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弟弟扫了一眼对着墙壁反复打量的青年,他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同一时间,双胞胎姐姐揭下了盖住镜子的旧布,她说道:专心点,别东张西望。双胞胎姐姐进屋后,她很快意识到这面镜子有古怪,她发觉弟弟有些漫不经心,她不得不开口提醒对方。他俩一道安全的出门,也得一道安全的回家。这会儿,双胞胎姐姐满心疑惑,她分明感到镜子不对劲,奇怪的是,她又说不出为什么不对劲。她的困惑和青年差不多,他们发现了异样,却猜不透问题到底在哪儿。他们不懂的原因,秋时懂,秋时心里有标准答案。栖身画像的纸人吓得躲到了深处,死活不现身。就算青年和小黑猫留意到纸人出没的痕迹,他们也没办法逼出纸人。双胞胎姐弟的处境同青年类似,顾长明盖住镜子的前一刻,镜中的异象已经被烛火驱散,镜子恢复正常。正常的镜子一时半会儿自然不会再显现奇怪的变化。比试的双方陷入僵局,他们不甘心一无所获,他们果断的解开浑身解数。他们不能倒在这里,他们必须分出高低胜负。青年面对墙壁念念有词,他的手指在半空画着不知什么作用的鬼画符,墙面的画像微微晃动。另一边,双胞胎姐弟的动静大得多。姐弟两人对视一眼,弟弟正对镜子,他伸手按在镜子表面,姐姐举起手中的小鼓,她又唱又跳。咚,一声鼓声,小鼓边缘的彩色羽毛轻轻飘动。咚、咚、咚手掌击打鼓面,一声紧接一声的鼓声响起,彩色羽毛随着节奏跳舞,带着独特的韵律,鼓声震得镜面泛起波澜,镜子的气息渐渐有了变化。秋时甩甩尾巴尖,只要他和顾长明立在这儿,纸人绝对没胆子现身,镜子的景象也不可能想解封就解封。小家伙们不安分,学了点手段就出门瞎闹腾。青年那边是师从道门,双胞胎姐弟这边是萨满一族。项链和小鼓的风格,让秋时想起百年前的一桩旧事,他在某座大山深处见过某个部族的祭祀活动。那个部族对秋时十分友善,秋时得到了热情款待,好吃好喝。这么多年过去,秋时再次看见风格相近的小鼓,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曾经见过双胞胎姐弟的先辈。鼓声不断,引来的不是邻居抗议他们扰民,而是一位老人。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到顾长明的身边,她面容和蔼,只是当她望向面前的房间时,她眼底多了一丝悲伤:转眼又到了这个日子。今年,还有人记得她,给她引路回家。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找到回家的路。秋时偏过脑袋看着老奶奶。什么日子,什么引路回家?几个陌生的年轻人胡乱折腾,老奶奶就不觉得他们古怪,不怀疑他们不安好心?秋时不确定,是不是顾长明长得太具有欺骗性,好看的人时常得到优待。顾长明和老奶奶聊了几句,老奶奶告诉了他这个房间的故事,也就是双胞胎姐弟和青年比试的悬案。几年前,这里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他们乖巧可爱的女儿。一天,女儿离奇失踪,那一条和平时一样的放学回家路,她却永远没能走回自己的家。年轻夫妻四处寻找女儿,他们始终没能找到女儿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久后,某天晚上,这对年轻夫妻诡异得一死一疯。闹鬼的传言四起,有人说在无人居住的房间闪过小女孩的身影,有人说听见小女孩的笑声。有人说,这对夫妻做了伤天害理的坏事,他们遭到了报应。也有人说,小女孩说不定就死在自己父母手中,她被埋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她冤魂不散,向她的父母索命。附近的居民心里不踏实,他们请来道士,希望道士超度亡魂,平息混乱,送小女孩安静的离开。谁知道,道士还没迈进这间房间,道士的桃木剑突然断成两截。道士黑了脸,他一个字不说,直接转身走人,不肯再多停留一秒。生活总得继续往前,在这样的筒子楼里,所有人仍在为了生存而挣扎,过往一天天的被人淡忘。死了丈夫,疯了妻子,失踪了女儿,就连道士都不进屋,人人都说这房子不吉利。每年到了小女孩失踪的那段时间,屋内时不时的传出奇怪的声响。有人说是哭声,有人说是风声,有人说是怨鬼的怨气没散尽,还会继续索命。说法各不相同。老奶奶的想法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说: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她怎么会害人呢。