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没想到,然后道:对。王艺宏,关铭想了想这个名字,说道,是他吧。李琪说:我不记得了。这个是真的不记得了,李琪连忙说,我们本来也不咋叫真名,我知道他网名,他叫执剑人,挺胖的,我是从线下聚会上知道的,他俩认识,但是那段时间闹得挺僵的,好像不是因为游戏,是生活里有矛盾。我旭哥说,要抢这个人的钱,但又怕扑了个空,就找了他,打听了张喻的情况,王什么来着,他说,张喻家里刚拆了迁,家里开在镇里开超市,挣了不少钱。我们怕入室抢劫罪名太大,就想骗他拿钱出来,让执剑人去问他借钱,然后等他取出钱来,我们几个抢。但是张喻不借啊,他说他家里有钱是家里的,平时从来不给他钱,我们没办法了。关铭:然后你们就入室抢劫了?让王艺宏去敲门?没有,李琪说,没有,没有,不是这么回事,我们要动手了,这个我承认,但是他家里没人。关铭又皱起了眉头。李琪说:他家没人,王艺宏敲门,没人开,我们以为是张瑜防备了王艺宏,旭哥一激动,把门撬了,家里没人,一个人也没有。关铭问:钱呢?李琪:几乎没有现金,钱好像都在卡里,人不在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们本来想把电脑拿了,但当时大家其实都怕了,谁也没干过这种事,真的吓人,我在张瑜家里头腿肚子都打颤,我说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然后我就跑了,他们后来也没拿。关铭问:电脑上的游戏是你们删的?还有qq号上的好友。是旭哥删的,李琪说,我们后来才知道他失踪了,王艺宏说的,说张喻失踪了,可能是让别人给盯上了。我们害怕啊,qq上还有王艺宏问他借钱的聊天记录,我们几个那段时间也老是试探他,问他忙不忙、在哪呢这种,旭哥说,干脆把他游戏删了,把游戏好友全删了,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当是电脑被黑了,后来我们一合计,就把他电脑给黑了,里头啥也不剩了。关铭揉着太阳穴出来,郑余余说:你觉得说的是实话吗?关铭:问卢队,我不知道。卢队说:先把那个王艺宏逮过来,几个人口供对一下,看看有没有出入。剩下的再说。丰队呢?这两天忙啥呢,见不着人。关铭:去工地现场了。又去?卢队,看出啥门道了没有?关铭:你去问他。说着转身走了。卢队有点莫名,看了眼郑余余,郑余余表示也不清楚这尊佛今天怎么了,卢队说:脾气还挺大,我也没说啥啊。我语气不好吗?不能再好了,郑余余深谙职场之道,说道,和蔼可亲。卢队:我也觉得。郑余余进去的时候,关铭正等电脑开机,整个人倚在靠背椅上,快要滑下去了。趁热吃,郑余余把蒸饺得给他,你今天怎么了?关铭不客气,坐直了开始吃,说道:累。干什么了?关铭:心累,这哪家的?不会看包装吗,郑余余说,现在连早餐也不吃了?关铭说:今天起晚了,你那车修好了?真三千,郑余余说,就蹭一下,就要三千,周四去取车,我跟我爸说,我把车借给卢队了。关铭点了点头,又打开电脑,启动游戏,等了一会儿之后,游戏界面没有反应,他点了两下之后发现没点登陆。郑余余确实发现他有点不对劲了,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关铭说:没什么事,老了,缺觉反应大。郑余余说:不用这么辛苦,王局给你的压力大?他就那样,关铭说,老是催,破案率不是催出来的。武羊这么缺人?还要催你?郑余余问,现在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关铭说:王明轶带队呢,还是那个样,你才走两年,能有什么变化。王局催我可能是怕我闯祸,他现在对我不放心。郑余余不再说话了。关铭意识到这句话可能刺激了郑余余,又不知怎么弥补,索性也不再说话。郑余余烦死了,站起来去冲咖啡,关铭当没看见,等再进去的时候,刘洁已经趁他不当电灯泡,凑了上去,郑余余在门口两口咽了咖啡,烫得食管都疼。分手之后,郑余余没有想过关铭的人生要怎么过。※※※※※※※※※※※※※※※※※※※※上一章出现了一个bug,我已经改过来了,如果是看得仔细的类型的朋友的话,可能会影响以后的阅读,因为是个挺大的bug,但是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因为没发到那儿呢。第13章 去日苦多(十三)他可能是刻意不敢想。一方面是感情彻底破碎,再想都带着恨,另一方面是,即便如此也不想接受,关铭会过得不好这种现实。