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兄。”宁旭过来见了一下礼,虽然会迷路,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方知笙将人带到,转身走到了一旁的观战台上,而在那处,和淼已经就位,看着方知笙过去,笑吟吟的凑了过去说着什么,朝砚明显感觉宁旭刚才还飞扬的心情变成了阴云密布。
而在他们的旁边,宁家不少晚辈也纷纷聚集,连宁泓也凑了个热闹,这种能够长见识又没有什么危险的观战,于这群小辈而言绝对会有所收获的。
和淼身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坐在陈略的身旁,抱剑稳坐,眸色深邃,正是陈家陈深。
和淼跟方知笙说了两句,离陈略近了些:“你家的小家伙居然真的来了。”
“他只比你小五岁,小丫头,”陈略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有好戏看,当然得出来放放风。”
“你竟然敢打我!”和淼摸了一下脑袋,掰了掰手指。
陈略瞬间跟陈深换了个位置,隔着位置朝和淼挑眉:“今天可不怕你。”
“还有以后呢,”和淼磨牙。
陈略饶有兴味道:“以后?”
和淼一愣,知道他是知道她要远行的消息了,拳头捏的很紧,蓦然放松看向了陈深道:“能不能换一下位置?”
陈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能。”
私底下长辈被怎么教训都成,但是明面上不能见死不救。
和淼:“……”
她又打不过陈深,虽不是怕了,但是真打的话眼前的事情可就错过了,一擦鼻子,她又坐回了方知笙的旁边道:“阿笙,他们都欺负我。”
方知笙笑道:“以后欺负回去就是了。”
虽然性格温和,但也是辟谷后期的修士,只凭温和是达不到这个层次的。
“说得好,”和淼看向了陈略一挑眉,“你等我回来着。”
陈略:“……”
观战台上不是一番风平浪静,朝砚看过去的时候,和淼却是朝这边挥了挥手道:“燕兄加油,打倒那个冰块!”
朝砚:“……”
宁旭纵身一跃已然上了比斗台,银灰色的剑身所指,朝砚挥扇上去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重重剑气弥漫,观战台的声音安静了下来,诸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而看着对面那道挺拔的身影,朝砚的脑海之中蓦然闪过了朝纵以往与他对战之时的身影,他们同样认真。
才几个月没见,有点儿想崽儿了。
把脑袋里面繁杂的思绪甩掉,朝砚看着对面的人缓缓打开了折扇,下一瞬,相隔数十丈的人已经近在咫尺,剑尖擦过脸颊,与那折扇交鸣,剑气纵横撩起发丝飞扬,朝砚与他错身,身影飞速后退之时微微笑了一下,因为宁旭的修为根本不是宁泓所说的金丹初期,而是金丹中期。
折扇挥转,三段蓝芒却只是被宁旭反手一挥之间便破除殆尽,即使冰锥无数,也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阻碍,宁家费尽心思培养的天才,其资质修为远非他人可比。
冰锥尽散,宁旭微微敛目,他给朝砚造成震撼的同时自己心中也有满意划过,朝砚很强,只是交手数招就能够看出来,而这还不是全部。
朝砚的折扇微合了一分,宁旭躲过那无数的冰锥之时也从原地直接离开,宁家小辈不知为何,下一瞬宁旭站立的地方却是起了一道蓝色的漩涡,只是转瞬即逝却让陈深的眸子深了一瞬。