她只是在外面迷了路,这么多年迟迟没有找到回家的路。那是一个可怜的至今没能回家的孩子。秋时哭笑不得,这位老人家误以为他们是来这儿作法的道士,帮助小女孩寻找回家的路。秋时不清楚失踪的小女孩凶不凶,不过,他相信这间房间很凶。要不是他和顾长明碰巧先来一步,青年和双胞胎姐弟约在这个地方比试,天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他们自身能力不足,说不定会因此丢命。这个地方绝不是清净之地。老奶奶有隐瞒,青年和双胞胎姐弟同样有隐瞒,他们了解案子的情况,却不会告诉秋时。秋时不在意,他若是存心打听,他有办法知晓真相。老奶奶在门外站了会儿,她见暂时不会有结果,她又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秋时的耳朵轻轻地动了动,他听到警笛的声响,警车来了。以双胞胎姐弟敲敲打打的架势,他们的比试没分出输赢,兴许先把警察引上了楼。案发地的周围,本身又涉及另外的旧案。这些人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神神叨叨,蹦蹦跳跳,警察不调查他们都难。双胞胎姐弟和青年要是被警察抓走,秋时就看不到事情的结果。小女孩在哪儿,她是生是死。第6章 什么妖魔鬼怪听到警笛声音的不止秋时。这会儿,带着黑猫的青年依然平静,他再是念念有词,也不至于把警察吸引到楼上,警察来这儿是为了旁边的自杀案。双胞胎姐弟的动静大,他们敲鼓敲得叮叮咚咚,引起警察怀疑的可能很高。双胞胎姐姐意识到这一点,她表情微微一顿,动作放轻。她的手指按在小鼓表面,她不再用力敲打,而是指尖轻抚鼓面,用这种安静的方式替代之前的办法,与小鼓沟通。这种办法安静归安静,小鼓的作用却大幅降低,镜面泛起的涟漪趋于平静,小鼓对镜子的影响越来越小。镜子前方,双胞胎弟弟正对镜子,他脸色难看。他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始终看不出有用的线索。他信心百倍的约战,怎么可以灰头土脸的回去,他绝对不能输。他和姐姐偷偷带着小鼓出门,为的是一举战胜青年。他们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不允许青年质疑他们的实力。双胞胎弟弟对着镜子一声不吭,青年则是转过身打量顾长明和秋时,他有必要换一种方式,在顾长明和秋时这儿获取消息。青年的视线移向蹲在顾长明肩膀的小橘猫。橘猫的个性亲近人,爱好是吃饭睡觉玩耍,不会摆出一副高傲冷漠的姿态。青年抬手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小黑,他们来得早,你问问他们看见了什么。他们指的其实只是小橘猫而已。小黑猫喵了一声,他肩负重任,迈着步子走到顾长明的跟前。小黑猫扬起脑袋,他冲着小橘猫喵喵的打招呼。秋时低头看着蹲在地面的小黑猫,他想了想,跃下顾长明的肩膀。两只猫面对面蹲着,开始了猫与猫的交流。小黑猫偏偏脑袋:喵?秋时点头:喵喵。小黑猫思索两秒:喵喵,喵喵喵。秋时:喵,喵喵?几分钟过去,秋时重新跳回顾长明肩膀,他瞄了顾长明一眼,不开心地扬了扬爪子。同一时间,小黑猫欢乐地走到青年身边,青年抱起小黑猫:小黑,他们看见了什么?小黑猫:不好,他忘了正事。小黑猫问秋时筒子楼里发生的事,秋时没回答,反而把话题跳到小黑猫在家有哪些好吃的。两只猫的聊天内容彻底歪到日常三餐。小黑猫兴高采烈的向秋时分享食谱,他有猫罐头,有妙鲜包,有鸡肝拌饭,青年换着食材给他做饭,全是他爱吃的。哪怕五香牛肉干味道重,对小黑猫的身体有影响,青年也不会完全拒绝小黑猫的要求,偶尔给他细细的一丝,解嘴馋。小黑猫说的开心,可秋时听得不开心。他瞪着顾长明,别人家的猫什么待遇,他什么待遇?他还几百年的猫妖呢,生活水平竟然不如小猫崽。刚才小黑猫力邀秋时到他家吃五香牛肉干,秋时忍了又忍,拒绝了。看在他没抛弃顾长明的份上,他今晚必须加餐。青年在秋时这儿一无所获,双胞胎姐弟的情况同样不太好。双胞胎弟弟看着镜子冷汗直冒,他身体哆嗦越来越明显,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姐,姐,姐什么事?双胞胎姐姐靠近了些,是妖魔还是恶灵?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动手。双胞胎弟弟简直要哭出来:这个对付不了。对此,双胞胎姐姐皱眉:不要妄自菲薄,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是最强的。