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刚进巷子,他浑身一僵,铺天盖地的惊悚笼罩住了他。墙头上一道身影嗖的逼近,乌鸦来不及飞远,他的爪子一沉,翅膀一痛。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被一只猫抓住了。救命,救命,有只猫要吃他。乌鸦瞄到橘猫眼底闪烁的寒光,乌鸦心惊肉跳:等一下,你不能吃我,我是鬼差!他是一只有公职的鸟,不能随便咬死。他留意到橘猫一脸的不相信,他赶紧补充了一句:鬼差,实习的!乌鸦开口解释之际,顾长明在巷子转角露出身影。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乌鸦毫不犹豫的取出一块黑色令牌,地府通用的鬼差证明,令牌刻有乌鸦的名字和职位。秋时扫了一眼,乌鸦还当真是实习鬼差,名叫鸦九。秋时递给顾长明一个眼神:你的手下?顾长明回给秋时一个眼神:不记得了。两人的短暂交流结束。秋时松开乌鸦的翅膀,他后退几步:你为什么跟踪我们?谁派你来的?别说实习鬼差,哪怕转正的鬼差,偷偷摸摸的跟踪猫大爷也不行。更别说顾长明这家伙同样是地府的公职人员,就是三魂七魄受损,最近有点不记的事情。乌鸦缩了缩脖子:我在查案。负责那片区域的鬼差失踪了,那里乱成一团,大小事务没人管。他今天刚到,恰好捕捉到秋时和顾长明身上有明显的死亡味道,于是他硬着头皮打探消息。地府的鬼差们有各自的负责区域。负责筒子楼那片区域的鬼差,处于失踪状态。这阵子,地府的事多,鬼差们很忙,没有多余的鬼差顶替这里的工作,地府不得不临时派出一位实习鬼差撑着。鸦九这次任务要是表现合格,他有很大的希望实现转正。顾长明不认识鸦九,鸦九也不认识顾长明,但在鸦九道明来意后,顾长明没隐瞒筒子楼的案情。有人连接亡魂通道,召唤已死的魂魄回归。鬼怪之事交给鬼差解决,鸦九的实力虽然不高,只要他的令牌是真的,连续自杀的案子就在鸦九的职责范围内。顾长明想了想,给鸦九建议:自杀案的详情你可以好好的调查。但是,筒子楼的那扇门你别碰,你应付不了。他告诉鸦九有关青年和双胞胎姐弟的事情,鸦九可以询问当天去过那儿的几个人。鬼物出没,企图从阴间返回阳间,这些异样与地府息息相关。此外,顾长明劝鸦九向上级汇报情况,争取一些支援,增加几个同事一起行动。前鬼差下落不明,鸦九的前途照样堪忧。鸦九一边听,一边记,小脑袋时不时的点一点。他收起记事本,紧张地后退两步:谢谢你们配合调查。我现在就去找另外几人。说完这些,鸦九努力地拍了拍翅膀,急急忙忙地飞走,他生怕橘猫再扑过来咬他一口。等到鸦九飞远,秋时问顾长明:为什么和他说这些?他能解决吗?这只傻鸟长得不聪明,实力又普通。前鬼差比鸦九厉害,都落得个消失不见的下场,鸦九一头撞进去,多半有去无回。顾长明平淡说道:鬼怪出没,地府理应负责,这是鬼差的责任。有凶险,不是鬼差不闻不问的理由。秋时晃晃尾巴:你不怕他是假鬼差,故意在我们这儿打探情报?令牌货真价实。顾长明笑道,有些事我记不清了,不过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有。鸦九无意间提起,阴间之门即鬼门,最近愈发的不稳定。他本该前几天到达这座城市,谁知道当他迈出鬼门,他惊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偏离了原方向,跑到很偏远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才赶回来。秋时和顾长明回家时,意外见到一位访客。窗台上蹲着一只鸟,对方看见秋时和顾长明,他立刻激动地用嘴壳敲了敲窗户:肚子好饿,有吃的吗?秋时嘴角抽了抽,这只头顶一戳心形白毛的傻鸟好眼熟。傻鸟怎么找到他们家?鸦九是地府公职人员,实习鬼差,怎么好意思到处蹭吃蹭喝?饥肠辘辘的鸦九不挑食,他快速填饱肚子,心满意足地蹲在餐桌:幸好我记得你们的气息,不然我今晚要露宿街头。人间买东西不能用冥币,吃顿饭好辛苦。秋时无语至极:你出差不安排吃住,不给补贴?鸦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过鬼门时,出了点儿意外。位置跑偏了一点点,魂魄受损了一点点。简而言之,这位实习鬼差局部失忆。