在分手之前,俩人就已经经常吵架了,矛盾有很多,郑余余带着满腔澎湃去爱一个人,但总觉得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关铭不怎么会爱人,他连自己都不爱。郑余余有时候疑心,关铭不是不爱他,只是只能爱到这个程度,带着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可以给他舍命,但不能为他改变,世间有情义的男人的通病。俩人分手是一次彻彻底底地决裂,□□是一条人命。2016年,警察牺牲人数是近四百人,其中百分之六十都是民警。和平年代里,警察成为牺牲率最高的职业,当年死亡的民警中,有一位是郑余余在武羊的同事。那个案子他们跟了三个月,是一场电信诈骗案,涉案金额超过百万,从接到报警电话立案,到锁定嫌疑人,关铭都是一手抓,后来嫌疑人打算转移窝点,离开武羊,关铭决定收网。大家都以为这是一次简单的收网,就连郑余余也是这样觉得的。收网那一天,关铭没去,因为郑老那天过生日。郑长城一直有意撮合关铭和他的孙女郑秋,关铭装二百五,假装看不出来。郑余余在临行前跟他吵了一架,关铭坐在沙发上,电视上在播《士兵突击》,钢七连,班长史今要退役了,许三多抱着他的行李不让他走,一群人也拽不开。一个男人嫌他窝囊,说:许三多,你说,咱们钢七连有你这样的兵吗?你现在留住他,下趟车,他不是还要走?关铭没心情看电视,他跟郑余余说:明天他过生日,我不能说,过了明天,我请个假,把话跟他说明白,郑秋对我也没意思,你自己也知道。郑余余气头上,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看他,他长得正是好看的时候,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卫衣,衣领露出白色的内衬边。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关铭本来就一拖再拖,让郑长城以为他对郑秋有意思,如果一开始就说清楚,也不用等到这个程度。过了生日之后又是什么情况,郑余余心里明镜一般,郑秋怎么可能对关铭没意思,她要是真没意思,她能不跟郑长城说?关铭受了郑长城的恩,不敢说,她可没有,国外回来的高材生,脾气大着呢。再况且,明天收网,这案子跟了三个多月,他竟然要为了这件事旷工,不说便宜了王明轶,郑余余主要觉得非常的失望。他一肚子的理,但是跟关铭说不通。关铭对这些不在乎,他根本就什么也不在乎,不懂什么金色盾牌,热血造就,甚至也觉得,自己已经为爱情牺牲了够多了。郑余余不想再吵,但是又忍不住,几次欲开口,又最终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卧室,把电视声音和关铭留在了客厅。晚上的时候,关铭将他哄好一半,说明天之后,一定跟郑老说清楚。郑余余心情复杂,他不想逼关铭跟郑长城摊牌,可是如果不说清楚,郑长城势必不会就此死了这条撮合关铭,给关铭找对象的心,一来二去都是麻烦。这是一样的,郑余余说,他知道了,一定会告诉我爸,但是我不怕。关铭叹了口气,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进来,空调声音嗡嗡作响。他翻身仰躺着,枕着一只胳膊,不知该从何说起。郑余余转过头,在夜色中看着他。关铭最后说:我告诉他。郑余余听出他的为难和决心,却没觉得开心,他决定退让一步,忍了自己的不甘心和不满意,握住了他的手,关铭紧紧地回握住。郑余余凑上前去,把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窝进他的怀里,感觉关铭的手拍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合着空调声。郑余余回忆那晚,只想得起自己其实是从那时候开始妥协,而不是真正的离开了关铭之后。第二日收网时,出现意外,确实没人料到,就是一个网络诈骗案,涉案的三个人竟然一人手里有一把枪。关铭当日不在,由王明轶带队,王局给郑老面子,批了关铭的假,这个案子如果顺利结束,这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但是这次不行,因为有人在这次行动中牺牲了。当时专案组有八个人,闯进嫌疑人所在的宾馆,郑余余和王明轶再东侧的浴室里按下了一个人,那人蹲在墙角抱头,王明轶上前踹了一脚,那嫌疑人向前栽了过去,手顺势伏在地上。郑余余忽然感觉不对,一把把他拽了起来,那人手还没从怀里掏出来,郑余余迅速拉出他的手,赫然是一把枪。