和淼同样认真的盯着那处看,刚才的那一式,她或许能够挣脱,却绝对不会如同宁旭一般干脆利落的躲过,那个人对于危机的判断比他们更快,而这快的一分,却是足以让他躲过无数危险,并且趁着对手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主动出击。
剑光与打开的折扇交接,交手数招,宁旭便知不能与朝砚远着来,那样的招式若非心有所感,很难躲过,看似温和的蓝芒之中隐藏着怎样的杀机不是只有试过才知道的。
宁旭的剑很快,快到让人应接不暇,而每每朝砚的折扇尚未打开,那剑光已经如影随形,就跟法师的读条被打断一样,朝砚面上还真是略带了一丝郁闷。
“节奏一旦被宁旭那家伙带起来就很难赢了,”和淼对此深有体会。
陈深也深有体会,不过他看着台上道:“也未必那么容易输。”
技法无法发出,朝砚执扇如短剑一般,每每与那剑锋交错,却是未曾有一式落空,衣衫冽冽,那道蓝色的身影与一身墨色的宁旭几乎肉眼看不清楚,流风回雪,折扇脱手而出,和淼猛的睁大了眼睛,却见那折扇打开回转,灵气冲刷而上,直让那法阵纷纷显性,连禁制都震颤了几分。
两人的身影定住,和淼在看到朝砚右手的长剑之时愣了一下,而下一瞬,那折扇回到了他的手上,蓝色光芒乍起,直接将宁旭逼退了一射之地。
可他并非那等坐以待毙之人,无数剑芒如同幽微夜空之中的星光,带着丝丝杀意从剑身之上朝着朝砚而去,诸人皆是提心吊胆,由以宁泓几人为甚,小辈们不知,他们却是知道宁旭那一招的威力有多大的。
而朝砚却是一笑,左手执扇轻轻挥出,和风已至,那充斥着杀意的一招在诸人的提心吊胆之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埋葬了一样。
方知笙讶然,宁旭却顾不得惊讶,因为刚才的危机感并未消散。
“这一式远不止如此,”陈深本是沉稳的眸也变得热意沸腾了起来,只是观战便如此让人跌宕起伏,若能一战,不知该是怎样美妙的滋味。
朝砚折扇合起的一瞬,宁旭的剑身已然横亘,剑芒造成的洪流充斥着无尽的杀机,对上那隐没而来的幽微剑芒之时瞳孔微缩了一下。
宁泓屏息,此招尽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精髓,朝砚此人,果然十分厉害,他的目光所及,宁旭一一化解去了自己的招式,可当他看到朝砚之时,那遍布而出的蓝芒让他想起了之前被那一式笼罩之时的惊恐,灵气不可动用,宛如凡人一般任人宰割,而宁旭被自己的剑芒所扰,一时似乎没有察觉。
碧水东流之法,直接将比斗台上两人覆盖,仿佛与那天空融为了一色。
“领域!”这次连陈深的脸色都变了,惊讶有,兴奋亦有。
领域之法,极少有人能够领会,而包含领域法则的技法,绝对在地阶之上,能够说不愧是气运上佳之人么?宁泓调查的信息之中,万剑城的消息被掩盖的最多,但他大抵知道朝砚的气运不同于他人。
可也不是得到了技法就万事大吉,领会不了不过跟一卷废纸没有什么区别。
“那冰块也有栽的时候,”和淼本来幸灾乐祸呢,因为输太多次而觉得十分解气,结果视线调转看到了方知笙温和的笑容,磕巴了一下,“咳,我不是说他能力不足。”
方知笙含笑道:“比斗本就有输有赢,不必介怀。”
和淼安心了,心里暗搓搓的想当初她怎么就没有像冰块一样也探险到一个地方,捡回来一个这么温柔的大美人。
蓝色领域之中,剑芒消弭殆尽,宁旭长剑在手,眸中的认真更甚,他好斗,却不想输,他人的领域之地,想要在其中找到朝砚的所在基本不可能,那就只有逼他出来。
宁旭的剑花舞的很漂亮,干脆利落的很,而那一剑仿佛化作万剑,直接四散而去,朝砚化作一粒微芒,依附在那剑柄之上,亲眼看着那样的剑光迸发,若身处对面,只怕真会扎成马蜂窝。
一招殆尽,却不见人出来,宁旭本就极擅长在战斗之中一边使用灵气,一边吸纳灵气,那一招破天灭地,灵气使用极大,可是当他想要吸纳灵气之时,却发现不能。