幸好鸦九出门前备了一个小本本,详细记录这次外出的大小事项,他的任务是赶往目的地城市,一边调查鬼差失踪原因,一边完成鬼差工作,防止负责区域大乱。鸦九在众多的实习鬼差里,属于最优秀的一批,否则地府不会派他外出。只是,鸦九没料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不好,魂魄受伤。现在的他大脑反应速度有点慢,飞行能力有点弱,思考一件事需要想好久才能找到关键。整个大写的悲剧。秋时好奇:你既然找去了另外几人的家,怎么不顺便吃顿饭?鸦九的脸皮不薄,鸦九没必要饿着肚子满城找秋时家,到他们家等着开饭。面对秋时的疑惑,鸦九不自在的扇了扇翅膀。这事和脸皮厚薄没关系,只和生死有关系:他们周围很危险,我不能为了吃顿饭,命都不要了。危险?一旁的顾长明终于有了些反应,你在他们那儿看见了什么?鸦九摇头:什么都没看见,是直觉。有恐怖的东西存在,我不能久留,会没命。顾长明又问了一句:针对你,还是针对他们?都有。鸦九回答,所以,我问了几句就跑了。当时,鸦九硬着头皮,从青年家飞去双胞胎姐弟家。双胞胎姐弟附近的气息同样令鸦九毛骨悚然,鸦九不敢多停留,他简单问了几句话,果断的开溜。鸦九折腾一大圈,他又累又饿又精神紧绷,他循着气息千辛万苦的找到秋时家,盼着开饭。他在这座城市没熟人,未知的敌人又不可战胜。值得庆幸的是,秋时和顾长明四周,没有那种致命的气息,反而令鸦九安全又安心。当然,让鸦九安心的是顾长明,至于秋时,鸦九有被橘猫当作新玩具扑腾的危机感。鸦九吃饱喝足,转眼睡着了。顾长明抱着小橘猫坐在沙发上,他不急不慢地给秋时梳理猫毛。鸦九的话包含两个重要信息,一是青年和双胞胎姐弟身边的气息危险,二是鸦九过鬼门遭遇意外,魂魄受伤,局部失忆。正好,顾长明有类似的状况。第8章 齐小叶秋时家住着一位蹭吃蹭喝的公职人员,上下班时间和吃饭时间掐得无比精准。鸦九每天八点半吃早饭,十二点十分赶回来吃午饭。午休打个盹,他下午两点半再次飞走,直到六点十分又重新坐在餐桌等晚饭。鸦九的生活相当规律,秋时忍不住怀疑这家伙要么天天偷懒,要么速度快到跑遍全城最多十分钟。鸦九整理完当天的线索,他总会主动的告诉秋时和顾长明。秋时听得面无表情,这鸟是不是傻,工作内容不能轻易泄露是基本的职业素养。鸦九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实习鬼差最优秀的一批,果真是鬼才信。他不太确定,这只鸟是真傻还是假傻,是偶尔傻还是经常傻。鸦九是不是猜到顾长明的真实身份也和地府相关。秋时问顾长明:傻鸟到底怎么回事?他一个实习鬼差不联系别的鬼差,一天到晚住在我们这儿?他不傻,他懂得躲避危险。顾长明一边说,一边整理柜子,柜子里面堆满了秋时的零食。这段时间,鸦九暂住家中,秋时买零食买得肆无忌惮。他打着招待客人,绝不能委屈地府优秀人才的旗帜,他疯狂的买了又买。鸦九不联系其他鬼差的原因,顾长明早有猜想:他很谨慎,非常的谨慎。别看鸦九魂魄受损,时不时的傻一会儿,鸦九不是真的笨,他自身的应变能力仍在。他有点类似失忆的顾长明,身体的反应,危险的预警依旧存在。秋时戳了戳面前的毛线球,任由毛线球滚来滚去。这是顾长明买猫粮的时候,卖家送的小玩具。他玩了一会儿毛绒球,扭头看着顾长明:要不,我们去一趟鬼门?失忆的顾长明不认识鸦九,局部失忆的鸦九不认识顾长明,谁也不记得谁。可偏偏鸦九不折腾别人,非要住在他们家,局部失忆的鸦九没丧失全部能力,直觉的判断依然还在。顾长明沉思,随后摇头:暂时不去。他隐隐的感到不妥,眼下不是前往鬼门的正确时机。顾长明反对,秋时也不坚持,他跳到下一个话题:那些怪门,是在仿造鬼门?为什么没有守门人?而且,门后的味道极其难闻,如鸦九所说,是死亡的味道。失踪的鬼差,古怪的门,迟迟而来的实习鬼差,过鬼门出意外,魂魄受损,一件件,一桩桩,麻烦越来越多。鸦九是勤劳还是偷懒,秋时不好判断,不过,鸦九集齐资料的速度确实很快。鸦九说:那名青年叫做张亦世,他身边的小猫叫做小黑。双胞胎姐弟是古韵和古远,他俩随母亲姓,他们的母亲是古宁馨。此外,鸦九带来了筒子楼失踪案的消息,失踪的小女孩是齐小叶。鸦九给的资料相当齐全,有齐小叶的日常生活,还有她父母相关的一切记录。齐小叶的父亲欠了多少数额的外债,她母亲的那位情人姓谁名谁,家住哪条街哪条巷,经济收入如何,方方面面的内容应有尽有。