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的世子也是年纪小,和四公子差不多大。但这个小世子比四公子争气,能文能武,又是小王爷的嫡长子。而四公子非嫡非长。最后,燕侯把目光落到了姜羽的身上。他不知从何处生出这么大的力气,一把紧紧地攥住了姜羽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他。姜羽弯腰:殿下有何吩咐?你、你附耳过来。临死之前,燕侯竟然回光返照,又能开口说话了。姜羽遂附耳过去,只听燕侯用很低很虚的声音说道:寡人对不起你的父亲。你要像你的父亲一样,好好辅佐寡人的儿子。你父亲是个忠臣,虎父无犬子,你也要像你父亲一样姜羽垂眸答应:臣明白。合着是临死前有点担心他弄权,就想拿他父亲来打感情牌。燕侯说完这话,松开姜羽的手,躺回床上,眼睛望着床帐上绣着的龙纹,望了半晌,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有动静了。姜羽探手试了试燕侯的鼻息,已经没气了。姜羽后退两步,深深俯下/身去。姜羽一个动作,寝殿内众人便都知道燕侯已然薨逝了,跟着伏下/身。几个孩子都哭起来。朝臣与宫人之间亦隐隐传来哭声。燕侯薨逝,举国哀悼。讣告向洛邑以及其他各诸侯国发去。姬春申在姜羽的扶持下,继承了诸侯之位,成为了新一代的诸侯。在姬春申的主持之下,由礼官们操持,为燕侯举办了国丧,从宫廷到民间,禁丝竹禁宴饮,禁艳色华服。戚然明便是在这时回来的。九月二十九,出征两月余的jūn_duì 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蓟城。jūn_duì 去时气势恢宏,回来时依旧气势凛然。虽然许多士兵将领身上都负了伤,可与这次的战绩比起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姜羽按照约定,在jūn_duì 进城那日,与才即位的新君姬春申一起在城门等候。姬春申和姜羽来了,其余官员们自然不敢不来,数百人的仪仗队停在蓟城南城门口,由于在国丧期,不得宴饮,因此没有备任何酒菜。众人等了两个时辰,才在临近午时的时候,感受到大地微微震动了几下,不远处有烟尘腾起,马蹄声伴着脚步声,响遏行云。百卿脸上都是一喜,在这儿等着也太难等了,这可终于等来了。随着震动感越来越强,烟尘也愈来愈近。众人已经能看见迎风招展的燕字旗。大军逐渐逼近,最后在城门口停下,戚然明一抬手,高高举起手中的旗帜,后面的上万的部下便立刻停下了脚步,整齐划一,井然有序。仅从这一点上看,便能知道戚然明的治军有多严明。回来的路上,戚然明已经接到了蓟城的消息,知道姬春申已然即位,是燕国新一代的国君,董氏已经被灭族。如今的燕国,可以说是姜羽的一言堂。戚然明高高骑在战马上,身上银甲反射着深秋初冬的日光,晃了姜羽的眼。他利落地翻身下巴,快步走上前来,向姬春申抱拳单膝跪下,说道:末将幸不辱命,今凯旋归来!同时戚然明摊开手,将掌心的虎符呈上,姬春申笑着从戚然明手上接过虎符,连忙道:戚将军是我燕国的大将,是我燕国的战神,快快免礼。戚然明这一仗,便把自己的名号彻底打响了出去。这下整个大周朝各诸侯国都知道,燕国有一个杀神一般的将军,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不要命般的气势总是在战斗打响之前,就已经把敌方吓破了胆了。戚然明笑了笑,站起身来,看向姜羽。姜羽也正静静地看着他笑,说道:戚将军此次打了如此漂亮的大胜仗,国君可要好好奖励才是。那是,那是,姬春申道,封赏是一定少不了的,由于现在是国丧期,犒赏三军的宴饮只得一切从简,便设在宫中。戚然明笑了笑:一切听殿下的吩咐。这时韦伯勇和董婴也来向姬春申见礼。董婴现在身份比较尴尬,便只行了一礼,没有多说话,一改他以前总是口若悬河的本性。韦伯勇则一直咧着嘴笑。和戚然明一起待了几个月,他才发现姜羽的好。起码姜羽平时都是挺和气的,很好相与。将三军安顿好,又去宫中吃了为戚然明等准备的接风宴,直到天色已黑,宴会才结束。姜羽和戚然明都喝了些酒。反正现在没人能管得了姜羽,他没有多待,就离开了。一出宫殿大门口,深秋的晚风一吹到脸上,姜羽便清醒了起来。可酒意却似涌在了心口,火一样地烫着他。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姜羽回头,看到戚然明黑亮的眸子,在夜色与灯火里格外耀眼。