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陨深吸一口气,从他身上翻起来,觉得等他身体养好了再收拾也不迟:“你该学乖一点。”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黎烁是个能够两副面孔无缝切换的、狡猾又可恶的小朋友。
其实黎烁也并不是真的很恶趣味,不过是仍然对向时陨昨晚的粗暴耿耿于怀。
“我明明就很乖啊。”面对向时陨的警告,黎烁只是很不以为意地拽过了被子,又缩进了被窝里。
他还完全没睡够,从头到脚都疲惫不堪。
于是向时陨也就搂着他陪他又睡了一觉,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了。
其余几个人很默契地没来打扰他们,只是开始准备午饭,他们下楼的时候刚好能吃。
黎烁原本扶着腰的手在转过楼梯时迅速放了下来,很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在了餐桌前,身上夹杂着青草味的玫瑰香却已经出卖了他。
而何述更是一点面子不给:“你们俩真行,吵得我和尤真一整晚没睡好。”
“你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哪有一整晚?”黎烁手一抖,筷子都掉了。
何述笑出了声,解了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的叶尤真干笑着:“傻瓜,他逗你的。”
“他们住一楼,听不见的。”向时陨很淡然地开口。
池骋干咳了一声,而夏亚只是闷着头扒饭:“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两个人拙劣的圆场让本就尴尬的场面雪上加霜。
“……”黎烁拾起了筷子,不想再说话,也无话可说。
他原来嫌向时陨话少,希望他能多说一些,现在却觉得他还是闭嘴的好。
下午黎烁和向时陨去了一趟附近的北荒研究基地,带回了一些花种,树苗、药水和工具。
在等待组织来偷取prism的时候,黎烁也了解过北荒研究基地的项目。
荒原之所以没有植被草木覆盖,是由于气候干旱,土地又不够肥沃,没有足够的营养成分供给植物生长。
而研究基地从两个方向入手,配制土地营养药水的同时,也在培育生命力顽强的异种植物。
因此黎烁就也要了一些实验品过来,想着成功也好,不成功也罢,就当是给研究基地做实验了。
几个人锄头铲子地忙活了一下午,先是撒好了药水,又在木屋四周种了一圈月桂和山樱的小树苗,中间撒了一些花种和草籽。
黎烁挑的是一些异种玫瑰、茉莉、迷迭香和夜来香,还有几棵荔枝。
最后还在墙根埋了紫藤萝花枝。
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来到这里的,他想着。
“累死我了!!!”夏亚一进屋就瘫倒在了沙发上。
“我怎么感觉我们都被你给骗了?”叶尤真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水,都没时间坐下,又要开始准备晚饭了:“明明是来玩儿的,怎么成苦力了?”
黎烁好笑,搂着他进厨房:“我帮你还不行吗。”
然而刚刚卷起袖子准备一展身手就被向时陨捞了出来。
“去休息,我来就行。”
“没事,我不累。”黎烁笑了笑。
向时陨不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很温柔。
如果没有听到他下一句话,黎烁原本是这么想的。
“不累是吗。”向时陨淡淡道:“看来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黎烁倒吸一口凉气:“我突然感觉累了,我得去坐会儿。”
而不干事的何述又被不了解内情的叶尤真臭骂了一顿:“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
何述骚话王的地位摇摇欲坠
第62章 蝴蝶
他们在玫壬光湖湖边的小木屋里待了五天,每天睡到自然醒、自己烧饭、下午看看书、或是在湖边玩一些竞技游戏、晚上就坐在天台看着极光聊天喝酒,大家前一段时间的紧张感已经逐渐被冲散,身心都很放松,为接下来的冬令营做好了准备。
乔森在第二个学期开学前有一个与其他几所军校合办的、为期十天的冬令营,也是为选出能在第二个学年组成特别小队的学员做铺垫。
夏亚并不是军校学员,但冬令营也接收想要进军校的人,如果表现优秀就能在入学考试中获得加分,因此他也很乐意去提前体验一下军校生活。
今年的冬令营安排在了菲尔伽王国南部临着奎洛伊海的奎洛翡森林,而他们将在两天后一同前往。
在玫壬光湖的最后一天,何述和叶尤真睡得有些晚。
在克罗卡斯的王城花园看到晚宴上那一幕时,叶尤真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曾经他很想要完美的爱情,但这半年来他慢慢发现,世界上似乎根本就没有完美的爱情。或是像苏漾与诺连一样的过程甜蜜、结局却惨痛,或是像黎烁与向时陨一样的结局完满、路途却坎坷,再不然就是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有童话般的开端、却走到了悲剧般的尾声。
他与何述又会是如何呢。
他们拥有了童话般的开端、甜蜜幸福的路途、会拥有完满的结局吗?
