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立刻刨完最后一口饭，拍拍肚子，“好饱！”
饱了，再吃不下了。
龙毅无言。刚刚谁说还能再喝五碗汤的？
“听话，南瓜养胃，你前几天都没吃饭，吃了它好得快。”
秦天是真的不爱吃南瓜，甜甜腻腻的，作为一个蔬菜又不是水果，怎么能是甜的呢！？
“真的饱了……龙哥，”他可怜兮兮地撩起病号服，抓起男人的手腕往自己肚子上一放，“不信你摸。”
男人的手依旧冰冰凉凉的，这会儿贴在他热烘烘的皮肤上，倒把秦天激得微微一哆嗦。
隔壁床的光头今早就办出院了，似乎是他妈嫌住院床费太贵，吵着医生让开了离院许可，这会儿帘子背后那张床已经空出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入住下一个病人。
在这个地方，生老病死似乎已是常态。急诊室里随时亮着手术灯，挂号亭外永远排着长队，走廊里家属亲人来来回回踱步担心，病房中重症的人可能已听天由命。
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活在当下，也许是这里每个人最朴素简单的愿望。
手掌贴着肚皮，隔着不远就是心脏。
龙毅看着小青年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蛋和他头上那圈刺眼的绷带，心中最后一丝犹疑在此刻消散殆尽。
掌心的热意如同冬日初阳的晨光，熏得龙毅连胸口都在发烫。
这一刻，他的荒原里扑簌簌冰雪碎落，四野如春。
第45章 洗头发
45
腊月二十三，秦天出院了。
后脑勺缝针的伤口拆了线，已经在渐渐愈合，长出了新生的粉肉。然而等秦天回到家照镜子才发现，他伤口周围一圈头发竟然都被剃了，现在整个脑袋像被啃了一口的猕猴桃，丑得可怜。
“……不丑。”
龙毅薅了一把他头顶的短发，安慰道，“正面都看不见。”
秦天欲哭无泪，“我难道之后都得随时扭着脸正面见人吗？”
龙毅失笑，扯住他耳朵往下压了压，“别乱动，小心碰到水。”
两人这会儿正挤在厨房里，面对面坐着，中间放了个桶，旁边跺着烧水壶和脸盆。
秦天在病房里呆了十几天，身子还可以简单擦一擦，但一直不能洗头，他感觉自己脑袋都快馊了，一回来就想去理发店洗一洗。
然而龙毅还是担心店员粗心大意。他们周围的理发店都破破烂烂的，花十块钱理个头还成，但洗发的话，那些学徒都毛手毛脚的，如果碰到伤口惹出发炎怎么办？
龙毅拗不过小青年迫切想洗头的恳求，下班后干脆自己挽上袖子，干了一回洗发师的活。
“明天要去公司？”
龙毅用脸盆接了一半的冷水，又将烧开的热水和了进去，试着水温合适了，才用水瓢舀起来，慢慢往秦天垂着的脑袋上倒去。他回来时恰好听到小青年在接电话，随口问道。
“嗯！我都躺了大半个月了，”秦天埋着头，感受龙哥的手拂过自己头皮带来的刺痒，眯着眼睛回答，“这会儿是最忙的时候，我想去帮帮忙。”
“还想着挣加班工资？”
龙毅戳破他的小心思。
“嘿嘿，”秦天不好意思的笑了，也没否认，“我明天先去把住院证明那些交过去，经理说能报销呢。”
虽然说都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在喜欢的人面前，但秦天觉得吧，自己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也装不出大方的少爷模样。而且和龙哥相处那么久，自己什么样子他还能不知道？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做自己。
反正……龙哥应该也不讨厌他这样。
秦天继续道，“还有，我的电瓶车和货筐都得新买，明天回来的时候去二手市场瞅瞅。”
“哎，龙哥，你说我车要不要换个牌子呀？之前破那电驴质量也太差了，壳子都能被压裂，要不我脑袋说不定都不会开花了！”
秦天有些后悔当时入职时从前辈那收三手车了，年久失修，平日里用着倒还好，但一遇到事情就散架。不过那时候他也没多少钱，能挤出来买个车就不错了。
但这会儿不一样，如今他也是卡里有小几万的人，可以买个好一点的。
龙毅对这个倒是很赞同，“换个电摩吧，买新的。”
电动摩托车比普通的电动自行车自重载重都会大一些，安全性也比较有保证。
“新的啊……”秦天有些舍不得，“要四五千呢。”
上个车他可是只用六百块买的，这回要是换个新的，那得贵十倍！
秦天也是知道行情的，梁哥最近送货骑的就是辆崭新的黑色电摩，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悠炫耀。
“要钱还是要命？”
龙毅自己比小青年过得还节约，但该花钱的地方也绝不眨眼。
“你明天回来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买。”将洗发露挤在手掌揉搓，龙毅不放心又补了句，难得的强硬了一回。
“噢。”
秦天对着地面眨了眨眼，乖乖应好，嘴角忍不住悄悄勾起。
龙哥要陪他逛街，五千块算什么！
绵密的泡沫填满了发间，小小的厨房里充盈着洗发水淡淡的青柠香气。
其实龙毅的手法并不专业，但秦天却觉得比曾经洗过的任何一次头都要舒服。