不仅如此,这份资料还记着邻居家的老奶奶给齐小叶算了命,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秋时晃了晃尾巴:傻鸟这是故意的吧?鸦九在这儿蹭吃蹭喝,还想把这件事交给秋时和顾长明处理。顾长明笑了笑,没说话。傻鸟不傻,鸦九每天飞进飞出,到手的东西精准详尽,可见手段不一般。然而,鸦九只收集消息,他从不主动出击,他转身将这些内容提供给秋时和顾长明,目的显而易见。傻鸟有心借助他俩的力量。秋时怕麻烦,可他不惧怕危险。他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腿,日行一善,有利于自身修行。既然傻鸟求助了,他不介意当一只善良的好猫妖。他的想法和顾长明一致:我们先找人,不管齐小叶是死是活,先找到她再说其他。两天后,秋时和顾长明去了齐小叶当初就读的那所小学。秋时蹲在顾长明的肩膀上,他俩和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站在一起。很快,校门打开,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开心的说着一天的收获。顾长明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刚刚好。齐小叶失踪那天,她就是这个时候出了学校。出校门,右转,在十字路口过马路,再往前走几步,那里是公交车站台,有开往齐小叶家附近的公交车。三站路不算太远,也不是太近,齐小叶舍不得坐车,她通常是走路回家,为了省钱。顾长明转过身,他沿着校门口往右走,和齐小叶的回家路线一致。当天放学后,齐小叶和平时一样回家,她没有去别的地方。秋时不停地打量周围,几年过去,学校附近的变化不算太大,大部分的店面没变动,少部分的店面换了新老板。这里的生意主要针对学生,饮料糕点之类的生意不错,面馆炒饭的生意也可以,一些卖学习文具和礼品的小店也能维持经营。秋时一边对比两侧的店面变化,一边随着顾长明来到路口。再往前是一个小的十字路口,顾长明停下脚步,他不急着过马路,而是观察附近的建筑。指示灯由绿灯转为红灯,秋时见顾长明不再往前走,他低声问:这里有什么不对?顾长明隐约的有一种预感,他不该继续往前走。那时学校周边的监控有拍到齐小叶的身影,齐小叶的确出了校门,不过那以后,没人清楚齐小叶的去向。公交车的监控也好,四周店面的监控也好,全都没有再看见齐小叶。顾长明转过身,他望着不远处的学校。立在前面的新教学楼,修得大气漂亮,被挡在后面的旧教学楼弥漫着一股阴沉腐朽的气息。他静静地看了几分钟,抬步往回走:我们换一个方向。顾长明耐心的绕着学校转了几圈,之后,他拉开一段距离,他绕到某个角度后,再次停了下来。那一刻,秋时惊讶地直起身体,猫眼睁得圆溜溜的:这是一扇门?旧教学楼修得四四方方,像一扇门。四楼的教室不知是怎样的设计,像极了一个诡异的门把手,那里是开门的位置。左右两侧和后面的建筑形成了门框,把旧教学楼包裹其中。秋时死命地盯着教学楼的顶楼,恨不得用视线在楼顶戳出几个窟窿。一会儿,他扭头看着顾长明,不由失望:怎么没有灯?筒子楼的那扇怪门,门的上方显示了紧急出口的绿灯。旧教学楼的顶楼空空荡荡,压根不见灯光。少了指示灯,秋时总觉得少了什么。听到秋时的问话,顾长明指了指前方:不是没有灯,以前有,现在拆了。顾长明取出鸦九收集的资料,里面有学校的旧照片和新照片,两张照片有一些区别。一张是齐小叶失踪时的旧照片,一张是学校近期的新照片。两张照片最明显的差别在于,几年前,旧教学楼后方有一栋楼,那栋楼的顶楼安装了大灯,绿色的。现在那栋楼拆了,绿色的灯自然没有了。秋时心有疑惑,齐小叶那天也许没离开学校。她出了学校大门没走多远,她很快又返回学校。小孩子的证词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天知道,如果一群小家伙联合起来撒谎,是多可怕的灾难。同理,监控录像可以信,也不能全信,谁能保证这些记录有没有被人为的抹掉一部分,掩盖真正的秘密。而秘密,很多时候都无比残酷。失踪案过去多年,昔日的线索断得不能再断。只是,对方有心掩盖,未必就当真掩盖了全部。要不然,齐小叶的失踪不会引起众多的关注,事后也不会爆发古怪离奇的各种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