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虽然姜羽昨天劳累了, 昨夜还受了伤, 却也没有时间休息, 仍旧是天未亮便起来了。
由于宫廷政变, 改革的节奏暂缓下来了,但并未完全停止。现在蓟城局势晦暗不明, 各地方自然要力求稳妥。
姜羽起身后,先将手头最紧急的折子批下去, 而后便去了王宫。
齐国有文姬,燕国的王后比起来也不差了。权力不是男人的专属,越是接近权力中心,越是能激发人心底的渴望。即便是女人。
燕国的王后其实一直走得很好。与兄长联手,操控软弱的儿子,等儿子上了位,真正握着权力的却是她。
算盘打得挺响, 却一直被姜氏和荀氏压制着。当年为铲除严重威胁到她和董氏的姜宣子夫妇,她甚至不惜与兄长合谋给丈夫下毒, 目的不过是为了陷害姜宣子夫妇。
燕侯虽当时对姜宣子震怒, 事后回想却疑点重重, 对她也愈来愈疏远。直到今年, 燕侯把三公子姬瑕推出来, 王后便敏锐地察觉到, 这或许是废春申立姬瑕的先兆了。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弹尽竭虑,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却功败垂成。
姜羽的人封锁了她的长乐宫, 她的人进不去出不来,被软禁在了这一个小小的宫殿里。从昨日被关进来起,王后便滴水未进。
宫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着一连串宫女低低的“见过睢阳君”。是姜羽来了。王后僵硬的眼珠动了动,立刻照了照镜子,见自己妆发还算整齐,这才坐直了身体,等着姜羽进来。
姜羽进长乐宫时,长乐宫已然不如往日那般风光热闹了,让姜羽想到他在晋国王宫与姬孟明私下会见时的冷宫。
不过这里还是有人的,只是门庭冷清,各道门都被身披铠甲的士兵把手着,好好的宫殿变得像是一座囚牢。
昨日尚且风光得意的王后,过了一夜,就变得憔悴不堪了。不是昨日那种假装的强颜欢笑,是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败。
看到姜羽,她连笑都懒得伪装一个,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姜羽。
姜羽今日或许是来杀她的,或许是来落井下石的,她都打定主意,不会理会姜羽。
但姜羽一句话就让她无法冷静了。
姜羽先是如往日一样,向王后行了个礼,而后道:“王后看起来比昨日憔悴了不少,可是担忧太子?”
王后广袖下的手一紧,红唇微抿,凸起的颧骨到脸部肌肉绷出一个警惕且含着恨意的弧度。
“春申是殿下的嫡长子,是燕国理所应当的继承人,也是你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敢动他?”
姜羽笑了笑,拉了张椅子在王后面前坐下,靠着椅背。肩上的伤痛得厉害,他整个左胳膊都不想动一下,但现在这局面,他可不能示弱。
“王后说得是,”姜羽道,“太子是殿下的嫡长子,也原本是燕国理所应当的继承人,但现在不是了。”
“他伙同乱党逼宫篡位,完全当不起这个储君之位,更无法继任燕国的江山。”
王后瞳孔微缩。
姜羽说:“现在,让谁来继承那个位置,我说了算。”
王后依旧端庄,没有太失态,抬着下巴,从下颌到颈部,拉出一条优雅流畅的线条,勾起唇:“枉费殿下如此信任你,现在你不也成了一个操纵权力的奸佞?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我没有指责你们,”姜羽道,“成王败寇而已,你们输了是因为你们蠢,有什么好指责的?”
“你——!”王后咬牙,姜羽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姜羽轻轻道:“王后何必如此着急,您不问问我今天来找你做什么么?”
王后道:“你能安什么好心?”
“错了,”姜羽打断她,“我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
王后不屑地睨着他。
姜羽微微一笑:“我可以选择让太子继续做这个继承人,并且在殿下仙去之后,让他来做燕国的诸侯王。”
王后先是一顿,有些惊讶,旋即又明白过来,姜羽安的是什么心,迅速沉了脸,声音尖锐:“你想让他像当初的姬孟明一样,做你的傀儡,实现你的野心?”
“王后这么生气做什么?”姜羽道,“您本身想做的,不也是这样么?怎么只许你做,不许我做?”
“当然不同,我是他的母后——!”
“恕臣直言,太子有您这样一个母后,是他一生最大的不幸。您毁了他,王后,你自己不知道吗?”姜羽似乎善于用最精准的语言去刺别人的心,总能戳到别人的痛处。
王后铁青了脸,半晌别过脸,轻哼一声:“你懂什么?睢阳君一个二十六岁还没成亲的人,怎么会懂做父母的心思?”
这是拿姜羽“克妻”来讽刺他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伤害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