他摩挲了一下左手手指上的指环,向着戚然明微微一笑,而后对他伸出手。晚风徐徐地刮过来。戚然明身上的铠甲早已换下来了,身上穿着黑色的玄端,与他黑色的发一起,淹没在夜色里,可他白皙的脸和亮亮的眸子,却让姜羽移不开眼。戚然明微笑着上前一步,握住了姜羽的手。姜羽回握住他,掌心的温度熟悉而让人贪恋。我们回家。姜羽说。第149章自王宫出去, 一路上遇到为数不少的宫人, 姜羽却一直都没有把手松开。宫人们都知道如今燕国的情势, 见姜羽过来, 慌慌张张跪了一地。等姜羽和戚然明走远,才敢抬起头, 看着姜羽和戚然明握在一起的手暗自吃惊。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暧昧。睢阳君不会因为克妻,转而就喜欢男人了吧?不过戚将军好像也挺好看的。出了王宫, 姜羽牵着戚然明上了马车,车帘垂下,车轮轱辘辘滚动,在夜色里沿着青石板的地面向着睢阳君府驶去。马车里,两人相对坐着。这人不在身边时,便觉得有千言万语,说不尽的话, 可他一旦回来了,在面前了, 又觉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姜羽握着戚然明的手, 细细摩挲着他的掌心, 每一根指节。戚然明往回抽了抽, 忍着笑低声说:有点痒。姜羽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近在咫尺地看着戚然明微红的耳尖, 轻声道:这几个月,辛苦你了。戚然明摇摇头:我挺高兴的。况且,你在蓟城, 想必也并不轻松吧?还好,姜羽说,反正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在蓟城也没人敢再置喙什么了。姜羽看着戚然明的脸,补充道:也没有人敢再轻视你。人人都知道戚将军和姜羽关系好,谁还敢触姜羽的霉头,去轻视戚然明?何况,以现在戚然明的军功,明天姬春申一封赏,整个燕国,就没什么人能有他的地位了。握着jūn_duì 的人,才是最让人忌惮的。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戚然明笑了笑,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姜羽:那要是旁人说我呢?说我是个欺君罔上,玩弄权术的佞臣。我帮你打他,戚然明说,打到他不敢说为止。真厉害,姜羽笑着点头,又说,戚将军这么厉害,受伤没?在战场上不受伤是不可能的。戚然明摸了摸自己的腰部,说道:受了一点伤,不严重。我看看。姜羽抬手抚上戚然明的腰。窄瘦的腰被革带束住,秋季的玄端略显厚实,戚然明的腰却还是细得可以。等等!戚然明连忙按住姜羽的手。嗯?姜羽抬眸看他。戚然明的视线飘了一下,微微垂下头,憋了半天,小声说:至少回家再说。姜羽本来就是逗他,怎么可能在马车上检查,闻言得逞道:你说的,回家再说。戚然明微抿着唇,垂眸轻轻点了点头:嗯。姜羽满意了。回了家,他满面喜色,春风得意地把人牵着从马车上下来,戚然明下马车时,他还要去扶。迎着下人们的注视,戚然明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也不知道下个马车有什么好扶的,避开他的手自己下去了。姜羽也毫不在意。府里的下人大都很喜欢戚然明,听说他回来,都跑到门口来迎接。七嘴八舌地和戚然明说话,听说他成大将军了,家丁们都羡慕又敬佩。一群人吵吵闹闹,姜羽都没法和戚然明说话了,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又吩咐厨房做点小菜,煮碗粥。在那种宫廷宴会上,怎么可能吃得饱,戚然明一直在被劝酒,还好后来大家看姜羽似乎不太高兴,主动出来替戚然明挡了一下,群臣这才作罢。众人这才一哄而散。怪我平时太和气,没有管束他们,才这么没规矩。姜羽笑着说。简单用了饭,姜羽始终担心戚然明身上伤势到底如何,就把人带进了卧室,点了灯。明明方才答应得好好的,临了,戚然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退了一步,贴着门说:也没什么大事。回来的路上,都好得差不多了。姜羽能信他这话?坚持道:不行,你都答应过我了,我不看看不放心。确实是自己答应下的,戚然明迟疑了半晌,还是走了进去,在床边抬手解了腰带,脱下外袍。