但不论如何,从何述接住从高空坠落的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不求结果地把心交给他了。
他也不是不害怕受伤,只是比起受伤,他更害怕自己会因为一时胆怯而错过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人。
他想起何述,原本该是头凶猛高傲的狮子,在他面前却温顺又小心翼翼;而看了黎烁在向时陨怀里撒娇的模样,恐怕没人愿意相信那是头一爪子就能把你心脏血淋淋掏出来的黑豹。
猫科动物们真是奇妙。
或者说,他们天性如此,只是除去在喜欢的人面前,对其他人都不大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因此叶尤真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除了这种时候。
“起开…你再碰我一下试试……”他原本应该说得很凶狠的,但现在实在是多一分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好好…不碰……”何述立马缩了手:“可你不是背疼吗,我帮你揉……”
“你也知道我疼啊?”趴在床上的叶尤真忿忿地甩他一记眼刀:“畜生。”
“我是畜生,我是畜生…”何述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他,还是抚上了他的脊背,轻轻揉着。
他很快就睡着了,似乎真的很累。
蝴蝶是脆弱易碎的生物。
何述每次都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动作,但由于两人体型悬殊,最后都收效甚微,他还是每次都会被自己弄得很难受,话都没力气多说一句就沉沉睡去。
清晨,何述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听到了一阵很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十分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时,眼前却蓦地闪过一簇绚烂的蓝光。
他被那道蓝光晃得清醒了大半,努力聚焦视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是一只巨大的蓝色蝴蝶。
随着它轻轻翕动翅膀,那闪烁着的偏光呈现出千变万化的湖蓝、天蓝、和湛蓝色,而翅膀上有半圈莹白的纹路,仿佛半个光环,揽住了窗外飘拂进来的一缕晨辉。
何述以为自己做梦了,直到他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巨大的蝴蝶。
由于脊背难耐的酸痛,叶尤真这几天都是趴在床上睡的。而此刻他光裸的脊背上延展出了一对巨大的蓝色翅膀。
何述一时惊得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在床上盯着那对翅膀呆坐了半晌,才愣愣地伸手拍了拍叶尤真的肩膀:
“尤真……”
叶尤真无意识地打开了他的手。又蹭了蹭枕头,嘟囔了几句,似乎是觉得何述打扰到他了。
“……”何述犹豫了片刻,又拍了拍他:“尤真……!”
叶尤真蹙了眉,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不想死就别吵我…”
何述闭了嘴,又默默躺回了床上,呆呆看着那对太过好看的翅膀,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本来两人都觉得没翅膀挺方便的,怎么还又长出来了一对……
而另一边的黎烁一大早就被医院打来的电话吵醒,从向时陨怀里钻出来接电话:“怎么了?”
“检测报告出来了…但居然不是枯叶峡蝶……”
“你说什么?”黎烁瞬间清醒,一旁的向时陨替他扣了睡衣散开的扣子,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他的腺体分化出的是海伦娜闪蝶的细胞。”
……
黎烁腾地从床上爬起来,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去何述和叶尤真的房间,向时陨跟在后面过来,两个人又恰巧遇到了起得很早、刚刚出去晨飞回来的池骋和夏亚。
“怎么了?”
向时陨也是不明就里,摇了摇头。
黎烁火急火燎地冲到门口,拍响了房门。
听到敲门声,叶尤真有些烦躁地踢了踢何述:“去开门。”
本想继续睡下,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后背的酸涩感缓解了一些,却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还有一阵细碎的响声。
他缓慢地睁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房门外的四个人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声尖叫。
黎烁愈发有些焦急,好在何述很快就打开了门。
“怎么回事儿?”何述显然也很迷茫。
黎烁冲进了房间,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背对着他的、长出一对蓝色翅膀的叶尤真时还是有些震惊。
“尤真……”他有些踌躇地走过去。
而叶尤真回过头,脸上却挂着很愉悦的笑容:“烁,我好开心。”
黎烁愣了愣:“你喜欢吗,尤真?”
“我喜欢呀。”他扇了扇翅膀,抱住了黎烁:“只是…这样作战的时候会很难隐蔽吧…但我还是好开心。”
“没关系。”黎烁拍了拍他的脊背:“我给你想办法。”
与柔弱的蝴蝶本体不尽相同,叶尤真外露的更多的是他的坚韧与棱角。但在保护色之下,他自始至终都向往着爱、鲜花与色彩,他的画笔可以画出银杏大道耀眼的金、琉里雪山无暇的白、玫壬光湖璀璨的辉光,却不能为自己画一对漂亮的翅膀。
但好在,他拥有了爱与鲜花,而现在、也因为自己的勇敢而拥有了色彩。
“腺体细胞重新分化,分化的却不是原先的异物种细胞……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新人类的后代并不是只遗传了其中一种基因,而是遗传了两种,却只体现了一种。”
黎烁刚刚与西森教授和谈以薇视频通话,大致得出了结论,才来向叶尤真几个人说明。
“尤真的alpha父亲是枯叶峡蝶,omega父亲是海伦娜闪蝶。被anti-prism清除枯叶峡蝶的基因之后,一切推翻重来,没有了枯叶峡蝶的基因,机体自然选择了体现另一种基因。”
“我们大多数模拟实验体只导入了一种基因程式,因此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而另一部分实验体还没来得及观察,研究室就被组织入侵了。”
池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向时陨同时继承了基奈山狼基因和紫藤萝基因又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黎烁解释:“大多数人都只有在一种基因被清除时才能体现另一种基因,但他可以同时体现两种基因。”
向时陨颔首:“但目前我还没有体现过紫藤萝的本体体征。”
“也许某一天就突然可以做到了呢…”
“要那么多本体体征做什么?”