他当时还冷静异常,卸掉了嫌疑人手中的枪,王明轶惊了,正要走出去让人马上搜干净,就听见外头一声枪响。郑余余没敢想会是谁开的枪,他镇静极了,缴械了之后,从腰间掏出手铐给嫌疑人扣上,才跑出去。两个人在给张智障做急救处理,张智障胸腔中枪倚在墙上。嫌疑人跪在地上,被铐住了。郑余余是从这一刻开始,仿佛脑袋中了一枪一样懵了,眼前好多人好多事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他都感觉仿佛是看戏一样,灵魂都从身体中抽了出去。他记得当时张智障的血沾满了同事的手心,顺着衬衫留下来,滴在宾馆的地板上,他眼前一片血红。关铭从长长的医院长廊上奔跑,参加生日宴,他难得穿得正式,皮鞋敲在瓷砖上,急促得揪住了郑余余的心跳。那时候,郑余余知道,所有等在手术外的人,看见关铭,都是一个心情。为什么所有人认为,关铭如果在,张智障或许不用死?郑余余后来想过这个问题。他在九江的东北菜馆里,把答案告诉了关铭,是因为大家太依赖关铭了。所有人都认为,如果关铭在,也许他就能听见,当时在监听时,耳机里响起的那一声脆响,那是扣动扳机的声音。也许能在张智障没有搜身就凑近嫌疑人的时候把他拉开。毕竟张智障一直都跟在关铭身边,每一次都是。就连关铭也是这样以为的,张智障的死要归在他头上。郑余余写了两天的报告,各种陈述情况,关铭涉嫌渎职,连带着王局也要收到牵累。郑余余也没办法像别人一样,劝关铭别放在心上,因为那是一条人命。张启明入职四年,家住在农村,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一直崇拜关铭,私下的时候从不叫关队,叫他大哥。过年的时候他妈带了饺子来城里看他,张启明把饺子包起来,带到队里,怕让别人看着了抢,藏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给关铭吃。出了事之后,关铭有三天什么也没吃进去,就喝了点水。郑余余和他几乎没有对话。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关铭已经不在了,郑余余走出客厅,看见他坐在客厅的桌前发呆。郑余余还没洗漱,坐在他旁边,也没开口说什么。关铭点了一根烟,说道:网收早了。后面还有人,关铭说,这是大案,后面还有人,彩票诈骗就是个幌子,钱往贩卖军火那边去了。这是我的失误。郑余余说:昨天,张启明他妈来了,处理后事,你怎么没来?关铭吐出一口烟,说道:去干什么?郑余余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关铭站起来,说:收拾收拾,准备往下查吧。郑余余说:火化,你去吗?关铭说:看吧。结果也是没去。郑余余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直接奔去找关铭,他那天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开了门之后直接扔在了关铭的脸上,问他:你很忙吗?关铭看着他,没什么表情。郑余余又问:你很忙吗?关铭说:嗯。忙什么?郑余余说。关铭说:看不出来吗?郑余余要被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弄笑了,他问道:除了那天在抢救室之外,你有看过张启明一面吗?关铭反问他:你也觉得,我欠他的?郑余余冷静地道:不是吗?关铭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欠他的,是我欠的。郑余余反而沉默了。关铭说:你也想听我说这个是吧,想听我说我后悔了?是吧。谁都知道,我不在乎这份工作,我知道谁看我不顺眼,关铭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终于做错了,你们想我跪下认错是吗?想我忏悔?郑余余不可置信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关铭看着他。郑余余道:我只想让你最后看一眼张智障,你前天应该去见他妈,你忘了你答应过张智障他妈,要照顾好他。你做到了吗?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敢。关铭没有说话。郑余余说: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