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 重阳节。
依例, 宫中是要摆宴庆贺的, 只是今年燕侯病重, 宜静不宜闹,故而今年并未设宴。姜羽借此机会, 领着三公子一起进宫。
王后拦了他两次,可今日是重阳, 她总该没理由拦了。何况三公子去探望自己的父亲,是理所当然的事。
与燕侯多日不见,姜羽有些忧心他的情况。如今废姬春申而立三公子的旨意还没有发出来,倘若燕侯现在薨了,他连道旨意都没有,难道还真的扶姬春申上位,由得外戚专权, 把控朝局?
想到有可能出现的情形,姜羽就头疼。
因此必须去见见燕侯, 看看他现在的情形。
姜羽跟在三公子身后, 一起进宫时, 王宫的气氛看起来有些沉重压抑, 宫人们都步履匆匆, 低声说话, 神情紧张,没有丝毫节日的气氛。
就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三公子年轻,才及弱冠, 被这紧张的氛围感染,不由回头看了姜羽一眼。
姜羽微微笑道:“殿下放心,臣在。”
姜羽成名时,三公子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些年过来,他看着姜羽一步步升至如今的一国执政,对姜羽既钦佩又信赖,闻言点点头。
然而几人尚未到燕侯寝殿,就被人拦住了。
那自然是接到报信匆匆赶来的王后。
因为燕侯染病,王后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但举止依旧端庄得体,不愧是董氏的女儿。
“睢阳君。”王后向姜羽微微颔首,又看向三公子,“瑕儿,来看你父侯了。”
“微臣见过王后。”姜羽行礼道。
三公子亦弯腰道:“母后。”
王后道:“今日你父侯一直昏昏沉沉,太医说他情形不大好,你快进去看看吧。”
“是。”三公子看了姜羽一眼,眼里露出喜色,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进去了,王后没有半点阻拦。
“睢阳君且慢。”然而,当姜羽想跟着三公子一同进去时,王后却叫住了他。
“王后有何吩咐?”姜羽问。
王后微微笑道:“你与春申自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最是深厚,近来却疏远了许多。今日既是重阳,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多与他亲近亲近?毕竟,日后春申还需要睢阳君多多辅佐。”
姜羽道:“殿下身体欠安,我身为臣子,逢此佳节,自当探望。太子既是太子,他日若登大位,姜羽自然会尽心辅佐,王后不必担心。”
姜羽说完又要向里走。
“且慢!”这却是姬春申的声音。
姬春申应该是刚被王后紧急从东宫叫来的,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笑,对姜羽道:“三弟与父侯父子俩想必有些话说,父侯现在病重,你进去谈些政务也不合适,还打扰他们父子俩。”
“不若你先和我四处走走,真想谈公务,等三弟出来你再进去不迟。况且,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姜羽看了看王后,王后略显憔悴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姬春申也在笑,眼里有几分催促的意味。
姜羽莫名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这mǔ_zǐ 俩在图谋什么。
犹豫一番,姜羽还是答应了。将他带走,是要趁公孙克没跟进来,想要给他设下什么埋伏?
姜羽可不怕埋伏。
姬春申带着姜羽在王宫里四处走,漫无目的,拣了些两人小时候的事来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课业便比我好,夫子总是夸你,让我向你学习。我学不来,就常常装病想逃避课业,让你给我掩护。结果有一回被夫子发现了,父侯要罚我,还是你替我说情,我才躲过一次罚。”
姜羽笑了笑:“太子记性真好,这些臣都已经不记得了。”
“哥哥从来不记这些小事,”姬春申道,“现如今,你脑子里恐怕只有变革一件事了。”
姜羽道:“忝列朝廷,食官家俸禄,不敢尸位素餐。”
姜羽说话总是一板一眼,客套官方,听着一点不亲近。姬春申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笑着摇摇头,叹道:“从前你与我最是亲厚,可似乎自今年春节时起,你就与我疏远了。”
姜羽淡淡道:“是殿下你能多虑了。太子不是有话与臣说么,不知是什么话?”
姬春申笑笑:“……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
姬春申讲话漫无目的,二人行走的路线也像是漫无目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预谋要对他做什么。反而他说些有的没的,倒像是在拖延时间。
这时间一长,姜羽便越发觉得不对。他冷眼看着姬春申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半晌,姬春申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哥哥看着我做什么?”
姜羽却懒得跟他废话,后退一步行了个礼,便道:“臣还有事,就不陪太子殿下了,微臣告退。”
姜羽说完,便匆匆地赶往燕侯的寝殿。
“姜羽!”姬春申愣了愣,一把拉住姜羽的手腕。
姜羽蹙眉,回眸看了姬春申一眼:“殿下与王后在谋划什么?三公子独自去了国君的寝宫,此刻那边发生了什么?”
“这……”姬春申有些尴尬,底气不足地说,“也、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