明明当初在饶县初相识时,还不熟的时候,戚然明都能当着姜羽毫无障碍地脱衣服,现在都这么熟了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脱了外袍,里面还有一层又一层,戚然明没脱,撩起衣摆,把腰上已经结痂的一道伤口露了出来。那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可看上去依旧狰狞,似乎是被人一剑捅进去留下的。姜羽蹙了眉,弯腰蹲下去,指腹抚过伤处附近新长出来的柔嫩的皮肤。这是何人所伤?姜羽问。南宫绰。戚然明说,不过我已经把他杀了。戚然明看着姜羽笑:还给宁将军报了仇。不用到现场,姜羽仅仅看结果,就能知道那场面有多凶险。这一剑想必很深吧。姜羽说。戚然明:但是我那一剑直接要了他的命,当然还是我赚了。姜羽哭笑不得:你打仗是这么算的?当然不是戚然明说,jūn_duì 那么多人,哪能让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伤亡也是一个巨大的损耗,燕国兵力本就不如齐国,损不起。可你的命也只有一条,姜羽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要以性命为重了?戚然明:可你之前在天牢里被他们用刑,你不也没顾及自己?姜羽:行,我说不过你,还有别的伤呢?戚然明:没有了。姜羽:没有了?戚然明心虚地垂着眼。姜羽抬手便来解他的衣服:你不自觉一点,只好我自己来检查了。这感觉很陌生,陌生得戚然明无所适从,被一个人如此关心着,在意着,强行也要想看看他的伤势。也因为这种无所适从,或是别的什么,戚然明竟半分也没躲。直到姜羽将戚然明的上衣全部脱了下来,露出他瘦削却结实的上身。他皮肤很白,但因为习武,瘦却不弱。右胸口有一道伤,后背也有伤,最严重的是南宫绰留下的那道。此外,姜羽又注意到了戚然明腹部一道陈年的刀疤。这刀疤是姜羽在饶县时就见过的。戚然明并不是爱留疤的体质,不然以他的受伤频率,这身上岂不全是疤了。但是腹部这道伤口却留了疤,应该是没好好处理过。姜羽手掌抚过那道疤痕,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伤的?戚然明没有回答。姜羽抬头看他,戚然明这才低声解释道:公子喜身上也有一道一样的。姜羽明白了。然后姜羽差点气笑了:这个假扮真是每一个特点都要做到极致啊,他有这道疤所以就得给你弄一个一样的?戚然明坐在床上,垂眸看着他不说话。姜羽蹲在他面前。姜羽气完又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放过嬴喜?他叹了口气,忽而俯身下去,轻轻吻在那道陈年的伤疤之上。戚然明怔住。柔软的唇触碰在疤痕上,不知是哪一处拨动了戚然明脑子里的一根弦,心尖像被挠了一下。疼么?姜羽抬眸问他。戚然明头一次轻轻点头,说道:疼。怎么可能不疼呢?姜羽的轻吻又落到南宫绰刺的那道伤上,同样问:疼么?戚然明答:也疼。南宫绰力道很大,我接他一剑胳膊都麻了。戚然明低声说,但是我想杀了他给宁将军报仇。这人老奸巨滑,我不想给他准备的时间,所以他才到,我就去偷袭他。本来也未必会受伤。但在偷袭前一日,已然鏖战过一场,体力有些不支,所以被他钻了空子。戚然明其实是怕疼的,没有人不怕疼,但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没有人可以说,便学会自己咽下,打碎了牙也和血吞下去。姜羽起身,又亲了亲戚然明胸口的那道伤,而后弯着腰,左手撑在戚然明腿边,右手扣着戚然明的后脑勺去吻他。戚然明撑着床榻的手,一下子攥紧了床单。唇与唇相贴,他们纠缠着,像是要把这两三个月的担惊受怕,两三个月的思念,都化在这一个吻里。心跳渐渐乱了,身体上的温度本能地升起来。绵长细腻的亲吻之间,略显不稳的鼻息交错,戚然明慢慢顺着姜羽的力道倒下去。然而姜羽却退开了,手撑在戚然明身侧,俯身亲了亲戚然明的鼻尖,眼神在阴影里晦暗不清,低喘着说道:你身上有伤。戚然明当然觉得伤没事,但是说出来就好像他很想做什么似的了。因此躺着没动,也没说。虽然没打算做什么,但就这样静静地待着,看着戚然明,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姜羽也觉得很满足。他就这么抱了戚然明一会儿,手抚着戚然明铺散开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