“这不是嫌少不嫌多的东西吗?”
“可是如果有人长了对羽翼又长一对羊角、还有一条狗尾巴,不是很奇怪吗?”
“我倒是觉得会很酷…”
黎烁忍不住打断了逐渐往奇怪方向发展的谈话:“今天回去之后我还是得带尤真再去趟医院检查一下。”
作者有话说:
老实讲我以为大家看到我wb发的蝴蝶图就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我还怕剧透,然而好像并没有人想到(hhh…)顺带一提wb发了一张雕和鹅子睡觉的图(字面意思的睡觉)还有一张狼给豹子吹头的图。
第63章 红玫瑰
几个人吃过午餐就返回了克罗卡斯。
黎烁马不停蹄地带着叶尤真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黎烁这才放下心。而叶尤真本人开心得傻笑了一整天,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克罗卡斯了,因此大家吃过晚饭就出了王城,想在克罗卡斯的市区再走走逛逛。
夜晚的克罗卡斯比白天要热闹一些,尤其是伦蒂亚河两侧的街道。
这条街道没有装什么路灯,用以照明的大多是悬浮荧灯或是河里的水灯,每天的颜色都不一样,但都不花哨,而今天的是银色水灯与淡紫色荧灯。
他们坐上了很小的木船,沿着伦蒂亚河出去了一段。
伦蒂亚河的水很清澈,泛着澄明的湛蓝,飘拂在河面上的月芒星辉像夜幕抖落的几把碎钻石,随着碧波涟漪起伏荡漾,映衬着悄然绽放的水生玫瑰。
阿斯兰德也培育了上千种异种花。很多花除去寻常的颜色,还有些较为少见的泼金或是包银的品种,至于那些什么渐变蓝、渐变紫的也不算稀奇了。
但即便是看了这么多,向时陨还是最迷恋绯红的玫瑰,浓艳但不风尘、夺目却不张扬;不屑与谁争奇斗艳,也不期许着谁的垂爱,只是迎着所有人艳羡或是倾慕的目光不紧不慢地盛绽,从容优雅地飘香。
黎烁是他的红玫瑰。
他不是只为他盛放,但是他只会为他而驻足。
乘船来到市中心靠西的相对清静的绮蔷区,几个人上了岸,在一家靠着明黄色墙壁的露天咖啡座坐下了。
也是坐下之后,服务生拿来餐单,几个人才发现这不是什么露天咖啡座,而是一家小酒馆的露天卡座。餐单上写着小酒馆的名字“whale fall”,还画着两只蓝鲸,一大一小,而酒馆主推的一款鸡尾酒叫做“52 hz”。
“我记得这里以前明明就是咖啡座来着…也不叫这名…”黎烁歪着脑袋嘟囔。
“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换了老板也说不定。”夏亚说。
反正大家也只是找个坐下来歇会儿的地方,喝酒还是喝咖啡也都没什么所谓。
黎烁之前来过这家咖啡座几次,因为装修很别致,所以有些印象。而这个服务生也似乎不是黎烁记忆中见过的人。
他一头光泽的银白短发,有双很清冷的浅灰蓝色眼眸,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唇色也有些浅,泛着淡淡的橘色。发间两只带黑环或是黑斑点的银白色耳朵,尾巴也是同样的花色。
是一个雪豹omega。
他穿着挺括平整的燕尾服,打形状好看的领结,举止大方又得体:“您说得没错,我就是新老板。”音质带些冷感。
黎烁顿了顿,这位自称是老板的人看上去至多比自己年长一两岁。
说罢,他又淡淡笑着看向向时陨:“棘狼,好久不见。”
在座几个人一时都愣了神,而向时陨只是微微勾唇:“好久不见,星雪。”
“组织在亚联盟的基地覆灭,有你的功劳。多亏有你,我才不用整天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炸成一堆飞灰。”
这话一说,其余几个人便了然了。
“如果没有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不一定能成功。不过,很高兴你脱离了组织。”
他弯起眼睛,又微微躬身,问道:“喝点什么?”
直到他走到吧台后,熟练地拿起长匙和冰杯调酒时,黎烁才知道他不止兼任了老板和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