明明是个大老粗，这会儿却小心翼翼地为他做着这么细致的活儿。浇在头上的水不小心往里溅了点，男人都要立刻停下用帕子擦了再继续，简简单单一个头，却洗了快二十分钟。
秦天却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点。
最近这些日子，龙哥对他温柔又体贴，之前的疏离好像是他的想象一般，秦天总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一步，让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快好起来。
头埋得有点累，秦天干脆并拢腿将头搭在膝盖上撑着，一边享受着龙哥的按揉，一边视线忍不住往上移。
厨房本就狭窄，他们俩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下来，基本前后就没了位置。因为中间还要用水桶接着水，龙毅只能双腿岔开，这会儿秦天一抬眼，就正正看见男人的胯。
有点，太近了。
秦天盯了没一会儿，就脸红心跳的垂下目光。
明明龙哥还穿着条厚实的睡裤呢，他咋就觉得那么臊得慌！？
龙毅正舀水冲泡沫，秦天的脑袋这会儿微微一动，有几道水流就顺着侧面流了下来。
秦天连忙闭眼，还是有一点滑进了眼睛里。
“嘶。”有点刺疼。
“先闭着眼，别动。”
龙毅见状，手上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将秦天头上的泡沫冲洗了干净，然后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过擦头巾，将他短发上湿漉漉的水珠都给吸了干净。
然后龙毅擦干手，把帕子垫在秦天的颈间，捏着他的下巴把小青年的脸给抬了起来。
“眨眼。”
他从盆里舀了一勺温水，对着秦天刚进水的眼睛冲去。
“唔……”
秦天条件反射的缩着脖子往后躲，结果被龙毅掐着后颈动弹不得，只能拼命眨眼，温水没两下就打湿了半张脸，眼见着就要往衣领里滑，他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干净了。”
龙毅放下水瓢，秦天连忙拿帕子去擦。
这会儿他除了头发，一双眼都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两人隔了不过半米不到的距离，近得龙毅一只眼都能捕捉到小青年唇上一滴没拭去的水。
秦天揉了几下眼睛，放下手指后右眼整个红彤彤的，他嘟囔着开玩笑。
“龙哥你这技术还得练啊，要真在理发店，我就不给钱了！”
青年撒娇的语气太过自然亲昵，龙毅放在秦天后颈的手还没撤回来，这会儿听见了，忍不住微微用力，面前的人便向他靠了过来。
作者说:
继续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点赞打赏~嘤嘤嘤我觉得我太慢热了要没人看了。
加快速度！
第46章 不后悔
46
唇舌相贴。
空气中青柠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渍成了蜜，一丝一毫的酸涩都嗅不见了，只剩下满屋子的清甜。
秦天微微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的脸近在眼前，近到他都能在咫尺间与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对视，看到里面的自己。
白色的雾霭像是融化成了水，倒影里晃晃荡荡的全是他。
世界安静一片，心脏开始咚咚的擂鼓，秦天像是又回到了跨年的那天夜晚。
有烟花在脑海里'嘭'的炸开，震得他昏昏默默，目眩神迷。
空气在鼻尖变得稀薄起来，秦天忘了呼吸，只呆呆的坐在原地，承受这个一触即分的吻。
是……吻吧？
秦天像是个被宣布中奖的幸运儿，又茫然又欢喜，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么些不确定。
龙毅已经像没事人一般站起身，端着水盆在洗手池冲洗，秦天望着他宽厚的背，觉得自己快疯了。
什么、什么意思嘛！？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巴巴地站在龙毅身后，心里的嘟囔没注意就说出了声。
背对着小青年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边归置着物品一边道，“不是不给钱么。”
“昂？”
秦天还没明白。
龙毅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傻乎乎茫然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我收费了。”
说完，他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洗发师不好当，溅了一身的水，他得换身衣服。
