到一起了,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精力又很旺盛,容易擦枪走火啊,老弟,你烧着没?黄绪:我看你是烧不起来的,你是忍者神龟在世。后面还跟着三个竖大拇指的表情。江暮行的额角一抽,发一句过去:不用激我。黄绪:谁激你了,我是怕你只顾着隐忍,成天到晚的冷着一张脸,宴小好不要你了。江暮行掉头回客厅。宴好正在草稿纸上写公式,江暮行不声不响地站到他旁边,带着一身低气压,他头皮一麻,手里的笔停了下来。江暮行面无表情:“写你的。”宴好写不了,江暮行身上都味道往他鼻息里钻,他就心猿意马,想挨近点。“班长,你书不看了?”江暮行不答。宴好抓耳捞腮,不知道拿江暮行怎么办才好,旁边手机冷不丁地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是他妈妈。这个时间怎么会打电话来?宴好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拿起按下接听键。那头是倪清温柔的声音:“好好,我在门口,你开一下门。”宴好懵了,他无意识地用嘴型告诉江暮行:“我妈。”江暮行碰到卷子,闻言手一顿。宴好匆匆挂断:“是我妈。”“班长,我妈回国了。”他颠三倒四,慌乱无措地抬头看江暮行,“怎么办啊?”就差揪住江暮行的衣摆了。话音落下,宴好后知后觉自己有多傻逼,来的是自己妈,有什么好慌的?又不是小朋友带女朋友回家玩,怕被家长发现。宴好平复一下心情,他这儿只有男同学,淡定点。想到刚才还找江暮行拿主意,宴好又不淡定了,觉得好丢脸。“那个,就是……我妈在门外,我去开门了。”宴好垂着头经过江暮行身旁,飞快说一句:“班长,你别紧张啊,我妈知道你,对你的评价很高。”江暮行没给回应。宴好嘴一撇,是他想多了,江暮行向来理智冷静,怎么可能会紧张。江暮行一派从容,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他理着桌子,想把橘子皮扔进垃圾篓里,结果扔的是卷子。“……”宴好想笑又不敢笑:“班长,你扔我卷子干嘛?”江暮行绷着脸:“开门去。”第48章门一开, 倪清就收到了儿子的眼神提醒, 不光如此,还在她门槛都没跨的时候凑上来,跟她说悄悄话。“妈, 他就是我班长,江暮行。”倪清在儿子的示意下看了眼立在鞋柜边的少年, 很高很挺拔,衣着干净整洁, 长得一表人才,气质内敛成熟,第一印象满分。江暮行礼貌喊道:“阿姨。”倪清微微笑着应声:“我听好好经常提起你。”宴好脸一热, 忍不住嘀咕:“我哪有。”“一口一个班长, 还没有?下回妈给你把次数记上。”倪清跨过门槛,揶揄完儿子,很随和地对少年说,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江暮行启唇:“挺好。”宴好偷撇江暮行, 想知道他只是客气,还是真的觉得好,甚至喜欢这里。江暮行微偏头看过来, 宴好立即垂下眼睛。倪清并没有捕捉到这一幕,否则她一定会嗅出一点青涩单纯的暗恋味道,她把皮箱放玄关:“那就好,我跟好好他爸还担心你们处不来。”“毕竟补课的老师跟学生住在一起,少不了要督促, 那就会产生一些正常合理的小摩擦。”宴好想也不想道:“我们还是同学,朋友。”末了他又掷地有声地补一句:“我跟他没有摩擦!”只是开个玩笑的倪清:“……”表面淡定,内心截然相反的江暮行:“……”宴好掉头就走。倪清眼里浮现几分怪异,儿子看起来很紧张啊。只是……有什么好紧张的呢?倪清的视线从立在原地,微低着头,不露声色的少年身上扫过。----宴好只是上了个厕所出来,他妈已经跟江暮行聊上了,小江叫得很顺口。江暮行没露出一点不耐烦,有问必答。宴好满眼的仰慕,他妈在商圈打拼多年,身为一个大企业的管理者,举手投足间自带气场,江暮行却不见半分局促,很沉着。那会扔卷子的画面,想必是脑抽,不是紧张。宴好欲要缩到墙边偷听,就察觉到了江暮行的目光,计划失败,他只好丧气地坐过去。“妈,你不是说近期回国吗?怎么今天就飞回来了?”倪清喝口水:“行程上临时有变动。”宴好剥苹果糖吃:“说好的提前讲一声,你也没有。”倪清咳一声:“这不还是想给你个惊喜。”宴好:“……”倪清拍拍儿子的手臂,“好好,我听小江说第一轮复习已经开始了,会不会太累?”宴好舌尖裹着糖,谎话张口就来:“不会啊。”说着就偷偷用鞋子轻碰江暮行,让他给自己加点可信度。江暮行闭口不言。宴好有点生气,糖果被他咬得嘎嘣响,他很快吃完了,又拿了一颗剥开。“多大了,还这么爱吃糖。”倪清嘴上责怪,表情却是纵容,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好好,你接着让小江辅导你做功课,妈妈去房里躺会。”宴好“噢”了声,等他妈一进房间就对江暮行说道:“班长,你跟我妈都说什么了?”江暮行闻到他气息里的苹果甜香,喉结上下滚动:“说你的学习。”宴好嘟囔:“这有什么好说的。”“讨论了怎么最有效地提高你的成绩,关于我的辅导规划。”江暮行说,“另外就是,如何缓解你的压力。”宴好吸溜着糖果,他应该不会有……刷题刷到情绪崩溃的一天吧?江暮行看着宴好:“你妈妈很关心你。”宴好正想说话,忽然记起江暮行的妈妈在疗养院,嘴里的糖都变得不怎么甜了。江暮行淡声道:“去做卷子吧。”宴好回神:“不再说会?”江暮行不废话,直接指着挂钟给他看。宴好:“……”----倪清没躺一会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礼品袋:“小江,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