双胞胎弟弟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这个真的对付不了。姐,我们快回家吧。比试没结束,不能走。到底是什么,你吓成这样?双胞胎姐姐挤到镜子前方,她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然而,镜子映出的景象不是镜子的记忆,而是一面鼓。这鼓和双胞胎姐弟的小鼓款式相近,个头大了一圈。双胞胎姐姐看的眼皮直跳:妈他们偷小鼓没多久,竟然就被老妈发现了,惨得不能更惨。双胞胎姐姐稳了稳情绪,她扭头扫了眼站在墙边的青年,她发现青年收获不大,她不由松了口气。她纠结两秒,拽着自家弟弟大步往外走:外人太多,我们改天再战。你,不许跑,到时候我们再一决胜负。双胞胎弟弟的嗓门大,气势不减:我们有线索,小女孩的爸爸欠了债,可能是收债的人绑架了小女孩。青年无语:这事我知道,我还知道小女孩的妈妈有一个情人,说不定是情人抓走了小女孩。警察当年调查这家人的人际关系,这些内容都在调查范围,包括筒子楼的居民和小女孩的同学。双胞胎姐弟没理会青年的话,他们像尾巴着了火似的飞奔下楼。在案发地点装神弄鬼,直面警察妥妥的自取灭亡。约战的双胞胎姐弟跑得快,青年走得也不慢,哪怕他们忘了商量下一次比试的时间。秋时见两拨人先后离开,他正要喊顾长明走人,顾长明的目光却忽然转向四楼的另一户人家,先前那位老奶奶的住处。两家的距离这么近,看老奶奶的样子,她应该很喜欢这个小女孩。秋时早就习惯了顾长明的脾气,他问了句:要过去?顾长明点了点头。秋时相信顾长明的直觉,既然顾长明认为有必要过去,秋时不介意去老奶奶家一趟。老奶奶家的门没关,顾长明走到老奶奶的屋门外,老奶奶脸上不见丝毫意外,她笑了笑:他们都走了?进来休息会儿吧。房间不大,只有老奶奶一人居住,没有别的家人。顾长明比较自觉,自己端板凳,自己洗杯子倒水,力争不给对方增加额外的负担。顾长明还主动给老奶奶倒了一杯热水,完全没把自己当作外人。老奶奶喝了一口水,她眼底有一丝笑意,家里很久没热热闹闹的了。小女孩还在的那会儿,小女孩经常跑到她身边,一口一个奶奶,叫的她心里甜滋滋的。可惜,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再没有回来。老奶奶望向窗户,窗外喧闹依旧,楼下的议论声不断。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绘声绘色,什么恶鬼索命,什么连环凶杀案,什么完美犯罪,令办案的警察一个头两个大。接二连三的自杀,是巧合还是人为,目前无法确定。好一会儿,老奶奶叹气:是我的错。有些命,不能算,算了会出事。老奶奶替小女孩算的命数,她幼年贫苦,小时候有凶险,她迈过这道坎儿,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一生丰衣足食。遗憾的是,这个孩子离奇失踪。她不知道小女孩有没有迈过这道坎儿。有时候,老奶奶想,也许这个孩子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安宁的生活。可更多时候,她在害怕,她怕这个孩子已经不在人世。第7章 实习鬼差接下来的日子,秋时仍然每天和顾长明一同外出,观察这座城市的死气变化。他们路过筒子楼时,这个老旧小区的自杀案转眼被大家遗忘,没人再提起。类似的案子在各个城市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无数的死亡,无数的新生,没人能记住多久。人有生老病死很寻常,不过,死与死有区别,被迫换取亡魂的回归不是小事。鬼门替换期间,减少世间的恐慌和混乱,是顾长明的职责。秋时抬眼,筒子楼四楼的第二间房间,窗外有一只乌鸦。这只乌鸦极具特色。乌鸦通体漆黑,羽毛泛着锦缎般的光泽,双眼如同宝石,最醒目的是,乌鸦头顶立着一戳白毛,白毛长成了心形。秋时:这只傻鸟被谁坑了,剪这种发型出门。秋时发现了乌鸦,乌鸦也发现了秋时。乌鸦展开翅膀飞上天空,不远不近的缀在秋时他们身后。几分钟后,秋时猛地一回头,乌鸦赶紧停在树枝假装觅食,低头啄了啄树叶。几分钟后,秋时又冷不丁一回头,乌鸦慌忙落在栏杆上,偏头装作梳理自己的羽毛。这一路,秋时扭头一次,乌鸦停一次。秋时扭来扭去,扭得脖子痛,他挠了挠顾长明的衣领:有只傻鸟跟踪我们。顾长明笑道:坚持不懈的跟了一路,不容易。他们路过筒子楼,这只乌鸦就盯上了他们。乌鸦的伪装极其粗糙,演技完全不过关,动作僵硬不自然,不是一只合格的跟踪鸟。一会儿,顾长明转身走进一处僻静的小巷,乌鸦犹豫两秒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