此领域竟是隔绝灵气的,不,或者可以说其中的灵气蔓延都属于燕砚一人,一旦灵气消耗殆尽,便只能任人宰割,必输无疑。
领域之内的交锋仍在继续,外面的人看不到,却能根据那禁制晃动的程度知道其中的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宁旭的手指从剑锋之上划过时,朝砚已然从那处离开,而那被抚过的剑锋仿佛换了个色泽一般,一挥之下,漫漫长夜仿佛开始吞噬这片晴空之地。
从外围来看,那漆黑的色泽一点一点的宛如星子般蔓延,在逐渐扭转着一边倒的战局。
“领域!”这次是和淼,惊讶之余她蓦然笑了出来,宁旭与她比斗之时从未用过这招,但是和家也有领域之法,她虽尚未领悟,宁家未必没有。
星子璀璨,宛如剑意凝滞而成,与朝砚平和的杀机比较,那锋芒之意扑面而来。
而领域之地不需完全被迫,只需要被占据一片,他就能够夺回灵气的归属。
果然不错,朝砚现身,看着宁旭逐渐扩展开来的领域道:“我还有一法尚未圆融,不知后果如果,可要试试?”
他们只是比斗,而并非不死不休的死敌。
宁旭的眸中似乎亮起了一丝光芒,剑尖所指,仍然战意十足:“来!”
他答一声,朝砚的折扇已然挥动出一种极为曼妙的意味,宛如风吹轻纱一般的婉约,拂动在面上时,只觉得顺心柔意,仿佛能够将那百炼钢都化作绕指柔一般的和煦。
上善若水第一式:弱水三千。
弱水三千之地,鸿毛不可浮,蓝色的领域一瞬间退后回到朝砚的身上,那剑光如同星子一般随即而来,宁旭蹙眉,却觉一道袅娜至极的洪流而至,漫天星河坠落,在那玄武石上砸下又一道又一道的波光,而他所御之剑仿佛失去了什么支撑一样,即使剑光飞逝,也同样没入了那掉落的星河之中。
湛蓝的身影转瞬即至,在漆黑的瞳孔之中瞬间放大,左手短剑,右手折扇合起,接那剑光之时飘散如仙,却攻意十足,待腕心一痛,那折扇的锋芒已经抵在了脖子上,而另外一道短剑抵在了他的丹田之上,虽未伤及,但局势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
“我输了,”宁旭开口道。
朝砚的短剑与折扇收了回来,就那么一个瞬间,哪里还有刚才比斗之时的英姿勃发,那晃悠着扇子跳下来的身影,感觉随时都能打个瞌睡。
“你很厉害了,加油,”朝砚朝宁旭握了一下拳头,此战酣畅淋漓,要不是宁旭对他不熟悉而没有防备,只怕赢的不那么容易,不过他也对宁旭不了解,赢的绝对算公平。
“刚才那一式是什么啊?”和淼拳头抵着唇还没有回过神来,万千星河坠落,宁旭的剑芒全部改变了方向,若是攻击的招式到不了对方的身上,那不管多么厉害皆是无用,用余波攻击?怎么可能?
和淼舔了舔唇道:“刚才那一招你可能破解?”
陈深脸色有些凝重:“不能。”
他听到了朝砚的话,那一招尚未圆融,远远没有达到它应有的威力。
燕砚此人,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朝砚已经下了台,宁旭却还停留在原地未动,和淼本该嘲笑他的,但是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被人打败,偏偏她又对燕砚观感不错,那人未曾用上杀招,一举一动也皆是点到为止,可仍然觉得有种英雄末路的感觉。
冰块一定很难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方知笙跳上了那比斗台,笑意不改,拉了拉宁旭的衣袖道:“阿旭。”
宁旭回神,眸中一抹柔意闪过:“嗯。”
“想什么呢?”方知笙笑着问道。
宁旭开口道:“那一招的破解,还没有头绪。”
“回去再想,”方知笙拉了他的手问道,“阿旭开心么?”
