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起来后, 姬春申看到姜羽略显诧异的眼神, 讪讪地坐下, 问道:“为什么是我?”
姜羽道:“因为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话也是直白得过分。
姬春申小声道:“四弟虽然小, 但让他来也是可以的,他的母亲没什么背景, 他年纪又小,也会听话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一个傀儡, 来操纵燕国。姜羽也没有解释,笑了笑,说道:“你是嫡长子,你比较名正言顺。而且,朝野之上,还有不少支持你的人。”
“至于那件事情,我可以把你从中摘出去, 那件事情与你无关。”
“那第三件呢?”姬春申垂着眸问。
姜羽道:“第三件,是有关于我的父母的。”
提到姜羽的父母, 姬春申的脸色白了白, 眼神有些躲闪:“……他们怎么了吗?”
姜羽:“王后已经答应我, 会在朝堂上宣告当年事情的真相, 为我的父母洗刷冤屈。他们没有谋害国君, 没有犯上作乱, 我希望届时你能配合一下。”
这大约是姬春申头一次,为姜羽周全缜密的手腕感到胆寒。毕竟从前姜羽的这一面都是对着外人的,而现在却是对着他的。
也是因为这句话, 姬春申才明白了姜羽为什么会对他疏远。
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党争和政见。
“……好。”姬春申并没有拒绝的权利。连他一向认为精明的母后,都不是姜羽的对手,燕侯卧病在床,整个燕国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姜羽。
接下来的日子,姬春申得到了姜羽的首肯,允许他去燕侯病榻前照料,尽身为人子的本分。当然,必须得有人陪同着,不能一个人去。
名义上,姜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妖后和佞臣董熊的身上,而认定姬春申是无辜的受害者,是被挟持的。这一说法得到了许多太子/党的认同,因为激烈谴责着姜羽软禁太子之事。
虽然谴责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令这些老臣欣慰的是,姬春申可以代燕侯上朝理政监国了。
重要的折子都会上到姬春申那里去,由他来批阅。
但姬春申总把姜羽弄得像个佞臣——每次大臣们上奏,亦或者是御书房内请姬春申批阅奏折时,姬春申总要先看看姜羽,看他是什么意思。
看得多了,姜羽只好告诉他,让他按照利国利民的标准,去答复就好了。不过,并没有改变姬春申要先看他一眼的情况。
姜羽不禁怀疑,这太子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此,燕国约莫算是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该上朝的上朝,该干活的干活,直到有一日,姜羽派人将王后请到了燕侯的寝殿之内。
王后手里拿着的,是由她亲笔书写的当年事情的真相。她双手呈着那份手书,跪在燕侯的床边。
燕侯这些日子一直半梦半醒,他说不出话,身体只有一半能动弹,整个人的意识都模模糊糊,恍惚间便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人和事。
就连王后走过来,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姜羽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殿下,臣将王后请来了,王后说有话要对您说。”
燕侯掀开眼皮,看向姜羽,意识渐渐回笼,目光转向一旁跪着的王后,眼神陡然聚焦,流露出憎恶,尚能活动的半边身体挣扎起来,像是要将这女人打出去。
“殿下莫急,”姜羽的声音低缓平静,无端带着安抚人的力量,使得燕侯镇定下来,“先听听王后要说什么。”
旋即姜羽看向王后,说道:“王后请说吧,殿下听着呢。”
王后抿着唇,虽然跪着,却跪得笔直,脸绷得紧紧的,缓缓开了口:“殿下,臣妾有罪。”
燕侯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姜羽则静静地看着她,被姜羽特意请来做见证的夏宰夫也在一旁。
“臣妾有罪一,与逆贼董熊串通一气,陷害朝廷大臣姜宣子,致使姜宣子蒙冤身亡。”
“臣妾有罪二,明知逆贼董熊在殿下餐食之中下药,隐而不报。致使殿下受奸人蒙骗,错杀忠臣,陷君主于不义之地。”
王后按照姜羽的意思,一桩桩一件件,把十二年前的真相一点一点还原了出来。
彼时的姜宣子亦是燕国执政,在燕侯的支持下力主变革,是为燕国变革之第一人。凡变革者,总要流血牺牲。这话放在姜宣子身上,再合适不过。
姜宣子的变革触动了以董氏一族为首的保守旧贵族们的利益,遭到了贵族们的强烈抨击。弹劾姜宣子的折子堆满了燕侯的案头。即使燕侯是一国之君,也不免有些承受不住这压力。
王后不懂什么国家大势,她只知道姜宣子做的这些事,确实会给她董氏带来损害,因此便听信了董熊的话,要铲除掉姜宣子,并确信燕侯写被姜宣子所蒙骗。
只不过,董熊的招数在王后看来太过危险,她嫁给燕侯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生怕燕侯一不小心真吃了毒药。而且她也不如董熊这么丧心病狂,敢对国君下毒,所以她怕,没敢答应这个计划。
可董熊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仍旧按照和她说过的计划执行了下去。当她发现董熊实施时,她当然不敢揭穿,不敢阻拦,生怕会引发更大的变故。于是王后眼看着董熊的计划按照预定进行了。
为了董氏一门, 她只好也参与进来,帮董熊遮掩,把脏水泼到姜宣子身上,并且阻止一不小心看到真相的姬春申,把实情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