在龙哥的事情上总是慢半拍的秦天终于反应过来男人开的什么玩笑，他脸倏地一下红了，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狂喜，他扔下帕子就朝厨房外跑去，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龙毅的卧室外。
男人正在换衣服，一大片后背裸露着，酒醉那晚曾经见到的蜜色肌肤再一次暴露的秦天的眼前。
然而这会儿秦天根本没心情垂涎，他整个人处在极其的兴奋之中，身体往前一扑，直接蹦到了男人背上趴着，将人撞得往前趔趄了两步。
“你同意了！”
“对不对！你同意了！？！”
他双脚勾住男人的小腿，一双手臂紧紧搂着男人的脖颈，晃着身子兴奋地冲他大喊，也不等龙毅回话，又自顾自的答道,“我不管，你亲了我，你必须对我负责！”
换的棉衫还拿在手里，龙毅这会儿也不急着穿了，将衣服扔在椅背，然后反手轻轻松松一个顶肩卸力，背上的秦天就晕晕乎乎的往床上仰倒。
不过他还是顾忌着小青年脑袋后的伤口，自己也跟着撑在床垫上，一只手还垫在秦天的后脑勺下面。
这些动作不过瞬息之间，对于龙毅来说像是身体条件反射般的轻松。
“龙哥！”
秦天撑起身，不满地捉住男人腰间的皮带。
这个时候了！还闷声不吭！还敢摔他！
他气呼呼的鼓起嘴，心想，今天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得跟这闷嘴葫芦讲个明白！
秦天仰起头，张嘴还未开口，目光就先撞进了一潭幽深的湖水中。
男人的双眸沉沉，像是蕴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潜萦在仿若平静的湖面之下。
似乎只要他不小心坠入其中，就再也挣脱不出来。
“小天……”
男人又在用那种似无奈似宠溺的语气叫他，秦天却不想再等了。
他拽住龙毅的裤腰，往前倾身，直接一口堵住了那张他觊觎已久的唇。
这一次，秦天没有给龙毅逃离的机会，神色是不管不顾的坚定。
他双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肩背，张开嘴伸出舌头，在男人干燥的唇瓣来回舔扫，笨拙而迫切，像一个索取糖果的小孩，shǔn xī 着甜甜的糖衣。
龙毅眼中的墨色更重了。
他微微松开了牙关，容许了青年的闯入。
亲吻不再是一触即分。
两条舌头在口腔中交缠，唾液和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秦天胡乱的扫荡被男人温柔的安抚，大舌顺着他的舌尖舔至舌根，来回往复，一阵阵酥麻顺着嗓子眼直钻心底。
“唔……”
秦天浑身都没了力气，整个人被男人抱在了怀里，偶尔溢出的一丝呻吟，都立刻被shǔn xī 回了两人的唇舌之间。
他微眯着眼，沉溺沸腾在恍若梦境的烈火燎原中。
两人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个样。龙毅坐在床沿边，而等两人分开时，秦天发觉自己竟坐在了男人健壮的双腿之上。
“小天……”
他听见男人再次用低哑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两人此刻都微微喘着气，额首相贴，四目相对。
“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龙毅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不确定。
秦天眨了眨眼。
他的嘴角一点点慢慢往上扬，两排白白的牙齿张开，一双荔枝眼亮得像清晨的露珠，用无比响亮声音回答道，“不后悔！”
秦天眉开眼笑地搂住龙毅的脖子，嘟着嘴又凑上去亲他的唇，亲一口说一句。
“不后悔！”
“不后悔！”
“一辈子都不后悔！”
他每亲一口都响亮的‘啵’出了声，这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的举动把龙毅也逗得眉眼带笑。
捅破心意后想象中小青年的指责和委屈都不曾出现，他喜欢的人就如同他名字一样，单纯又晴朗，一如他动心的模样。
“给过你机会了……”
龙毅拢在秦天背后的手捏了捏他劲瘦的腰肢，看着面前满心欢喜的人，眼中闪过宠溺与认真。
“以后你再想跑，可跑不掉了。”
这条路太过崎岖，他之前舍不得让小青年因为一时的新鲜而走上来。
他劝过了，也躲过了，可面前的人还是像个不知冷意的小太阳，一味散发着暖烘烘的光芒，不知停歇朝他身上撞。
他不是南墙，他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孤独男人。
小青年不愿意回头，非要闯进他的生活里，撞进他心里头来，龙毅的防守一次次退让之后，早已溃不成军。
在三十多岁的生涯里从不曾认输的男人，这一次，心甘情愿的缴械投降。
只不过，龙毅心道，是你要闯进来的。
以后，就别想走了。
“我为什么要跑！？”
秦天瞪大眼，反问道，“你这么好，我们还两情相悦，谁跑谁是傻子！”
龙毅失笑。
他捏了捏小青年的鼻头，“对，你不傻，我才是傻子。”
因为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犹疑了那么久。
还差点失去了面前的宝贝。