宁旭捡起了剑跟着他走,闻言道:“开心。”
和淼:“……”
两个人朝朝砚行礼点头后离开了,朝砚叹了口气,以前他还有人抱着背着,结果现在打完只能孤家寡人一个人走路。
朝砚未曾回去,而是在一旁盘腿坐了下来,碧水东流和弱水三千都是极耗费灵气的,现在体内也是一片空。
和淼捋了捋马尾,几步跳到了朝砚的身边,看着他睁开的眼睛道:“燕兄,要不我们也比一场。”
胜败乃是常事,就算输了也好,和淼想亲自试试身临其境的感觉。
朝砚眨了眨眼睛道:“我灵气空了。”
“我等你恢复,”和淼蹲在他的面前,毫无形象,“我想打过再走,这样即使赶不上万城来贺也圆满了。”
朝砚笑道:“放心吧,你一定赶得上的。”
和淼没听清:“嗯?什么?”
朝砚捂住了胸口猛的咳嗽了两声道:“我受伤了,需要闭关,抱歉了,咳咳……”
和淼的战意转为了担忧:“不严重吧?”
果然宁旭那家伙自己输了,对手也讨不了太大的好处啊。
“很严重,”朝砚蹙着眉凝重道,和淼正想再说什么,就听宁泓说道,“我派人送燕兄回去,小丫头,你也该回去准备准备启程了。”
“燕兄请多保重,”和淼收起了自己的长枪,而朝砚也在诸人担忧的目光之中被送了回来。
“宁某会让人送丹药过来的,燕兄好好养伤,”宁泓对他受伤之事有些怀疑,但是宁旭的确不是什么吃亏的主,这样的事情应该由他们宁家来负责。
“好,多谢宁兄了,”朝砚被出来的宣贡搀扶着进去。
“主人怎么伤成这样?”宣贡扶着他往里走,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朝砚松开了他,往后瞄了瞄后,直接两步跳上了台阶道,“终于走了。”
宣贡:“……”
朝砚转身坐在了台阶上笑道:“虽然没受伤,不过确实没有什么力气了,我闭个关,到时候宁泓送来的丹药你收着就行了。”
“是,主人,”宣贡也不再推辞,并非觉得自己该得,而是开始觉得那些外物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重要。
修为不是纯粹靠丹药的提升,而修为足够,那些外物自然会有人奉上。
跟宁旭的比斗持续了三天,朝砚回来以后就选定了离此地几十万里的知归城,知归城只是中等仙城,且周围十分空旷,并无上等仙城在侧,以和淼的能力,在那处基本上是呼风唤雨的,也不怕丹药被抢夺。
朝砚又闭关了两日,待体内灵气尽皆恢复之时直接传送,比之和淼等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腰间的玉貔貅被摘下,武器也换成了匕首,脖子上再挂一个可以遮掩修为的玉观音,系统出品的上品灵器,足以遮掩元婴期的窥探。
黑袍加身,再戴上系统出品的帷帽,万事具备,只差人来。
然而朝砚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月,刚开始还能正襟危坐,扮演个高人什么的,到后来坐变成了靠坐,靠坐变成了躺,周围零食堆了一堆,就在朝砚躺在地上沉迷话本的时候,金丹修士的气息蓦然出现了。
零食收起,话本收起,朝砚正襟危坐,戴好帷帽的时听到了外面和淼英姿飒爽的声音:“敢问前辈,可是澜清丹师?”
朝砚,字澜清,只是此字只有三人知道,平时又不用,朝砚也便挪来用了。
“和姑娘请进,”那道声音温润如风,让和淼微微怔了一下,她与一旁的和涂对视了一眼,看似放松,实则戒备。
入室清雅,只有淡淡的丹香弥漫,绝对不枉费朝砚专门捏碎了的一颗扔在香炉里面的五品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